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半暗之后这天的拍摄也就不能继续了,祖烟云已经被医生控制住,只能朝着道具组点点头,然后就先撤了。

  她急急忙忙回到帐篷处,发现钟仪阙已经在帐篷里面睡着了。

  她匆忙的脚步忽然慢下来,她轻轻坐在帐篷外,细致地打量她的脸。

  钟仪阙平时太精力充沛了,她始终保持完美的笑意、饱满的工作和学习状态,一双桃花眼永远顾盼生辉,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

  祖烟云晚上喜欢偷偷在素描本上画钟仪阙,回头翻的时候发现自己很喜欢画她回头的那一刻,少女的眼神懵懂明亮充满灵光,发丝在画纸上定格成一个富有动感的弧度。

  她从小就不擅长停下,永远是活泼朝气的女孩。因为她不愿意被改变,所以永远狂奔、固执、愤怒、富有力量。

  祖烟云从没想象过她疲惫的样子。

  但她的确也会疲惫,她昨天来到印城,马不停蹄前往印艺,晚上回到酒店还学习到很晚。今天她在医院里跑来跑去,结束工作后又马上回到酒店收拾行李,将多余行李寄存在朋友家,一刻不停地坐几个小时的车来往印西。

  这种疲惫只会在她的睡颜之中流露出一二,藏在她微皱的眉间。如果此时将她叫醒,她必然又马上变成那神采飞扬的样子,有时也会像是个完美的面具。

  祖烟云静静地看着她:自己永远都成为不了这样的人,这一直是她非常痛苦的事情。

  导演助理发消息问她需不需要盒饭,祖烟云刚说想要两份,导演助理又说:“今天男主角请剧组吃烧烤,导演你和你朋友来不来吃?”

  钟仪阙一个北方人,还爱吃肉,应该挺喜欢吃烧烤的吧。

  祖烟云同意了。

  没过一会儿,好几个剧组的人回来休息和换衣服,互相打闹的声音大了点。钟仪阙皱了皱眉,抱着被子滚了半圈。

  她有点将醒未醒,睁开眼看见祖烟云,便迷迷糊糊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拍摄结束了?你也来休息一下吧。”

  祖烟云轻轻摇摇头:“要吃饭了,你也先起来吃饭吧。”

  “嗯,好。”钟仪阙滚了一圈爬起来,抱着被子挪到祖烟云旁边,“你的伤严重吗?”

  “……没事。”

  “我才不信你。”钟仪阙打了个哈欠,“我一会儿找医生问一下。”她吸了吸鼻子,“好久没来印西了,空气真好啊。”

  祖烟云感觉不到空气很好,高原缺氧的环境对她的状态影响还挺大的,她不由好奇:“你第一次来印西也没有高原反应吗?”

  “没有诶,我觉得和肺活量有关系。”钟仪阙回忆道,“当时我和隋星都一点事没有。”

  当然,当时觉得这里的夜晚很恐怖。隋星当时凌晨开车下山,她坐在车后座,找不到碘伏,只好拿酒精往伤口上倒,疼得她在座位上打滚,盘旋的公路没有路灯,天上没有晚星,她们需要小心谨慎地前行,因为一旦跌下来就将从山上滚落。

  祖烟云递给钟仪阙一块牛肉干:“前几天这边的人送我的。”

  “这边的牛肉干的确很好吃。”钟仪阙欣喜地接过来,“哦对了……”她翻了翻自己巨大的登山包,“我看你脚踝上好多蚊子包,我带了青草膏和风油精。”她将这两个东西举起来,“你想要哪个?”

  祖烟云犹豫半晌:“青草膏吧,带着一身风油精味去吃烧烤好像不太好。”

  “嗨,这有啥的,人大可不必这么优雅。”不过钟仪阙还是把风油精塞回包里,打开青草膏说,“我来帮你擦吧。”

  祖烟云犹豫半晌,还是同意了。她把短靴脱下来,小心地把脚踝向前伸了伸。

  祖烟云身体瘦削、肤白胜雪,连脚踝也盈盈一握。钟仪阙看着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她一直觉组烟云太像个“美人”了,不是那种穿凿而出的美人——她见过的大多数娱乐圈或戏剧场上美人都在自己的美貌上相当努力。

  但祖烟云极少有时间在自己的外貌上的多下功夫,没什么精力去钻研自己的魅力,大概也没有这方面的专业人士对她进行教学。

  但大概正因如此,祖烟云的美丽从不雷同,也不该有标签。

  “我忽然觉得,《一夫二妻》有另一种演法。”钟仪阙忽然轻声说。

  “嗯?”祖烟云微微一愣,她正在感受钟仪阙指尖那薄薄的一层茧,和钟仪阙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会忍不住心无旁骛感受钟仪阙的一切。

  “就是我们可以忽略那一夫,单纯讲述两个女生的故事。”钟仪阙抬起头,笑着说,“我相信,可能会有更多美丽的故事可讲。”

  “或许……”祖烟云轻声说。

  涂完青草膏之后,二人前往烧烤摊处吃饭。

  钟仪阙拎着那袋老人给的菌类,放在烧烤架前:“这个可以烤了吗?”

