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军围住客栈,灯火通明。

  祈泠眼尖地瞧见姬以期泛黑的手心,面色剧变,立刻拉着她回房翻腾明如月给她们的包袱。

  姬以期目露尴尬,“我不知道是什么毒。”

  “那就把解药全吃了。”祈泠颤着手一瓶瓶地往外倒,不由分说地往她嘴里塞。

  姬以期阻了她一下,只捏了一颗可解百毒的解毒丹咽下去,泛黑的手心不一会就恢复白净。

  祈泠冷汗直冒,禁不住训斥她,“以后不许那样!什么你都用手接,不会躲吗?”

  “习惯了。”姬以期吐吐舌头,把她翻出来的解毒丹一个个扔回去,“这些可不能随便吃,师尊制的很多解毒丹都是以毒攻毒的。”

  祈泠闻言一惊,“幸好你醒着。”

  要是姬以期昏过去了,她可能就在不知不觉中好心办坏事把姬以期喂死了,哭都没地哭。

  还没感概劫后余生,房门就被一脚踹开。

  几个守军持刀立在门口,“下楼!”

  “几位军爷,这是怎么了?”祈泠故作不解,满脸疑惑地看着几人,“夜半闯入,所为何事?”

  其中一个守军冷笑,“废什么话,你们大半夜不睡觉在这收拾包袱,跟隔壁那个点灯的什么干系!”

  “隔壁?”祈泠想了一下,道,“隔壁是犬子,小孩子不懂事,想必不是故意的。”

  守军把她从上到下扫了个遍,又去看姬以期,“骗谁呢!你们哪来那么大儿子!”

  “在下和内人只是长得年轻了些。”祈泠含笑揽住姬以期,坚称那是她们的儿子。

  守军不耐烦,直接把她推出去。

  走廊上,陆平扭头看她们。

  “儿子。”祈泠快步追上去,拍拍他脑袋,“你又闯什么祸了,半夜点灯,也不怕烧着自己。”

  陆平幽幽地看了眼她一会,“我没事。”

  除了她们,整个客栈的人都被赶到了大厅,掌柜的面色铁青,不善地扫着这些客人。

  大厅正中央,摆着一具尸体。

  姬以期从陆平房里出去时直接把歹人的尸体扔到了楼下大厅,客人们议论纷纷。

  十几个巡逻的守军堵在客栈门口,领头的把歹人尸体翻过去,大惊失色,“是陆家的大人!”

  其中一个守军跑去报信,领头的气势汹汹地揪起陆平的前襟,“小子,是不是你杀了陆家大人?”

  陆平小鸡崽一样被拎在半空,祈泠往前一步,“冤枉啊,犬子年方七岁,怎就杀得了陆家大人,难不成陆家大人连一个七岁小儿都打不过?”

  “那定是你杀的!”领头的松开陆平,刚伸出手就被祈泠擒住,手腕几乎要被她捏碎。

  领头的龇牙咧嘴,“大胆!”

  “军爷不如瞧瞧陆家大人身上是什么。”姬以期出声,众人都看过去,只见他身上插着半支箭矢。

  领头的精神振奋,“我正要说,另外半支箭矢就在你儿子房里,不是你儿子杀的又是何人?”

  “犬子可不曾有这种箭。”姬以期朝陆平招手,半蹲下与他平视,“平儿,告诉娘,那箭是哪来的?”

  陆平顶着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是他们射的箭,打中了地上那个人,地上那个人折断箭尾扔到我房里,然后……然后他就跳楼了。”

  领头的面色突变,“胡说八道!”

  “平儿没有胡说……”陆平委屈地扑进姬以期怀里,“娘亲要给平儿做主!”

  姬以期一脸疼惜,“平儿乖,娘一定给你做主。”

  祈泠松开领头的手腕,恶狠狠地把陆平从姬以期怀里扔出去,目露愠色。

  陆平差点摔地上,默默握紧拳头。

  领头的嚷嚷,“把他们抓起来!”

  十几个守军围上来,姬以期一条长凳砸过去,连带着领头的都倒地上惨叫。

  “何人在此嚣张!”

  一男声响起,锦衣华袍慢步踏入客栈。

  有客人惊呼:“陆家大公子!”

  领头的费劲爬到那人脚下,“大公子!求您为属下做主,他们欺人太甚!”

  祈泠笑出声,“在下在京只知陆国公往下是陆国公世子,再往下是唯一的小公子,也就是要去覃州就藩的忠义侯,何曾闻过什么大公子,敢问阁下到底是哪家的公子?”

  “卉州陆家,陆松。”来人朝她拱手。

  祈泠背着手,“真没听过。”

  “那敢问阁下,您……出身哪家?”陆松噙着笑。

  祈泠也笑,“不是所有人都出身土豪劣绅之家。”

  陆松依旧不恼,只是看了看地上的歹人,“想必了贱.奴冲撞了令公子,在下愿代他给阁下及令公子赔礼,不知阁下可有意移步?”

  “可。”祈泠欣然应。

  姬以期愣了愣,祈泠牵她手,又推推陆平。

  月明星稀,陆松带着她们进了县衙。

  县令谄媚地迎陆松上座,随即凶神恶煞地横着三人,“就是你们杀了陆家大人?真是胆大包天!”

