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仪阙想要继续践行自己刚拿到手的追人理论, 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勉强喝了点粥就又睡了,把脸埋在被褥里面睡得红红的, 又乖又艳。

  苍灵伸了个懒腰,想钻进被窝里面和她一起睡,结果被坐在床头的祖烟云抱开了。

  “她生病了, 会传染。”祖烟云一本正经地说,“你去外面睡。”

  小苍灵和她对视了片刻, 终于屈服了,顺着猫洞钻出去殴打路过的昭节。

  祖烟云有点不敢走, 方才她被柔软温暖的钟仪阙冲昏了头脑,现在想起来才觉得:这小家伙烫得离奇、大概是有点发烧, 拿过的体温枪一测, 果然比正常体温高了那么一度左右。

  不知道是因为感冒还是因为伤口, 好在钟仪阙上午打过破伤风了,吃的药物也有退烧效果。整体来说不同太过介怀。

  祖烟云起身,去弄了一块温毛巾, 回来给钟仪阙冰敷。

  后者窝在被窝里面不想出来, 祖烟云轻轻拉开一角被子,一点点拨开她散乱在颈侧的长发。她出了些汗,有些青丝黏在脖颈与肌肤上,拨开的时候不由触到她微湿又柔软的肌肤。

  祖烟云用毛巾轻轻擦拭她的脖颈, 湿润的触感钟仪阙在睡梦中皱眉, 她闷哼着不耐地仰头,手摸索着暂紧被子把自己往里面埋。

  祖烟云知道她敏感, 并没有任由她躲进去, 她踩掉拖鞋上床, 跪坐在钟仪阙身侧,用了更大的力气阻止她乱动,湿毛巾在她的指尖擦过钟仪阙的脖颈和发红的锁骨。

  那里有一点细微的疤痕,很不显眼,但轻抚过时能触碰到一点痕迹。

  人受过伤的地方往往会更敏感,钟仪阙几乎在她的压制和触碰下发出一阵无意识的战栗和轻哼。

  祖烟云眼眶微微发红,她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就是在给发烧的同学降温,还是就想这样看着钟仪阙发红的肌肤和难耐的面孔。

  ……原来她和许多自己痛恶的人并无不同,摧毁是一种刻在人本性之中的欲望。

  祖烟云如梦初醒地收回手。她低着头,看见自己的发丝垂下来,到钟仪阙的颈边,和她那微鬈的漂亮长发纠缠,它们如此不相同,从质地到颜色,但如此和谐,像无数细线交织成一匹漂亮的锦缎。

  当她直起身,将锦缎中一半的细线抽离,余下的那些却还是如此漂亮,无论是和别的长发编织在一起,还是独自成立一段潇洒漂亮的篇章。

  她把湿毛巾叠好放在钟仪阙额头上,然后便起身走出卧室。

  这个房间和她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连冰箱里放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什么出入,钟仪阙依旧在过着自己非常稳定又丰富的生活,这个人一直都很习惯自己做事,她知道的。

  祖烟云也很习惯,生活让她不得不这样习惯。但是当那天回来宿舍,她身心俱疲地躺在床上休息,没有三个时钟沉重的滴答声,没有清甜的牛奶香味。

  更重要的是她在漆黑的卧室之中侧过头,只能打量到一张没有人住过的床铺,这种感觉让她如此寂寞和空洞,好像灵魂的一部分被悄悄抽离。

  如果时间可以一直停留在那十五天里有多好,她们靠得很近,如此亲昵,爱对方身上的味道。

  祖烟云站在冰箱前发呆,她想做一点晚餐,又有些无从下手,故而就这么呆站了十几分钟。

  待在冰箱上面看她的小苍灵大概觉得她坏掉了,一个俯冲跳了下来,扑了祖烟云一个满怀。

  后者一愣,她茫然地抱着猫给她顺毛,想起来晚上打针的事,又有些担忧:“晚上你乖一点。”她嘱咐道,“我有些晕针的,你乖一点否则可能要挨两针。”

  小苍灵生了半辈子病也没一下挨过两针,当即感觉自己受到了威胁,腾得从她怀里面跳开了,倒是昭节摇着尾巴跑过来,亲昵地蹭她的裤腿。

  祖烟云蹲下身来给它按摩,曾经她也想过养宠物,她对于宠物的感情比对大多数人类要亲近。但这种小东西毕竟是要养在家里的,当年她从儿童村离开后便住进了韶戏宿舍,寒暑假会在剧组酒店里面待着。

  之前有次她画拍摄要用的场景图,她参考了许多网上的材料,但导演看了一眼便皱了眉:“你画的这是概念图吗?这哪里是家。”

  ……那家是什么样子呢?

