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话一脱口,姬以期就低下头,她确实对不起这个孩子,虽然是没办法的事。

  祈泠却道:“你爹,你全家都是谋反逆贼,死不足惜,你有什么脸面在此鸣冤?”

  姬以期扯她衣角,祈泠声音更大了,“你单知太子妃殿下杀了你爹,那你知你的忠义侯之爵哪来的吗?”

  她一点不害臊地自卖自夸,“你现下的爵位、性命,以及你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说话,都是因为太子殿下的庇佑。”

  姬以期撇开头,祈泠也太不要脸了。

  祈泠继续道:“你不觉得你辜负忠义二字吗?”

  “你……无耻!”陆平面色铁青,拳头握得咔咔响,经过几次转变,他早就看穿了祈泠的伪装,知道面前这个大言不惭的人就是那个太子殿下,而在她身侧纵容这一切的人,就是他认贼做母的太子妃。

  祈泠眼里带着无尽的嘲讽,陆平抖着手把剑刃抵近椅子上仍昏迷着的女子颈间,“过了今夜,世上再无太子妃。”

  祈泠淡定地看着他,“那你就等着陪葬吧。”

  “住手!”

  陆平带着些许的期许抬眸,发话的人却在护卫手下挣扎,正是那个长着陆莲脸的女子,姬以期仍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祈泠把头转过去,看着伪装成陆莲的陆雪,“怎么了,三小姐,你有异议?”

  陆雪无声动唇,祈泠辨认出两个字:秦嫣。

  祈泠回头看了看椅子上昏迷着的女子,她确实让陆雪留个人装姬以期备用,但属实没料到,陆雪直接把那变幻容貌的药喂给秦嫣了,难道是觉得让真昏迷的人来装才更像吗?

  一时间,祈泠迟疑了。

  姬以期垂下眼,轻声,“小公子。”

  陆平当即看过去,死死地盯着她。

  “我们是一家人,你也唤我一声姐姐。”姬以期走近一步,仍用陆雪的身份说话,“小公子,你还小,又封了候,本是前途无量的,可若今夜一时冲动,不仅你会葬身在此,整个陆家……无论是卉州还是覃州,都会因此再度陷入危机,世家和朝廷都会掺合进来,姬家不会善罢甘休,太子殿下也不会容忍她的太子妃亡于此地。”

  陆平梗着脖子,“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可是,你死了,得到了什么?”姬以期瞥向昏迷的秦嫣,又把头转向他,“除了太子妃的命,你什么都得不到,也算不上给主家报仇,日后百姓说起你,也只是个愚蠢的谋反逆贼。”

  她面色沉着,话语也冷酷,丝毫不见对陆平的怜惜,陆平一张小脸变了又变,手上越发抖,秦嫣的颈间渗出血。

  姬以期看着他,嗓音又柔下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尚年幼,不该如此。”

  祈泠挑了挑眉,这是在给她养狼吗?

  陆平沉默了许久,姬以期静静地立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剑刃下移,割断绳子。

  陆平带着暗卫后退,姬以期一个眼色,护卫当即扶走秦嫣,其余护卫慢慢围住他。

  姬以期做个请势,“小公子也喝杯喜酒吧。”

  护卫们看看她,又退下去。

  陆平走到一个圆桌前,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酒,小少年回身正对着她,“百年好合。”

  辛辣的酒液入喉,陆平松手,酒盏碎了一地。

  姬以期也抬手执了杯酒,一饮而尽。

  祈泠扶住她,对着宾客道:“诸位畅欢。”

  最后的危机化解,祈宸拂袖而去。

  祈泠半路上把姬以期抱起来,没去婚房,而是寻了间客房进去,顷刻间便微醉的人倒在榻上。

  “你可真行。”祈泠带着嘲讽的语气给她盖上被子,甚至有点酸酸的,“除了洞房花烛,以往我哄你那么多回也没见过你沾一滴酒,这回陆平一出马,你就饮了一大杯。”

  榻上的人蜷在被子里,闷声,“我对不住他。”

  “没什么对不住的。”祈泠俯身,也钻了进去,“你对他已是仁至义尽了,往后他所作所为,就与我们没有任何干系了,我也不会因你再对他手软。”

  姬以期没什么气力,“他还是个孩子呢。”

  “那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姬以期忽的瞪了眼,“胡闹。”

  “再等十个月,我们就能抱孩子回去。”祈泠倒是很认真,低头看着她,“你若是喜欢,十个八个都不是问题。”

  姬以期仰躺着,“我喜欢长成的乖孩子,而不是闹闹腾腾连路都不会走的婴孩。”

  “又不要你照顾,那么多宫女呢。”祈泠似乎打定了主意,试图说服她,“反正我们要去找你师尊,顺带就能抱个孩子回去,何乐而不为呢?”

  姬以期还是摇头晃脑,“抱回来的孩子长得又不像我们,而且你长得这么好看,要是孩子长大了不好看,岂不是要怪到我头上?”

  “原来你不喜欢孩子,你只是喜欢陆平。”祈泠撇嘴,冷哼一声,“陆平可不是什么乖孩子,他当初到东宫时,可是个小混蛋。”

  姬以期眨巴一下眼,小指勾她手。

  烛光映照下,她的脸越发红了,祈泠扣住她手心,倾身紧贴上去,“我们今晚就走。”

  “可……”

  祈泠吞下她余下的话,抵着她厮磨亲吻。

  酒气晕开,姬以期攀上她的颈,晕晕乎乎地正要回应,祈泠却又起身,脱下大红的喜服,也撕下她身上的喜袍。

  “不是要走吗?”姬以期掩上被子。

  祈泠换上她的衣裳,“是要走啊,你以为呢?”

  “我们真的不回京了吗?”姬以期扶着脑袋坐起来,目光涣散,“要不歇一晚再走吧?”

  祈泠回头,“再等一会,我们就要被抓回京了。”

  好不容易逃出来,联合陆家演场戏骗过陆密,改变他的心思,一切尘埃落定,祈宸再奈何不得,只能回去找皇帝帮他,皇帝心已偏了,她一回去就会陷入更大的危机。

  姬以期努力摇晃脑袋,驱散酒意,祈泠把另一身衣裳扔给她,“别怕,我们能走掉。”

  说完,她又奔了柴房而去,捆了仍昏迷的陆莲与自己绑到一道,回来却看到姬以期跌到了地上。

  祈泠索性把三人都绑在一处,一拖二地去找陆雪告别,陆雪满是诧异地看着她。

  “待会,五皇子和父皇的暗卫会来寻孤,你帮忙打点着些。”祈泠言简意赅。

  陆雪没多问,“殿下放心。”

  祈泠带着昏睡的二人登上马车,陆雪给她派了个马夫,陆家仍灯火通明,整个卉州城也很热闹。

  隐在这份热闹中,马车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