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夫二妻”的排练依旧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每天都有新问题,每天都有新崩溃。而和钟仪阙这种对于问题兴致勃勃想要解决的人不同,祖烟云每天排练都要提前给自己做一下心理建设。

  这天上午她参加完组会,刚被导师狗血淋头般骂了一顿——钟仪阙的导师被誉为“温柔春花”,她的导师是一朵“暴怒奇葩”。她赶到排练室的时候,钟仪阙整个剧组的其他人蹲在一起吃外卖——快乐且兴奋地叽叽喳喳。

  钟仪阙:“我刚刚出去伸了伸懒腰,发现在隔壁排练的那个是不是李槿潘?”

  石黛仪也立刻感兴趣地凑过去,“是他是他!瘦了之后好帅!早上扛东西的时候被他问了一句要不要帮忙,我瞬间脸就烧炸了!”

  “真的是他啊?”钟仪阙也说,“我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朝夕之间》,看着喜庆可爱,一张嘴像是个说相声的。”她一边吃饭一边感慨,“现在瘦了还挺符合我的审美。哎,你们谁有他的微信推我一下。”

  石黛仪促狭地戳戳她,“要人家微信干什么?想当嫂子?”

  “怎么可能!”钟仪阙坦然道,“我只不过想让我的朋友圈,充满让自己一眼看了就感觉心旷神怡的帅哥美女。”

  祖烟云走过去,把脱下来的防晒外套搭在桌子上,幽幽开口:“我有他微信。”

  大概是因为她抑郁之下语气更冷了,钟仪阙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啊这啊这……”

  “我跟过李槿潘的组,关系还可以。”祖烟云挨着王尘绿坐下,抬头正好和钟仪阙对视,“我推给你?”

  钟仪阙被她盯得莫名有点怂,但是话说到现在不要了又显得奇怪,只能状似开心地应下来:“好好,谢谢烟云同学。”

  “怎么可以当着我们安琪的样子想别的男人!”王尘绿愤怒道,“我们安琪还这么大度真是太让人生气了!”

  “就是!”刚才还和钟仪阙对着帅哥兴奋不已的石黛仪忽然同仇敌忾,“当着我们的面就敢这样,真是太过分了!”

  “与其让她背着我去寻花问柳,不如我介绍点知根知底的人给她。”祖烟云板着一张冷淡的脸,假模假样地擦擦眼泪,“她总是这样,我都习惯了。”

  “……我错了。”钟仪阙不明白祖烟云这么一本正经的姑娘怎么也学坏了,只能顺着她们给自己安的渣女人设往下演,“原谅我这一次吧好妹妹。”

  “嘤……”祖烟云面无表情且尤其冷淡地嘤咛一声,擦着并不存在的眼泪,“你看她,每次都是这么敷衍我的。”

  钟仪阙在众人的指责之中总算演不下去了,无奈地看着祖烟云说,“有进步啊烟云同学,你怎么也变得这么Drama了?”

  祖烟云被点名之后立刻恢复正常,乖巧地坐好:“我先吃饭,你们去排练吧,剩下的我收拾。”

  钟仪阙总算是舒了一口气:“你们去吧,我来。”

  王尘绿刚点了点头,又忽然问:“对了安琪,你知道谢炽什么时候来吗?”

  “还得等一会儿。”祖烟云看了看手机,“她说应该半个小时。”

  “好嘞。”王尘绿点点头,先带着其他人去聊音效问题了。

  钟仪阙把外卖垃圾收到大塑料袋里面,然后一边擦桌子一边问:“你和谢炽很熟悉吗?”

  谢炽是他们组的“灯光设计”,这位姐妹专业相当优秀,但人也非常安静。平时不怎么参与他们的讨论或者插科打诨。不过王尘绿倒是经常通过祖烟云询问谢炽的动向,但是这二人平时都太安静了,以至于让人不清楚他们的关系好坏。

  “嗯。”祖烟云点点头,“我和她关系不错。”

  钟仪阙明显想听一下两个相当沉默的人的故事,奈何祖烟云需要引导:“你是主修戏剧导演,她主要是舞台灯光设计,你们是怎么玩到一起的?”