  “放肆!”陆松冷下脸,抬脚往他腿弯踹。

  县令扑腾一声跪地,陆松对着祈泠抱了抱拳,“下人不知事,冒犯阁下。”

  “无碍。”祈泠面色不变。

  陆松做个请势,“在下设了宴,给阁下赔罪。”

  “这么晚了,宴席就不必了。”祈泠摆摆手,很是困倦的模样,“内人和犬子体弱,我们想早些歇息。”

  陆松微微颔首,“客房已备好,请。”

  这位陆公子亲自领着她们过去,陆平这次想跟她们一起睡了,祈泠反而拒绝,还训斥道:“你都多大了,还当自己是刚出生的奶娃娃吗?男子汉大丈夫,自己睡都不会,丢人现眼!”

  “那你怎么不自己睡!”陆平气愤地怼她。

  祈泠把头偏向姬以期,“问你娘,看她想跟谁一起睡……夫人,你觉得呢?”

  “我……”姬以期看看陆平,又瞧瞧祈泠的脸色,“平儿确实不小了,还是自己睡吧。”

  陆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祈泠含笑,“教子不严,让陆公子看笑话了。”

  “没有没有,二位早些歇息。”

  房门合上,姬以期掐了祈泠一把,小声道:“你怎么回事,他还那么小,万一那陆松对他不利怎么办?”

  “原来夫人言不由衷啊。”祈泠捉住她的手,笑意盈盈,“那夫人方才怎么不说呢?还有啊,夫人到底想跟谁一起睡?”

  姬以期没好气地挣开她,“我又不是他亲娘,凭什么跟他一起睡,你净问些不着边际的话。”

  “那就好。”祈泠吹灭蜡烛,拉她到榻边,“既然选了跟夫君一起睡,就好好歇着。”

  吹了半夜的冷风,姬以期哪里睡得着,不满地捏她脸,“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你之前不是说卉州的陆家人想杀陆平吗,那我们干嘛奔着虎口来?”

  “我是说了,可小公子不信不是。”祈泠伸手揽住她,拥着她上榻,“我说千百遍,不如他自己看清楚。”

  姬以期拧眉,“不对啊,我还是没想明白,卉州陆家人为何要杀陆平?与其杀他,不如杀你,然后再挟天子以令诸侯不好吗?”

  “或许覃州陆家是这么想的,可卉州陆家不同。”祈泠慢条斯理地抚弄她柔顺的发顶,“你仔细想,杀了我,保下陆平,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姬以期试探地答:“你死了,还会被戳穿女子身份,那祈望就会变成冤枉的了,一切罪责都会被反推到你身上,陆家又是清清白白的了,而保下陆平……他还是朝廷封的忠义侯,陆家主家最后的血脉。”

  “对,杀了我,保陆平,所能得到的只是陆家的清白,我死了,一切冤屈平反,罪责也没了,那么卉州陆家还有理由犯上作乱吗?”从京城到这里,她们几乎横跨了整个卉州,而卉州完全是备战的境况,他们是真的想造反,而不是被朝廷招安。

  姬以期恍然大悟,“那要是杀了你,又杀了陆平,陆家主家血脉完全断绝,即便洗刷了冤屈也无用,卉州陆家必会借此发难。”

  “为了一个欺世盗名的女子灭绝了一个世家,天下会为之胆寒。”到那时,皇帝的目的就昭然若揭,其余世家还坐得住吗?

  卉州陆家是要让天下大乱。

  “那我们快跑吧!”姬以期已经坐不住了。

  祈泠按住她,“急什么。”

  “你以为我谁都打得过吗?”姬以期急死了,她还以为祈泠来这有什么深意,敢情是来送死的。

  祈泠深情款款,“我信你。”

  “我不信我自己。”姬以期说着要带她夺门而出。

  祈泠堵在门口不走,“我想看他们怎么做。”

  “你不是都猜出他们想杀你了?还想怎么看?”姬以期实在不理解她的脑回路。

  祈泠固执地不动,“就要看。”

  “那你待这吧,我走了!”姬以期松开她的手。

  祈泠目送她跑出院门。

  两把长剑拦住她的去路,姬以期足尖轻点踩上剑身,凌空一跃踢中执剑人的脑袋,又偏转身子踢中剑柄飞向祈泠。

  鲜血溅到脸上,祈泠还是百无聊赖的。

  陆平被五花大绑扔到院子里,锦衣公子翩然落下,“殿下好定力,臣拜服。”

  鲜血顺着面颊往下流,滴到左肩的衣料上,祈泠踢了踢脚边被姬以期杀掉的刺客,“陆公子真是好没有待客之道,弄脏了孤的衣裳,你给洗吗?”

  “别说洗,殿下若愿,臣可以给殿下舔干净。”陆松肆无忌惮地扫视着祈泠。

  祈泠偏头,“是吗?那你来。”

  陆松面色不改,丢掉手里的剑,膝行至她身前。

  祈泠坐在门槛上,陆松直挺挺地跪着,露.骨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俊美的面庞,“殿下想臣怎么舔呢?”

  “祈泠!”姬以期跑过来,直接踢倒陆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