  祖烟云第一次来钟仪阙家的时候,觉得她得到了答案。但现在发现她答偏了题目,每个人的家都不一样,这里是钟仪阙的家,而并非她的。

  昭节很喜欢她的服务,不断地往她怀里面拱。

  祖烟云干脆坐在地上,把它抱在怀里继续抚摸,昭节身上有很多摸起来很细小的伤口。祖烟云不知道钟仪阙如何养的昭节,但如今想来,可能和小苍灵一样有段邂逅的往事吧……也和她一样。

  她正摸着昭节发呆,钟仪阙却醒了,她有点口渴,爬起来喝水,迷迷糊糊地找猫找狗找人,蹭到客厅看见坐在地上的祖烟云。

  祖烟云听见轻微的声音,还以为是小苍灵——毕竟钟仪阙大多数情况下存在感都很强,她转过头来看,却见钟仪阙像昭节一样开心地扑过来,她跪到地上,抱着她的脖子说:“一觉醒来看到你在真好。”

  “快起来!”祖烟云没来得及发愣就目光一沉,“你膝盖上还有伤呢。”

  “唔。”钟仪阙这才感受到疼痛来,手忙脚乱地要爬起来。

  祖烟云无可奈何地把昭节放下,扶着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生病状态下的钟仪阙会完全显露出她“娇生惯养的钟大小姐”身份本性的,是一个完全非常不乖巧的傻白甜。

  祖烟云蹲在她面前,掀起一点她的睡裙,小心查看了下她膝盖的受伤情况,发现没有渗血之后松了一口气。她轻轻把裙摆放下,揉着自己酸麻的小腿说:“真是把你关起来算了。”

  “什么?”钟仪阙先是一愣,然后认同地点点头,“哦哦,我爷爷和我妈妈也经常说这句话。”

  祖烟云:“……是吗?”她站起来,“你出来干什么?”

  “出来找你啊。”钟仪阙现在说话完全不动脑子,“刚才做梦被人打了,起来看不见你我会自闭的。”

  “……对不起。”

  钟仪阙茫然道:“为什么说对不起?”

  祖烟云“……不为什么。”她转移话题道,“你晚饭有什么想吃的吗?”

  钟仪阙毫无用处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说:“不知道,不想吃,吃了胃疼。”

  祖烟云皱了皱眉,但想起医生的医嘱,还是狠下心来坚持道:“不行,一定要吃。”

  钟仪阙妥协道:“那就喝点粥吧。”

  “什么粥?”祖烟云回忆了一下冰箱里面的食材,“青菜粥可以吗?”

  钟仪阙摇摇头:“想喝点甜的。”她想了想,“想喝银耳红枣粥。”

  “好。”祖烟云点点头,“你喝点水,继续去睡吧,到晚饭的时候我再叫你。”

  钟仪阙点点头,因为自己下一次睡醒还能看见祖烟云而感到非常满足和开心。她把自己的手机塞给祖烟云:“可以用我的手机买,我的券还没花完呢。”

  祖烟云无奈地接过来:“好。”她把方才特意放温的水递给钟仪阙,“喝了这杯水就去睡吧。”

  “嗯。”钟仪阙接过杯子来给自己灌水,但大概是因为太急了,她不小心被水呛了一下,当即抱着杯子呛咳了起来。

  祖烟云急忙给她拍着背顺气,钟仪阙咳得双眼含泪眼角绯红,红润的舌头微微外吐,在唇齿之间像是一颗无辜的等待采撷樱桃。

  祖烟云看得眼神一暗,也没有余力给她拍背了。当即直起身背过身去,又说了一遍:“快去睡吧。”

  钟仪阙也从一阵呛咳之中恢复过来,对于对方不送自己回宿舍还有些不满,但仅存的理智告诉人二十二岁的成年人不应该因为这种事撒娇生气,所以还是坚强地独自走回了卧室,乖乖爬进被窝里面重新睡着了。

  祖烟云捂着发烫的眼眶,被自己龌龊的想法气得头脑发昏。

  之前她恶补戏曲的时候看到《长生殿》,钟仪阙把自己当年的考研笔记分享给了她。剧中的李隆基把杨玉环赶回家中一个白日,便被思念折磨得难以自处,二人的感情一个短短半天的分离而更上一个高度。

  祖烟云看懂了,却依旧对这种分离可能导致的结果持有保留态度。可如今放在她身上,她不过也方才离开了钟仪阙几天的时间,那种龌龊又绮丽的念头却好像变本加厉。

  ……或许应该降温的是她才对。

  祖烟云扶着桌子,长长舒了一口气。她转过身穿上衣服,要出去买一下银耳红枣粥的材料。

  穿戴整齐之后她转了一下身,看着被她放在桌子上的钟仪阙的手机。她站在原地踟躇了一下,最后还是三步两步走过去,把手机放进了兜里,然后才转身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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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祖总是有点病病的,要不是她太喜欢钟仪阙了,这篇文估计就要在海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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