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和一上午的辗转, 韶戏的众人回到了韶城,当然除了钟仪阙之外。

  钟仪阙当天傍晚就跟随着本来就停驻的燎山的一批应急人员去查看情况,山区中信号不是很好, 但在偶尔休息的时候,钟仪阙还是会给祖烟云发去消息:消息中说果然有山脚下的村庄出现了问题,但是钟仪阙并不负责抢救, 而是负责继续查看其他村庄情况,以及联合一公斤工作室做一些灾后救助和运输工作, 所以危险性不太大,让祖烟云和钟家人放心。

  但祖烟云回到韶城之后依旧总是不太放心, 她听话地回宿舍睡觉,但总是睡不了多久就会惊醒, 醒来后要是看见钟仪阙发来了新消息就会放心一些, 但要是没有, 梦中的心悸就会持续下去,直到钟仪阙克服忙乱和信号的双重障碍发来几条新消息。

  祖烟云照旧上课,她们导演班的狂飙计划马上就要结课了, 整整一箱的石膏块即将要被打碎重塑。

  教授看着他记录每个人上课信息的本子, 点着钟仪阙的名字说道:“这家伙这么多天课都没上,里头的石头竟然还是她贡献的占最大份,小祖,你知道钟仪阙什么时候回来么?”

  祖烟云把自己手中的石膏块丢进箱子, 闻言说道:“应该快了, 她说专业的救援已经把人都救出来了。她在那边帮忙接档一下后期的重建工作。”

  “嗯,果然还是接触生活的人塑造人物。”教授点了点头, “我们等小钟导回来再商定重铸的事。”

  现场没有人说什么, 钟仪阙总是很让人服气。

  祖烟云收拾东西下课, 看了一眼时间,打了个车前往飞机场接钟仪阙的妈妈。

  韶城的飞机场永远人来人往,满满都是国际人士商业精英,还总是有蹲守在这里的站姐跟拍,等待着有戴着口罩帽子的大小明星匆匆而过。

  前段时间燎山地震的热搜在网上挂了一整天,花容失色的明星们成了头条,所有粉丝都在心疼哥哥姐姐——当然云雀的粉丝也在心疼她们。她们二人当时并排拉着手坐在行李箱上的照片还被发到了网上,但是钟仪阙去灾区的事情竟然到现在网上都没人知晓。

  钟仪阙的确是个很尊重游戏规则的人,她在这个游戏中得心应手,却并不把真正的自己投入其中。

  听说钟仪阙当年毕业的时候,很多同学都希望她能成立戏剧工作坊,就如同带领狂奔计划一下,继续带着许多人走在有些艰难的戏剧的道路上,但钟仪阙能走的路太多了,并没有选择众望所归的这一条。

  如果选择了这一条,她大概也能做得很好吧。

  手机显示陈晨乘坐的飞机已经落地了,祖烟云收起手机,安静地等待了片刻,然后就等到了拖着行李箱出来的陈晨。

  “阿姨好,我是祖烟云。”祖烟云想要帮陈晨搬一下行李,但后者坚持没有给她,只是把一个比较轻的包递给了她,祖烟云深知毕竟是钟仪阙的妈妈,犟起来自己肯定没办法,只能拎着包问,“阿姨您饿不饿,要不要先去附近餐厅吃点东西?”

  祖烟云很少接触长辈,除了以前的妈妈就是现在的老师,而且见到陈晨让她非常紧张,只能用手指偷偷捻着的衣袖,像学校活动接待别校老师一样询问。

  “附近有东西么?”陈晨笑着说,“飞机餐好难吃啊,想吃点甜的。”

  “嗯,附近有一家咖啡店。”祖烟云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和仪阙来吃过,他家的松饼味道很不错。”

  陈晨闻言饶有兴致地问:“阿瞻也说好吃么?”

  祖烟云摇摇头,如实道:“她说没有阿姨做的松饼好吃。”

  “我就知道她会这么说。”陈晨开心又自得地笑了,她抬手拍了拍祖烟云的背,“那我们去吃吧,阿姨请你。”

  陈晨说请客的时候语调和钟仪阙的确挺像的,祖烟云忍不住想。

  陈晨的长相身高都属普通,在繁华的韶城实在不招眼,但是气质优雅温和,说话声调非常温柔,身上还有种勃勃的生机。虽然年过半百,但却像是春日中刚生的春芽。

  钟仪阙的长相和性格都随钟家人——这个网上传言比较聪明又古怪的家庭,但许多优点却是陈晨一点点养成的,祖烟云见证了陈晨对于钟仪阙的耐心,且自己也是她的爱意的受益者。

  今天的咖啡馆人并不多,她们在二楼靠窗的地方找了一个位置,点了松饼和咖啡,不一会儿服务员便将它们送了上来,陈晨尝了一口咖啡,端着杯子忽然问祖烟云:“阿瞻今天给你发消息了吗?”

