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节中每一个首演戏开场之前都有一个小型的主创交流会。

  燎山戏剧节最近几年都在做一些网上直播的尝试——虽然戏剧正片并不会播出, 如今也早早开播,一大批被红毯所吸引的观众都进入了直播间。

  钟仪阙祖烟云自觉坐在角落的位置上,安静地混完了整个交流会。

  交流会结束后, 各位主创也就起身,帮忙把一些方才因为交流会没摆上来的简单置景和道具整理好。

  祖烟云摆着桌上的道具,此时才后知后觉感到有点紧张。倒并非像池微一样担心观众反应不好, 只是她从来不太敢看《芍药琼花》的现场演出。

  熟悉的台词、情绪和氛围会不断让她想ⓛ@ⓝ起自己和钟仪阙,并且回忆起之前那段岁月里的荒唐念头。

  她为此而已经感觉焦虑不安, 甚至不小心碰倒了花瓶。

  “烟云。”钟仪阙回身扶正差点滚下桌子的花瓶,轻声问她, “你怎么啦?”

  “……没什么。”祖烟云知道钟仪阙不喜欢事前出问题,所以下意识否认了起来。不过也确实没什么, 只是她个人的小心思而已, 就像有人不喜欢当众讲话, 只是一个相当个人而且可以克服的小毛病。

  钟仪阙也没再说什么,这是低着头随手帮她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摆好。祖烟云看着总算松了一口气:“走吧……”

  “先别走。”钟仪阙忽然拽住她的手腕。

  祖烟云有些疑惑地地抬头看她,正好望进钟仪阙在舞台灯光下极亮的眼。她平时总是喜欢盯着钟仪阙看, 但却很少与她对视——原因之一就是钟仪阙很喜欢躲。印象中最为深刻的两次对视, 一次是刚开学时她没舍得移开视线时对方的回眸,还有一次便是上次二人在舞台上旁若无人地亲吻前眼神的碰撞。

  “果然还是有点紧张吗?”钟仪阙在她的注视一下忽然粲然一笑,“那我们私奔吧,Angel?”

  祖烟云手腕震颤, 她其实并非想明白对方想做什么, 但还是鬼使神差地应了句:“好。”

  下一秒,钟仪阙转身, 拉着她跳下舞台, 越过一排排错愕的观众狂奔。祖烟云盯着她的背影, 看着她飘扬的长发,耳边是观众沸腾的议论还有主持人的疑惑。

  没有一场私奔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的,但有句话说得很对:“私奔的浪漫不是逃走,而是抛下。”

  她们抛下全世界私奔。

  钟仪阙一口气拉着她跑出剧场后又跑了很久。

  停下的时候组烟云才发现今晚燎山的风还挺大的,她们二人的长发都在空中乱飞,和今天下午舞台上的精致太不一样,像两株野蛮生长的植物。

  都很适合她……组烟云心想,就像玫瑰可以修饰在殿堂中,也可以盛放在沙漠里,钟仪阙无论怎样都很漂亮。

  她平缓了一下呼吸,然后问趴在山边栏杆上看远处的钟仪阙:“我们去哪?”

  “本来想带你去骑马的。”钟仪阙看起来有些苦恼,“但看起来他们已经收摊了。”

  祖烟云觉得情有可原:“天色晚了,天气又冷,不会有旅客去玩的。”

  钟仪阙叹了口气:“那不如我们直接去酒神集市吧。”

  “好。”祖烟云点点头。

  来参加戏剧节的人中,不是所有人都会去看开幕戏——剧场也不可能坐下那么多人。所以许多人都来了今天刚开业的酒神集市,集市灯火辉煌熙熙攘攘,倒是别有一番欢声笑语。

  钟仪阙刚走进集市就买了一大捧杜鹃花,她抱着蹭了蹭花瓣,还感觉有点毛茸茸的,她抬头问老板:“杜鹃花有什么寓意呢?”

  卖花的老板是燎山这边的少数民族人,不太会说普通话,和旁边的摊主比画交流很久后说出四个字:“迎客之花。”

  “迎客之花啊……”钟仪阙点点头,“怪不得摊位就是第一个呢。”她转头看祖烟云,“我们摆在房间里好不好?”

