上船之后服务员先带着二人穿越走廊和大厅, 前往住的房间。

  “请问……”对方看了钟仪阙和祖烟云一眼,“两位是住同一间吗?”

  “咳,房间的床大吗?”钟仪阙摸摸鼻子。

  这句话还真是可以纯情可以暧昧, 祖烟云闻言都忍不住笑了,但还是没开口把这个尴尬的场面留给钟仪阙。

  “标准大床房,”服务员笑着回答, “房间45平方,大床1.8米。”

  “那, 那就住在一起吧。”钟仪阙转头对祖烟云说,“你第一次坐船, 可能不适应,住一起我可以照顾你。”

  “好啊。”祖烟云笑, “我听你的。”

  拿到房卡之后走进房间, 房间果然和一般的酒店大床房没什么差异, 只是有一个大露天阳台,不用上甲板就可以演“You jump.I jump.”不过这个季节外面太冷了,何况又不是能看见碧海青天海鸥飞翔的白天, 钟仪阙和祖烟云拉开帘子往阳台处看了一眼, 只看到黑漆漆的海洋,所以毫不留念地就又把帘子拉上了。

  钟仪阙把包放在桌上,然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他们好多人已经在自助餐厅等了。”她拍拍正在研究房间内服务单的祖烟云,“我们也过去吧。”

  “好。”祖烟云跟着钟仪阙走进狭窄的长廊, “感觉不到在船上呢。”

  “开起来的话会有点感觉。”钟仪阙说, “不过今晚应该不会开很久。”

  “我还以为要在甲板上聚餐。”

  “平时是可以的,我每次坐船都去甲板吃烧烤。”钟仪阙笑着说, “但是今天太冷了。哎, 忽然就感觉这个游轮聚会失去了一半意义。”

  “应该是这件吧。”祖烟云指了指旁边的房间。

  “是吧, 海天之间自助餐厅。”钟仪阙打开门,“进去吧。”

  她们进去的时候,房间里面已经有了十几号人,餐到还没有备齐,大家都在端着饮料于广阔的落地窗前看着海色聊天,一个个衣着随意、小声朗朗,青年精英的姿态下露出少年人恣意的神情。

  他们听见开门声便纷纷回头,与钟仪阙相熟的人已经大声叫起来,此起彼伏的“雀儿”让这个房间听起来像是珍贵鸟雀拍卖场。

  钟仪阙下意识接住如小鸟一样撞进她怀里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正常点吧,小灯。”

  被称为小灯的女孩身材娇小,面容可爱,看起来还像个高中生,闻言乖巧地往后退了一步,笑着问:“雀儿你以前不是很喜欢玩抱着转圈的游戏吗?”

  “年纪大了。”钟仪阙咳了一声,“抱不动你了。”眼看众人都走了过来,场间要进去寒暄状态,她连忙站到祖烟云旁边,介绍道,“这位是祖烟云,我的研究生同学和朋友。”

  “知道。祖导嘛!”小灯抬着头看祖烟云,笑得相当可爱,“祖导你看我能出道吗?”

  “烟云你别听她瞎说。”钟仪阙连忙说,“老师总说我们班人都不太正常,但这家伙是最不正常的。”她毫无震慑力地瞪了小灯一眼,“凌总让让,先让我和烟云接杯喝的。”

  “行吧。”凌灯笑容不改地耸耸肩,“我去后厨看看菜。”

  凌灯走后,钟仪阙和祖烟云沿着饮料桌挑喝的,还有很多人和她们聊些什么。

  钟仪阙看起来心情很放松,最起码比对研究生同学要亲昵很多。

  祖烟云很清楚这是为什么:钟仪阙初中开始住校,除了半年的道场生活外,数年时间都和这群人日夜待在一起。班级氛围相当民主,关系也就越来越好。

  祖烟云当时刚和钟仪阙通信,她的初中生活一团乱麻,有时看着钟仪阙信中不自觉流露出的友好的班级氛围,便忍不住沉入这种幻想里。但是抬起头,她从那群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醒来,依旧要面对数不尽的欺凌。

  人陆陆续续地到来,隋星宋潮歌也到了——但一个被拎去过两招,一个被叫去嗑cp了。

  钟仪阙拿起一个被端上来的布朗尼蛋糕,捧到正在研究巧克力的祖烟云面前:“快尝尝,我妈不会做这个。”

  “嗯,好吃。”祖烟云就着她的勺子吃了一口,“我之前无意刷到一个布朗尼柠檬冻芝士蛋糕,回头可以一起做。”

  “好啊。”钟仪阙说,“潮歌有一句名言:和喜欢的人做甜点就是把过多的糖分一起放进饼干蛋糕里。”

  “那她会做甜点吗?”