  “嗯。”祖烟云点点头,将钟仪阙快要回来的消息告诉陈晨。

  陈晨闻言点了点头,她看着窗外,一架飞机正在起飞,发出剧烈的轰鸣,然后投入天空:“阿瞻真是让人放心不下,对吧。”

  祖烟云切着松饼,没能接这句话。

  “大学时我接不到她老师的电话了,以为喜欢的专业消耗掉了她的经历。”陈晨先吃了一口奶油,“没承想虽然打架少了,但找到更让人操心的事做了。”

  祖烟云身为做了好几天噩梦的人,无法反驳陈晨所说的话,只能苍白地找补:“她会注意安全的。”

  陈晨看向她,忽然问:“你知道《煤的代价》吗?”

  祖烟云一愣,然后如实摇摇头:“不知道。”

  “是一个独幕剧,阿瞻考研的那段时间跟我讲的。”陈晨并不是一个擅长表达的人,所以她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才说起这个故事,“大概就是一个矿工的母亲,和他刚接受了他表白的爱人,在家中等待矿工。矿地出事之后,因为母亲曾在丈夫死去时目睹过那恐怖的景象,所以阻止年轻的女孩前去那里查看情况。在他们于死亡的阴影中绝望的时候,矿工回来了,他并没有死,只是摔断了胳膊,火急火燎赶回来想要接受爱人的答复和吻。”陈晨说完之后感慨:“是个大团圆结局啊。”

  “外国独幕剧也喜欢大团圆结局。”祖烟云并没弄明白她为什么讲这个故事,只能用自己最近恶补的戏剧知识回复道。

  “但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大团圆结局。”陈晨温和地说道,“这个矿工依旧是矿工,这个女孩成为了新的住在矿边的人。以后这个女孩就会变成新的母亲,在家中提心吊胆,甚至见证丈夫孩子的死亡而变得麻木。”她将松饼切好,“我告诉了阿瞻我的想法,她说我是对的。”

  祖烟云沉默半晌,她明白陈晨说的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了。

  “说点抱怨而已,虽然我没有钟家人会说话,但我还是很话痨的。”陈晨将其中一半松饼拨给祖烟云,“我减肥,晚上不能吃太多,小祖帮我解决一下吧。”

  “好。”祖烟云点点头。

  吃完东西之后,祖烟云打车,带陈晨去钟仪阙家。

  路上她已经把钥匙给了陈晨,本来不想在陈晨面前用自己的钥匙开门,但是陈晨的行李太多了,放下来开门实在比较费劲,无奈之下祖烟云只好抿着唇掏出钥匙串,打开了钟仪阙家的门。

  她转身让路的时候发现陈晨正温和地看着她笑,祖烟云瞬间感觉脸上发烫——这大概就是因果吧,她正在吊着钟仪阙,转眼就被陈晨搞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陈晨走进门,把行李全都甩在一边,然后四处打量了一番:“竟然不乱,也不知道是不是出发前收拾了。”

  “仪阙的房间一直都收拾得很干净的。”祖烟云忍不住说。

  “哦?是吗?”陈晨笑着转头看她。

  祖烟云实在是招架不住了,她把帮陈晨拿的包放在玄关上:“那阿姨我先走了。”她拿出便利贴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贴在玄关上,“您有事给我打电话就好。”

  “等等。”陈晨叫住拉开门正要离开的祖烟云,“把包拿走,那个包和里面的东西是送给你的礼物。”

  “什么?”祖烟云一怔,反应过来后连忙摆手,“不,不用了阿姨。”

  “快拿着吧。”陈晨走过来,将包塞进她怀里,“只是一点小东西,谢谢你照顾我们家阿瞻。”

  “没有……”祖烟云更不敢收了,“都是她照顾我的。”

  “这些东西我们家都不爱用,你收了就是帮我们处理一下。”陈晨说道,“这么客气干什么,都是一家人。”

  “什,什么?”祖烟云没经历过过年收红包的推拉场面,已经无力招架,最后一句啊话正式把她搞蒙了。

  而陈晨趁着她没反应过来,直接说了声再见,退到门后关上了门。

  祖烟云抱着包,在门口发了好一会儿愣,反应过来后她才打开包看了一眼,里面果然都是包装成礼物盒的小东西,把这个包塞得鼓鼓囊囊的。

  ……让祖烟云回忆起了之前钟瞻每次都给她寄一堆礼物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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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大家阅读~

  (临时出去有事,加更看我晚上能不能写完哈)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