  “好。”祖烟云把半张脸埋在围巾里,披散的黑色长发被四周灯光染上一点温暖的光。她正低头看旁边摊位的银饰,眉眼的弧度像是琢磨细致的工笔画。

  “这个很适合你。”钟仪阙拿起其中的一个弯月形的发夹,在祖烟云发上比画了一下,然后道,“果然好看,我买下来送你。”

  “留着你的钱给我买酒吧。”祖烟云笑着接过那枚发夹来,对老板说,“我买了。”

  钟仪阙哼了一声,她很喜欢逛街给在意的人买东西的感觉,如今祖烟云自己付了钱,她竟觉得有点失落。

  集市很长,东西也繁多,二人走了一半,才终于看见了一大排的葡萄酒。

  “咦?”钟仪阙惊喜地凑过去,“这里竟然有梅达酒庄的酒。”

  梅达酒庄是钟仪阙的家乡酽城的著名酒庄,在国内的高档葡萄酒市场中是数一数二的。

  钟仪阙如今的家就在酒庄旁边,低头可以看见广袤的葡萄长廊。钟仪阙平生第一次喝酒就是梅达酒庄招待游客的鸡尾酒,平生第一次喝醉就是梅达酒庄酿制的白兰地。

  祖烟云跟着看了看:“不如就这瓶白兰地吧。”

  “啊……”白兰地太容易喝醉,钟仪阙犹豫了一下,“要不我们买香槟吧。”

  “我想试试。”祖烟云轻声说。

  钟仪阙刚要直接买了,门口却忽然传来了风铃一样的声音,还有风铃般清脆的笑声。

  这家店铺的老板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三十岁上下的姐姐,穿着少数民族的服饰,大量的银饰让她动起来便叮当作响。她举着烟斗倚在门框上看着二人,笑着说:“不如进来调杯鸡尾酒吧。”

  钟仪阙闻言转身看向祖烟云,祖烟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毕竟她的确喝不下多少酒,买一瓶回去有些浪费。

  老板于是便笑了一下,随后转身进去了,她走动的时候银饰碰撞,像是一个可以被风弹奏的乐器。

  钟仪阙祖烟云也跟着走了进去,小店的门铺很小,但是布置得相当有格调,而且非常温暖。吧台上有一只睡得四仰八叉的橘猫,让钟仪阙想起家里那只上蹿下跳的小东西。

  祖烟云大概和她想法大致相同,一向安静沉默的她竟然主动走到吧台前,伸手摸了摸大橘的毛。后者感受到之后只是伸了个懒腰,表现出了任人□□的姿势。

  “我回头也想养只橘猫。”钟仪阙坐到祖烟云身边的位置上,“小苍灵实在吃不胖,养得很挫败。”

  “两位想喝些什么?”老板已经熄灭了烟,转头问他们。

  “她不能喝酒。”祖烟云忽然抬头说道。

  “嗯。”钟仪阙第一次来酒吧不喝酒,但又没有办法,只能点点头:“听她的,灰姑娘之类的,随便调一杯吧。”

  “好哦,那你呢?”老板看向祖烟云,大概是察觉出她不怎么喝酒,又问道:“你喜欢甜的还是的苦的?”

  “她喜欢甜的。”钟仪阙也稍微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白兰地亚历山大可以吗?”

  “当然。”老板扶了扶自己她了一半的发髻,出门拿回来拿瓶她们方才在谈论的白兰地,用海马刀起开了。

  “什么是白兰地亚历山大?”祖烟云轻声问她。

  “一个味道比较甜蜜的鸡尾酒。”钟仪阙如实回答道,“我喝过一次,喝不太惯,但感觉你会喜欢。”

  老板则听着笑了笑:“白兰地亚历山大,味道甜美,适合爱人共饮。”

  爱人共饮……钟仪阙下意识看了眼沉迷撸猫的祖烟云。

  “看我做什么?”祖烟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忽然像意识到什么一样,“哦……”

  钟仪阙脸瞬间红了,不由低下头。

  “你想喝酒?”祖烟云铁面无私道,“我是不会同意的。”

  钟仪阙:“……”算了,没有办法。

  老板把调好的白兰地亚历山大放在祖烟云面前,然后瞥了眼钟仪阙:“你的脸怎么红了,是空调温度开太高了吗?”

  “没有没有。”钟仪阙连忙说,“刚刚好。”

  老板耸了耸肩,然后去挑下一杯酒了。

  不远处的剧院正在上演芍药琼花,看时间估计演到第二个小戏了,观众席估计有人已经在哭了,而中场休息的时候网上会出现第一波对于这部戏的讨论。

  但那些暂时和她们无关,温暖的小店里面有呼呼大睡的猫、漂亮的老板娘和可口的酒,其他不重要的事情都可以晚点来。

  “明天有任务吗?”放下酒杯的祖烟云忽然问。

  钟仪阙看了眼自己票夹中的票:“没什么任务,不过我们晚上买了夜空希腊剧场《安提戈涅》的票。”她抬起头,看着祖烟云唇上的一群奶沫——像微雪洒在红梅上了。

  “别动。”她抽出一张湿巾来,“给你擦擦。”

  手指隔着湿巾摁在祖烟云的唇上,触感从神经末梢传递过来,钟仪阙几乎愣了一下,喃喃道:“真的好软。”

  祖烟云闻言笑了下:“你不是亲过吗?”

  “咳咳……”钟仪阙瞥见过来送酒的老板的眼神都不对了,但她没想反驳,平静了一下呼吸后讷讷道,“但我当时没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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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不兴忘啊,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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