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节,花好月圆。

  皇贵妃拟邀的名单里有很多世家小姐,姬以期大笔一挥,又加了一串的世家公子,势要将中秋家宴变成相亲晚会。

  养好伤的祈望盛装出席,意气风发好不得意。

  皇贵妃坐在皇帝右手边,好似登上了皇后宝座,祈泠则携姬以期坐在皇帝左手边,比皇贵妃还离得近些。

  满堂座无虚席,除了祈宸都来了。

  皇帝很满意,对姬以期赞不绝口。

  姬以期矜持而谦虚,祈泠斟了杯酒,又笑容清浅地递给她一杯茶,“最近辛苦了。”

  “不辛苦。”姬以期重重跟她碰杯。

  酒液溅出一些,顺着杯壁往下流。

  祈泠噙着笑饮尽,指腹浸染酒液。

  姬以期鼓着脸,不怎么高兴的模样。

  很快,其余人也向姬以期敬酒。

  祈泠笑着替她挡下,祈望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臣弟也敬太子妃一杯。”

  祈泠斟了两杯酒,“三弟刚养好伤,还是不要饮酒为好,你那杯,孤替你喝了。”

  “臣弟没有那么娇弱。”祈望举着酒杯,看着姬以期,“久闻太子妃巾帼不让须眉,想必也不是娇娇小姐。”

  祈泠抿唇笑,“怎么不是,在孤这,太子妃可娇得很,娇娇小姐又不是什么坏词。”

  姬以期非常配合地靠她肩上,娇弱地抱住她胳膊蹭,“夫君说得对。”

  祈泠饮下两杯酒,“三弟不要逞强。”

  祈望几乎要把酒杯捏碎,皇贵妃给他使眼色。

  三皇子忿忿地坐下,维护起自己的形象来。

  “臣妹也敬太子妃。”六公主祈舒也凑热闹。

  姬以期以茶代酒,亲自回敬她。

  对面的祈舒做了个口型——好无聊。

  紧接着,她朝祈泠眨巴眼。

  祈泠轻笑,举了举酒杯。

  过了约莫半刻钟,祈泠拉着姬以期起身,对着皇帝道:“儿臣有些不胜酒力。”

  皇帝摆手,“那你去偏殿歇歇。”

  “儿臣告退。”

  出了大殿,姬以期长舒一口气,整个人几乎趴在祈泠身上,“好多人啊,憋得慌。”

  “这不是出来透气了。”祈泠半搂半抱着她往前走,“走吧,去歇一会。”

  姬以期站着不动,“好累,不想走。”

  “那我背你。”

  姬以期嘻笑一声,轻巧地跳到她背上,“冲呀!”

  “冲!”

  祈泠背着她,慢跑到了御花园。

  姬以期按着她的肩往上拱,“我想举高高。”

  “可以!”

  姬以期往上爬,坐到她肩上,“哇,好高。”

  祈泠仰脸看着她,“你好重,我要撑不住了。”

  “你才重,撑不住也得撑。”姬以期拍她脑袋,仰头看明月,“今个的月亮好圆啊。”

  祈泠回:“明个的更圆。”

  “哼,肯定是今个的更圆!”

  祈泠晃了一下,“你都没看过明个的,怎么会知道一定是今个的更圆呢?”

  “因为今个是十五,月圆之夜。”姬以期摁住她的肩,“再乱晃,我打你了。”

  祈泠又晃了一下,“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叫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吗?”

  “你还晃?”姬以期捏她耳朵。

  祈泠继续晃,“就要晃,这样能看见两个月亮。”

  “你说什么……两个……”

  倏地,姬以期被她晃得往后仰。

  祈泠站不稳,被她带着往后倒。

  两人重重跌到草丛里。

  姬以期哎呀一声,直接踹她,“你摔我几回了!”

  “两回。”祈泠还很认真地掰指头。

  姬以期又踢她一下,“跟着你准没好事。”

  “没好事。”祈泠傻笑着重复。

  姬以期活动自己的胳膊腿,祈泠躺在草丛上顺着往上爬,爬到和她平行的地方才停下。

  “眷眷,我想你了。”

  姬以期嫌弃地拿胳膊肘捣她,“我不想你。”

  祈泠撑着身子靠过来,脑袋贴到她心口处。

  “你骗人。”

  姬以期仰面看天,“是啊,骗的就是你。”

  “骗子要受惩罚的。”祈泠往上凑。

  姬以期戳她脸,“我更愿意称之为奖赏。”

  “奖赏骗子吗?”祈泠抵她前额,扣住她手腕。

  姬以期一本正经,“你也可以说是惩罚,但骗子觉得那是奖赏,是对骗子的肯定。”

  “那样……那我还是肯定这个小骗子吧。”祈泠低笑,啃了一下她的脸。

  姬以期挣扎,“骗子觉得被骗了。”

  “没有呢,只是搞错地方了,因为我看到两个骗子。”祈泠晃了晃脑袋,辨别出真正的骗子。

  姬以期凑过去,“骗子不开心,因为等急了。”

  “不可以。”祈泠按紧她,跌跌撞撞地挨过去,轻轻舐咬,含糊不清道,“骗子就该老实待着。”

  浓烈的酒香冲进咽喉,姬以期几乎一瞬间就变得晕晕乎乎的,软着身子哼唧。

  草丛起伏不定,明月高悬。

  直到,一声惊呼。

  姬以期迷迷糊糊地抬眼,对上秦嫣的脸。

  “秦……”姬以期强行憋住。

  祈泠从她怀里探出头,眼神迷离,“眷眷……”

  姬以期把她按回去,咬牙切齿,“眷眷没了。”

  秦嫣铁青着脸转过身去,几乎要被看到的画面剜了心,这还是她矜持克制的太子殿下吗?