  钟仪阙还是不喜欢吃甜腻的东西,接了一杯山楂茶:“呃,不会,不过飞光很会做。”

  “嗯。”祖烟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等等,你该不会觉得她们有点什么吧。”钟仪阙一脸灰败地说道,“别的不说,我们五个人实在是相互嫌弃,是一辈子的挚友,但实在很难想象有那一对可以互相消化。”

  正说着,宋潮歌那边忽然引起一阵骚动,看样子是一个女生在跟宋潮歌表白。

  钟仪阙祖烟云离得稍远听不太清,大概就是昔日我没办法接受女生,现在我如此都后悔没接受这段感情什么的。

  看来是陈晨今早给钟仪阙准备的剧本被宋潮歌拿走了。

  “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钟仪阙小声吐槽,“宋潮歌这个颜控渣女的心思变得太快了。”

  “咳,看来那边的大事告一段落了。”方才一直没影的凌灯忽然拿着话筒回来了,扬声提醒道,“先生,放一下幕布。”

  话音刚落,落地窗那边一块巨大的幕布便垂下来,没参与策划的众人刚发出一阵惊呼,灯光就暗下来,《水手》的伴奏随之响起——这是他们当年的班歌。

  随着歌声,幕布上出现了清晰的学校大门,随之就是班级大门,然后是全班毕业时的合照。

  人群中窃窃私语,大概是聊到料到自己八成要丢人了。

  看来这就是下午说的那个VCR了……钟仪阙拉着祖烟云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打算慢慢看。

  当年那个时代没留下什么好看的照片,大多是班主任从监控里截图发给家长的,还有运动会之类活动时用像素很差的时候拍的。在这富丽堂皇每个人看起来都相当成功人士都游轮里面,照出他们原来土里土气疯狂搞怪的样子。

  于是整个房间的所有人都哄堂大笑起来,除了屏幕里面的人想把自己丢进的海里以外。

  马上,画面投到了钟仪阙——她正坐在运动场的座位上,垫了个本子在膝盖上写东西,因为姿势太奇怪,她只露出一个扎着马尾的头顶。但祖烟云还是认出了她,因为那独特的鬈发、小巧的双手和耳朵,甚至是她在烦扰之间静谧的姿态。

  “雀儿!”话外有个女生问她,“你干嘛呢?”

  钟仪阙头也不抬:“写信呢。”

  祖烟云忽然愣住了,那个在她的三千页书信上存在的时光忽然立体起来,影响中的女孩正在给她写信——她甚至忽然记起了那篇信的内容:她写了无数的运动稿帮忙挣文化分,还有一起开运动会的学校社团在外圈摆摊,她们做的寿司很好吃。

  她做梦都想要在荧幕上呈现这个年纪的钟仪阙,但这个场景实在比她画下的任何一个分镜图都更美——如此鲜活,如此可爱。

  “又给你妹妹写信?”坐在钟仪阙旁边的凌灯转身抱住她的胳膊,“雀儿,雀儿,我快上场了,快给我写一份加油稿。”

  “好。”钟仪阙抬头,“发糕,你在拍什么?”

  全场哄堂大笑起来,有人还笑着大声喊:“不公平啊,怎么雀儿还是这么好看!”

  “这是我不公平的问题吗?”凌灯对着话筒回答她,“你仔细想想。”

  “算了算了,我不自取其辱了。”

  幕布上还在出现钟仪阙的影像,比如她在辩论赛里的口出狂言,还有她主持晚会时的现场编词,以及国旗下念检讨时说不再逃课打架时积极认错死不悔改的样子。

  全班人笑傻了,声称要拿这些黑历史去卖钱。

  下个场面是钟仪阙在校外打完架学校,在校门口便被闻声赶来的教导主任抓包,她跟着主任往教务处走,整个级部的学生都趴在窗口对着她欢呼。下一秒钟仪阙抬起她那被伤和血弄脏的面孔,模糊的镜头下她的笑容灿烂恣意,朝着他们挥手,阳光洒在她身上,四周欢呼鼎沸,让这个打架归来的女孩像是个凯旋的英雄。

  祖烟云看愣好一会儿了,如今全场像是十年前一样为钟仪阙欢呼,她才在吵嚷的现场中回过神来,低下头却发现自己在哭——好在房间太暗了,没有人能注意到。

  她一早就知道,钟仪阙是她的梦想,她就是戏剧之中的“机械降神”,在无可奈何之中只要她降临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带来一个光明的未来。

  她从来不吝啬对这位神明的幻想,在写两本三千时,她最努力想要描绘的就是这位神明的美,以便让所有的观众都明白祖烟云爱上了一个世界上最值得被爱的人。

  但此刻她才愉悦又痛苦地发现,自己对她倾尽全力的描绘,甚至比不上这个模糊镜头之中钟仪阙的美。

  --------------------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