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山戏剧节闭幕前夕, 钟仪阙窝在沙发上整理自己的票价册,她将燎山戏剧节期间的票根塞进去,连同写在便利贴纸上的小小剧评。

  祖烟云本来在床上修改论文初稿, 但改着改着就睡觉了,趴在纸笔间发出轻缓的呼吸声。

  于是钟仪阙也抬起头,饶有兴致地远远看着祖烟云安静的睡脸, 所以当那倒数警报声跳动着数字响起来的时候,钟仪阙还愣了一下。

  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数字, 连忙起身去拉床上的祖烟云。

  “怎么了?”祖烟云茫然地张开眼,然后听见陌生的警报声, 终于清醒了一点,低下头穿上拖鞋。

  钟仪阙已经拎过羽绒服外套将她裹上:“我们先下楼。”

  “好。”祖烟云点点头, 她下意识地想去拿行李箱, 但是被钟仪阙阻止了。

  钟仪阙将她拥在外套中往外带:“应该离震中比较近, 这边快要震了。”她拉着祖烟云下楼梯,还不忘安慰道,“不过应该没事, 燎山的房子都是刚建的, 刚才手机上显示的震级也还好。”

  祖烟云其实没感觉太担心,她微微转头就能看见钟仪阙坚定沉静的侧脸,以前她觉得钟瞻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如今她觉得只要钟仪阙在, 她经历什么都没有关系。

  在二人踏出酒店大门的时候, 果然感觉到一阵眩晕,钟仪阙又硬拉着祖烟云往广场中间跑了一会儿, 这才停下来, 低头将自己的羽绒服拉链拉上了。

  紧接着王尘绿就拉着石黛仪下来了, 王尘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头晕,靠在钟仪阙身上寻找一点支撑:“麻了,整个燎山不会只有我们俩有报警器吧。”

  “毕竟在印城待了那么久呢。”钟仪阙拍拍她:“这个震感燎山应该没什么大事。”

  王尘绿长舒一口气:“比我在印城感觉到的那几次都震得厉害。”

  “嗯。”钟仪阙遥遥眺望了一下远处的山峦,“山底下可能要遭殃了。”

  祖烟云勉强安慰了一下倒在她身上的石黛仪,听见不远处声响后抬头:“大家好像都跑下来了。”

  如她所说的,酒店上的大家都乌泱泱地跑下来,还有几个明星灰头土脸地围着毛毯,柳穗连忙叫韶戏的同学站到一起,然后清点人数,询问不在场学生的目前所处位置和情况。

  现场的众人不一会儿就开始接电话,四面八方都是“喂”“没什么事”“吓死我了”。祖烟云后知后觉发现腿有些软,便坐在鲁悄悄顺手拖下来的行李箱上休息。

  然后钟仪阙忽然凑了过来,举着手机让她俩的脸成功入镜:“我求祖导去接你行么妈?够给你面子了吧!”

  祖烟云:“……什么?”

  钟仪阙的手机显示的是群视频,其中一个是仪态颇佳的中年女性,正举着一个很长的木制尺子,眯着眼往后仰头,似乎想要看清这边的情况。另外一位中年男人已经卡成了幻灯片,只能模糊地看见瘦削的面孔和优越的鼻梁。

  幻灯片一样的男人正在一卡一卡地发出声音:“阿瞻……你,你要不要……搞个帐篷。”

  钟仪阙无语:“……我们的话题早就过了这一搭了,陈晨你能不能把他踢出去啊!”

  “让他待着吧。”陈晨温和地说道,“他很担心你的。”

  钟仪阙闻言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但总归还是没提把钟谂踢出去的事了。

  “小祖是吧?”陈晨又看向祖烟云,“没被地震吓到吧。”

  祖烟云的脸色一白,勉强说道:“没有,阿姨。仪阙在地震前就拉着我跑出来了。”

  “我们阿瞻这方面还是很能干的,在她身边永远不用担心的。”陈晨温和地笑道,“可作为爱她的人,却总是要提心吊胆……”

  “妈……”钟仪阙无奈地打断她,“别对烟云阴阳怪气说我的坏话。”

  “好吧。”陈晨用尺子敲敲镜头,“没事就好。至于阿瞻你说的事……”

  这时当了很久幻灯片的钟谂终于跟上了之前聊的话题:“你自己做决定吧。”

  “嗯。”陈晨点点头,“我相信我的女儿有巨大的力量,你要长久地发光就好。”

  “嗯,我明白的,放心吧。”钟仪阙认真地说了声再见,然后就挂掉了电话,她转头看祖烟云,“你怎么脸色这么白,还是吓到了吗?”