  “我大学时有一次拍片,场景是排练室,那间排练室就在楼下,墙面是浮世绘的风格,总之需要用一个比较舞台感的灯光。总体风格倾向于《雨中曲》。”祖烟云顿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比较一般,“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差不多。”钟仪阙捧场地点点头。

  “嗯,我们要用排练室里面的灯光来打光,但是一是不太会用,二是舞台光毕竟和电影打光不一样,我们拍了很久都没弄出合适的光来。”祖烟云看着钟仪阙认真地盯着她的表情,不由弯了弯嘴角,“因为只是几个简单的镜头,我们只租用了一上午教室,中午时谢炽作为下午排练组的灯光设计来到教室,想要提前检查排演一下灯光,正好遇见了正一筹莫展的我们,于是就帮了我们。”

  真是一个学霸之间的相遇故事,很符合二人的人设。钟仪阙对这个故事表示满意,她拽着大塑料袋丢到门外,并顺便看了楼下一眼,还是不见谢炽的踪迹,便不由感叹:“竟然还没过来,我以为你们导师已经拖得够晚了。”

  天气太热了,祖烟云胃口变得更差,她合上勉强吃了几口的盒饭,出门丢进垃圾袋里,站在钟仪阙旁边同样往楼下看:“或许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她叹气,“外面好热,我们进去吧。”

  今天她们排练的主要是井文鸾和巫彩凤,井文鸾是祖烟云需要饰演的唯一一个性格活泼的安琪形象。编剧一开始写的时候对这二人的分配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最后因为井文鸾身上投射了更多的男性期待——在知道了丈夫拿着他们的定情信物为聘娶妾之后非常雀跃,最出名的乔醋一折中虽说是“醋”但维护男性利益。于是犹豫之下还是让井文鸾成了“安琪”。

  祖烟云性格使然,演不大出来活泼可爱的性格。王尘绿连摇三次头之后人就开始犯木,做起活泼的表情就越发好笑。

  钟仪阙笑得跪到地上,眼看祖烟云再演一次她就要开始躺到地上打滚。

  “没办法了。”祖烟云实在演不下去,自我放弃,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我明天跟着本科部去上表演课。”

  “可以可以。”王尘绿拍拍她的肩膀,“辛苦突击一下吧。”

  钟仪阙终于从地上爬起来,搂着正在面壁翻剧本的祖烟云:“没事宝贝儿,你这其实就是没上过解放天性课,上它两节立马就好。”

  表演班常动不动就来一次的“解放天性”对于社恐人来说可是巨大的灾难。祖烟云顿时觉得前途无望,心凉了大半截,想要出门吹一下热风。这时门就忽然打开了。

  谢炽姗姗来迟,抱着文件夹挤进排练室,眉眼的温度竟然比平时还寡淡些,看得祖烟云微微一愣。

  “你们老师怎么这么魔鬼啊。”王尘绿乳燕一般飞扑过去,“我们小炽被骂了吗?连我们小炽这么厉害的人都会被骂吗?撸撸毛撸撸毛。”

  “没有。”谢炽颇为无奈地推开她,“好啦,开始排练吧。”

  谢炽和王尘绿等人围绕着这一场的灯光开始展开激烈的辩论,祖烟云和钟仪阙无事可做就像是两个人形娃娃一样被他们摆来摆去,钟仪阙还算淡定地想着走位会不会有点普通,祖烟云却还沉浸在人生无望的苦痛中。

  钟仪阙看着她生无可恋的冷淡表情失笑:“你就从来没有活泼的时候吗?”据她观察,绝大部分人针对不同的人自然就展现不同的个性,绝大多数人面对父母或者朋友这种相对亲近一点的人都会展现出比较外向开朗的样子,“你刚才不还跟我们开玩笑吗?”

  “我会开玩笑。”祖烟云认真道,“但笑不出来。”

  “懂了。”钟仪阙点点头,“冷面笑匠。”

  祖烟云明显意识到钟仪阙是无法感受她的痛苦了,便拍拍谢炽:“阿炽,你笑一个。”

  谢炽闻言一个十分敷衍地扯了扯嘴角。

  “看吧。”祖烟云面无表情地用她佐证,“她比我还要僵硬。”

  “嗯……”钟仪阙继续尝试出主意,“或者你想想开心的事情,或者非常喜欢的人。”

  祖烟云摇摇头:“我想起那些只会想要哭。”

  “啊?”钟仪阙一愣,“这真是有点奇妙的心路历程。”

  “这就是你的知识盲区了小钟导。”谢炽叹了口气,随手把一束光打在钟仪阙身上,“有些人的快乐在痛苦之后,所以非常强烈,而强烈的感情注定盛满泪水。”

  “哇。”王尘绿感慨,“小炽好文艺。”

  “搞艺术的说什么文艺不文艺啊。”谢炽叹气,“一时之间急不得,我们跳过这一场,先把最后一场排了吧。”

  祖烟云被好友拯救,刚想要长舒一口气,忽然又想起“不能逃避问题”来。她生性懒惰散漫,这些年来经常被这些话不断鞭打,她紧张地看了一眼钟仪阙。而后者只是温和地说:“那我们继续排下一场吧。”

  祖烟云闻言一愣,想要开口,但在开口的瞬间意识到:此时她应该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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