  矜持克制的太子殿下尚在迷茫之中,有点委屈地往姬以期怀里拱,“骗人,眷眷一直在。”

  姬以期一只手就把她拎到旁边晾着,匆忙地整理凌乱的衣襟,脸颊发烫。

  祈泠挨过去,还想把她按倒。

  姬以期揪着她耳朵吼,“你给我醒醒!”

  她被吼得更委屈了,吸着鼻子掉眼泪。

  “眷眷欺负人。”

  姬以期别开脸,放弃叫醒她。

  祈泠反而穷追不舍地扒着她,哼哼唧唧地倾诉委屈,话语之矫情让秦嫣目瞪口呆。

  姬以期麻木地把她按到怀里,“嗯,乖。”

  “我很乖的。”祈泠冒头,仰着脸眨巴眼,“眷眷也要乖乖的,夫君带你去看花灯。”

  姬以期打哈欠,“嗯,好。”

  “现下就去!”祈泠蹦起来。

  姬以期被她扯着往前跑,秦嫣在后面追。

  祈泠一路跑到宫门口,那里立着一个幽怨的身影,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六妹,你来好早啊。”祈泠惊讶。

  祈舒咬牙,“我等了你半个时辰!”

  “有那么久吗?”祈泠困惑。

  姬以期气喘吁吁,“有。”

  “眷眷,你也来了!”祈舒惊喜,一把拉住她,“那我们一起去玩吧,今个十五,街上可热闹了!”

  姬以期又被祈舒拉走,这次换祈泠追她们。

  宫外,熙熙攘攘。

  祈泠牵着姬以期的手逛街,买了一堆花灯和没用的东西,姬以期面无表情地从荷包里掏银子,眼睁睁看着鼓鼓囊囊的荷包变得干瘪。

  祈舒本来也想蹭她的,但姬以期不让,把祈舒推给秦嫣,照旧是用东宫的银两挥霍。

  走到河边,祈泠又要放河灯。

  她用姬以期的荷包买了很多很多河灯,每放一个都要大声说出自己的愿望。

  “要和眷眷在一起一辈子。”

  “下辈子也要。”

  “还要上辈子。”

  姬以期怜惜很少出宫门的太子殿下,由着她胡闹,许些前世今生的诺言。

  祈泠放了满河的河灯,直到荷包空空如也。

  “还要。”祈泠可怜巴巴地看姬以期。

  姬以期去看秦嫣,秦嫣把荷包倒过去抖。

  祈舒也在不停地放河灯。

  姬以期揉了揉眉心,目光流转。

  终于,她看到了希望。

  “大哥!二哥!这里!”姬以期拼命招手。

  姬怀远和姬广白看见她,眼前一亮,连忙奔过去,正要好好对妹妹寒嘘问暖,姬以期直接抢过他们的荷包去买河灯。

  祈泠站在河边,表情无辜。

  掏空了姬怀远的荷包后,祈泠兄妹终于放够了河灯,开始搜寻新的目标。

  一行人坐上了舫船。

  祈泠还亲自体验了掌舵,差点撞上别人的船。

  姬以期拉着她坐下,让她安分一点。

  祈泠哦一声,靠在姬以期身上只露出一个脑袋看河上风景,边看边笑。

  姬怀远觉得她病得不轻,姬广白认同他。

  可怜他们的小妹妹,要被祈泠压榨。

  祈泠伸着脖子看了一会,忽然一个激灵。

  姬以期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乖乖?”

  祈泠紧抿着唇,面色顿变。

  姬以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不远处一个大舫船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不绝于耳。

  船上的人皆着绫罗绸缎,最中间的人更是贵不可言——五皇子祈宸。

  除他之外,姬以期还看见了一个比较眼熟的人,是顾昭,只是有点心不在焉。

  祈泠眉心突了突,其他人……都是世家子弟。

  这似乎只是一场普通的聚会,整条船上除了他们就只有乐师和舞女,那些舞女还都围着他们跳,不时跳进他们怀里。

  祈宸浸染其中,丝毫不违和。

  她这个五弟,可是一向清高。

  没想到,私下也是这番货色。

  “看来五殿下是下定决心要向世家靠拢了。”姬以期轻轻摇头,叹了口气,“我以前觉得他跟你很像的。”

  祈泠讥笑,“东施效颦罢了。”

  祈宸如今面上的做派,学得不过是当初的她。

  学也学得不像。

  祈泠眸光沉静,“调头吧。”

  舫船转身,远离了那条显贵的欢乐乡。

  慢悠悠地飘在河上,祈泠去找自己放的河灯,还一个个地数,甚至嘟囔许的愿望。

  “要和祈泠在一起一辈子。”姬以期忽然出声。

  “下辈子也要。”

  “还要上辈子。”

  祈泠偏头,“你剽窃我。”

  “就剽了,怎么着!”姬以期理直气壮。

  祈泠别开头,“不怎么着。”

  “那你能每个都剽一遍吗?”

  姬以期扬脸,“你听着!”

  祈泠竖起耳朵,姬以期一个个地指,嘴里念叨祈泠刚许过的愿望,一字不差。

  祈泠捧着脸像之前姬以期看她一样看着姬以期,眼里满是璀璨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