  “……或许是吧。”祖烟云只是被刚才陈晨的一句“小祖”吓到了。

  当年钟仪阙助养的事,是由是陈晨一手操办的,而且早期为了防止比现在还像木头的钟瞻说错话,她们之间的每一封信件都是陈晨审阅过的,后来钟仪阙逐渐成熟,这份助养的权利才完完全全放给了钟仪阙。

  祖烟云从小到大其实长相变化并不大,只是气质差异太大了些。

  钟仪阙忘性大而且脸盲,她对人总是性格印象大于样貌印象,所以直至如今都没有认出来祖烟云就是祖英。但就连只看过几次照片的孟遇知都能一眼将其认出来,除非钟仪阙的脸盲和心大是遗传了陈晨,否则祖烟云的身份大概已经在钟家人面前露馅了。

  钟仪阙挤着祖烟云在鲁悄悄的行李箱上坐下,揽着她的肩膀。祖烟云因为慌张而发麻的手因此慢慢恢复知觉,她伸手去碰钟仪阙因为打电话而冰凉的手:“刚才阿姨叔叔让你自己决定什么事?”

  “我想跟着救援去附近山区看看。”钟仪阙如实道,“这个地震级数应该不至于把房子震塌,但大概率会引发一些泥石流之类的灾害。燎山偏僻,我们就近过去自然是好的。”

  祖烟云皱着眉,她永远不可能阻止钟仪阙去做这些事情——她也是在钟仪阙看似愚蠢的善良之中活成这个模样的。但这边不知何时会有余震,环境也过于恶劣,未免太危险了。

  “我能和你一起去吗?”祖烟云握紧她的手,“我可以做一些我能做的事情。”

  钟仪阙闻言摇摇头,“太危险了,而且韶戏肯定不会让的。”

  祖烟云问:“那会让你去么?”

  钟仪阙闻言显摆一样地说道:“我是有应急救援员资格证的,大学当志愿者的时候考的。”她拍拍祖烟云凌乱的头发,然后忽然轻下来,慢慢将其把跑乱的头发一点点用手指梳理整齐,她轻声说:“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祖烟云问。

  “我妈过两天要到韶城,你帮我接一下她,带到我家就可以了。”钟仪阙从手腕弄下一个发圈,帮她把整理好的头发扎起来。

  祖烟云沉默了半晌,然后问:“你真的要去么?”

  “嗯,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吧。”钟仪阙帮她把头发捋到身后,“能帮我接一下陈女士吗?小祖。”

  祖烟云叹了口气,钟仪阙在韶城有不少朋友,即便是不想欠人人情,也可以找余赟。祖烟云深知自己就算不答应也阻止不了她,只能点了点头。

  钟仪阙闻言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心:“那回房间后我把钥匙给你。”

  祖烟云说:“我有你家的钥匙。”

  “那是你的。”钟仪阙认真说道,“不用给陈女士。”

  “……好。”祖烟云点点头。

  “……你们两个。”池微忍无可忍,“打算在悄悄的行李箱上坐多久?”

  二人闻言这才抬头,池微正抱臂看着二人,累麻了的鲁悄悄正抱着膝盖坐在池微脚上。

  钟仪阙、祖烟云:“……”

  池微:“还不赶紧下来。”

  钟仪阙和祖烟云二人立刻从行李箱上跳了下来。

  “哈哈,这什么牌子的?”钟仪阙尴尬地笑笑,“质量可真好。”

  祖烟云腿坐麻了,一边抽气一边倚到钟仪阙怀里。于是后者立刻就顾不上尴尬了,弯腰给她捏小腿。

  池微瞥了二人一眼,然后弯腰把鲁悄悄捞起来:“好了,去坐吧,我脚也要麻了。”

  很快,查看建筑情况的老师们下来了,说是今晚最好不要进去住人。虽然燎山这边有足够的帐篷,但是毕竟晚上又有风雪实在太冷了,现场的众人面上都露出几分难色。

  燎山戏剧节的闭幕式也宣布暂时取消,回头在网上补办。柳穗和韶戏联系了很久,最终在确定交通暂时没有受到影响之后,决定今晚就离开燎山到更安全环境也更好城里暂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返回韶戏。

  于是决定离开燎山的众人,开始在专家的指挥下陆续回房间收拾东西。

  “那我们也去吧。”钟仪阙抬头看了眼陆续进去的人们,抬手拍了拍祖烟云的后背。

  “好。”祖烟云抬起头,眉梢染着一点红,像是素白扇面上蹭的一抹胭脂。

  钟仪阙一愣:“你哭了?”

  “没有。”祖烟云抹抹眼睛,“我困了。”

  “今晚大概还是要折腾了。”钟仪阙心疼地捏捏她的手,“不过这事闹出来,魔鬼肯定也不催你写论文了,你可以回韶戏后好好睡一觉。”

  ……那你呢?什么时候好好睡一觉。

  祖烟云的叹息淹没在燎山的风里,她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反手握紧钟仪阙的手:“好,我们回去收拾东西吧。”

  --------------------

  感谢大家阅读,今天肚子疼,加更挪到明天啦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