  烧烤店小哥:“……可以是可以。”

  “但最好还是不要吧。”祖烟云忍不住开口。

  “为什么?”钟仪阙无辜地问,“有毒吗?”

  “没有。”祖烟云摇摇头,“这是羊肚菌,应该做汤比较好吃。”

  “哦,这样。”钟仪阙点点头,“那还是回头做汤喝吧。”

  罗逐这段时间一直在尽力照顾他的“救命恩人”祖烟云,他拍摄结束就跑过来了,还专门给组演员二人占了最靠近烧烤摊的位置,一边冒着炭灰烟剧烈咳嗽一边叫她们过来坐。

  钟仪阙本来就因为祖烟云受伤看他不大爽快,这下更是气得冒烟:“小学弟,你有没有发现,这里非常呛呢?”

  罗逐呐呐:“咳咳……对,咳不起。”

  钟仪阙四周看了看,的确也没有什么比较好的位置了,便让祖烟云坐在了比较背烟的地方,自己和况元寻一起直面冲击。

  烧烤很好吃,剧组的人玩得也很开心,喝多了之后就开始唱歌跳舞,一派欢乐融融的景象。

  钟仪阙打不过就加入,点起一根烟来喷云吐雾,为了不熏祖烟云故意左手拿烟,搞得罗逐开始嘤嘤嘤。

  “别嘤了。”钟仪阙也就是表达一下不满,也没想一直熏小孩儿,她弹弹烟灰,问早就吃完了的祖烟云,“走吗?我想回去烤菌子。”

  “……好。”祖烟云撑着桌子站起来。

  钟仪阙说烤就烤,她点燃了帐篷区的一堆木柴,将羊肚菌和鸡肉等烧烤摊顺来的食材,一起放进自己可以明火加热的杯子里,然后把杯子放在了火中间。

  “……”祖烟云被震撼了,她沉默半晌,问正抱膝坐在地上认真盯着杯子的钟仪阙问,“这可以吗?”

  “肯定可以!”钟仪阙笃定道,“我妈说了,开得了锅就下得了肚。”

  ……原来钟仪阙妈妈这个大厨的下厨理念是这样的吗?祖烟云忽然就后悔不让烧烤摊把这袋子羊肚菌处理掉了。

  “你先帮我看着。”钟仪阙站起来,腾腾腾跑回帐篷里面拿东西。

  祖烟云只好有点麻木地盯着那个杯子。

  钟仪阙马上就跑回来了,拿了一点印城本地的甜点,全部放在她和祖烟云中间。

  祖烟云一愣:“我已经吃饱了。”

  “在印城要学会一直吃才行哦!”钟仪阙认真道,“我在印城经常从中午开始吃,马不停蹄吃到凌晨。”

  这竟然也是地方特色吗?祖烟云有点疑惑。

  “听说你们的拍摄进度很快。”钟仪阙用木棍戳着火中间的杯子,“等你拍摄结束了,可以带你去城中心吃东西,那块我太熟了,我朋友刚巧也来,可以带着你们一起……”她愣了一下,“咦,我好像把孟遇知给忘了。”

  孟遇知,这个相当年轻的男人,国内知名顶尖围棋棋手。

  他年纪轻轻的时候第一次和钟仪阙打照面,便是下了一场围棋。那是一个美好的下午,围棋道场里面养的鸟还在快乐的啼鸣,他自信满满地应对上了这个漂亮到让人丧失警惕心的小狐狸,被她的每一声轻叹每一个眉头的微蹙拨弄心弦,最后顺利失败,把第一名的宝座拱手让人。

  想来他如今如此喜怒无色,比赛对决频频传上互联网引起路人尖叫,钟仪阙在那场比赛中的卓越表现实在功不可没,还有事后他在角落一边偷偷哭一边复盘时少女的每一声“嘿嘿嘿嘿”。

  钟仪阙的确是很多人的克星,在他身上尤为明显一点。

  短短不过才半个月时间,钟仪阙先是用洗护套餐嘲笑了他的发量,如今又放他鸽子。他本来已经想好了在成都的小酒馆引上一杯莫吉托,和朝她投来羞涩眼波的知性女棋手来一场浪漫的雨中论棋。

  但是当他走下飞机,穿着优雅的风衣,带着儒雅的眼镜,方才用最得体的微笑拒绝了一位男人投送来的秋波,拿出手机,收到的却是已经被她多重拉黑的钟仪阙,用短信给他发来的一条信息:“我的遇知兄弟,我愿带你骑马奔驰在群山巍峨间,饮酒欢歌在朗朗夜空下。我在印西等你。”

  孟遇知无语凝噎,无语的情绪蔓延到四肢百穴,头上又有几根珍稀的毛发在印城的夜中恋恋不舍地掉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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