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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跟我回家吗？”
吊瓶里的液体见底之前，韩智宇如是问道。
姜书俊靠在他肩头，没有睁眼，轻轻点了点头。
季节更替加上疲劳过度导致扁桃体炎，他喉咙太痛，不想说话。
但韩智宇把他从车里抱出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了，“腿没坏。”
少年没有回话，嘴唇贴了贴他还未完全退烧的额头，用膝盖关了车门。
电梯上行时，姜书俊挣扎了一下，声音嘶哑，“放我下去吧……柳夏……”
“惠姨带她出去吃饭了，家里没人。”
韩智宇手上用力，将他箍在怀里，带着些不容抗拒的偏执，“别说话了。”
男人放松下来，倚在他颈窝处，不再乱动，安安静静地被摆弄。
惠姨带着柳夏进门的时候，他枕着爱人的腿刚刚睡着。
韩智宇先是手指比在唇前示意他们安静，随后将电视的音量降低。
“我做了橘子茶，放在冰箱了，睡前泡水喝一杯，喉咙会舒服很多。”
惠姨小声提醒，“药都吃过了？”
“嗯。”韩智宇简单点头。
韩柳夏往他们的方向挪了两步，韩智宇顺从地低下头，接受了她的亲吻。
自从韩智宇回来，两人亲密了很多。
从早上共进早餐，到晚上睡前的晚安吻，纵使韩智宇还是有很多地方令她不满意，这两样却是一成不变地刻在了日常里。
韩柳夏搬回了自己的卧室，因为爸爸一再承诺不会消失，也说过会好好等她长大。
此刻，看见姜书俊，和两人毫无嫌隙的模样，心里的不安再次降低了几分。
“你们打架和好了？”女孩衣服摩擦的声音很大。
“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韩智宇无奈。
韩柳夏皱眉看他，“那姜老师会再搬回来吗？”
“想他回来吗？”
“嗯。”
小孩直来直往，话说得毫不犹豫。
她并不完全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如同她不明白爸爸不在的时候姜老师都没走，为什么要在人回来了以后离开。
更不理解他们为什么打架，什么时候和好，以及这种奇怪的、若即若离的关系。
但她清楚，姜老师在爸爸的心中占了独一无二的分量，从以前到现在，一如既往。
如同现在，她从未见过韩智宇这般温顺忧虑的一面。
姜老师一定有办法的，姜老师无所不能。
韩柳夏深信不疑。
“那你下次跟姜老师说的清楚一点，说你想他搬回来住。”
韩智宇抓住她乱动的手，企图阻止一些噪音。
“好。”
韩柳夏刚答应，就被惠姨一把抱走了。
“柳夏真乖，晚上来跟惠姨一起睡好不好……”
声音渐行渐远，直到消失，韩智宇才直起背，小心地倚在沙发靠背上，腿不能动，导致他的姿势看起来僵硬且扭曲。
好不容易调整了一个可以长时间坚持的姿势，正欲放松，闭着眼的人儿却突兀地开了口，“所以柳夏之前那些话也是你教她说的？”
韩智宇没时间懊恼还是吵醒了人，疑惑问道，“什么话？”
“她说你后悔了，梦里都是我，想跟我重归于好。”
“什么啊……”
韩智宇失笑，“都是她自己编的，我可没教过。”
“那你不想？”
姜书俊明知故问，甚至支起上身，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韩智宇一怔，“我想不想，你知道的。”
“我要听你亲口说。”姜书俊坚持。
“……想。”
本该明确的答案，韩智宇还是花了一些时间思考，“但过去发生的一切，我没后悔，也没梦见过你，重归于好，我也希望是你心甘情愿，因为爱我，不是可怜我，更不是恨我。”
“恨你，又怎么会选择和你重新在一起？”姜书俊皱眉。
“我不知道，我就是……怕你心软，看不明白爱恨。”
韩智宇垂下眼，神情落寞，语气如履薄冰，“或许我不该这么招惹你……应该给你空间想清楚……”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姜书俊堵住了嘴。
唇齿交缠过后，姜书俊捧着他的脸，不愿意松开手，“我也没后悔过。”
别说一年，哪怕三年五载，姜书俊都有自信。
他不是个赌徒，也从未在什么地方犹犹豫豫。
等待对他来说不是归期，而是新日。
姜书俊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承认自己的失败，又重新振作，这对他来说并不难。
韩智宇还是那样，抿着嘴不说话，甚至有些刻意回避他的眼神。
他越这样，姜书俊越想较真，掰着他的脸，迫使他直视自己，“你在想什么？告诉我。”
韩智宇躲不开，只好拉下他钳制自己的手，紧紧拥抱姜书俊。
男人的身体很薄，比他们分开前更瘦。
今日电梯上，他用力勒他在怀里，一些位置的骨头突出，让韩智宇几乎觉得有些硌手。
那场可怕的事故终究给姜书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在他几次精准提醒韩智宇带伞后，结合他阴雨天气中偶尔露出的并不舒服的表情，韩智宇逐渐意识到，他的腰伤从未真正愈合。
他想起姜书俊曾经雀跃地说我护住你了，心里更加酸楚。
少年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徘徊，淤青骨折挂了又挂，麻木不仁。
想明白的那一刻，他突然前所未有地疼，耳鸣压得他颅内震荡，让他差点以为自己又要聋一次。
此刻，韩智宇掀开姜书俊的衣摆，伏在他身上，弯腰吻上了那道疤。
不需要回答，姜书俊便明白了。
他终于放过自己干哑的破锣嗓子，等待韩智宇吻够了起身，旋即啃上了他的唇。
韩智宇则轻松地抱起他，带着人往卧室的方向去。
第二天，姜书俊是被阳光晃醒的。
他们昨天闹的太晚，忘了拉窗帘。
时间应该还早，闹钟没响，耳边传来韩智宇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姜书俊有些睁不开眼，翻了个身，换了个避光方向，半梦半醒间，听见窗帘被拉上，室内重新陷入昏暗，过了一会儿，身边的床垫陷下去些，熟悉的粗糙指腹轻轻划过他脸颊，摸了好一阵，以吻结束。
心头一颤，不由自主地，姜书俊伸手拉住了准备离开的人。
韩智宇看起来很惊讶，显然没有料到他会在这时突然睁开眼。
“你以前也会这么亲我吗？”
“嗯。”
“每天？”
“嗯。”
姜书俊扬起脸看他，“我好像错过了你好多。”
仔细算算，他们只共同生活了一个月不到，就无奈地分开了一年。
还没来得及同步作息，导致姜书俊的记忆里总是独自醒来。
他靠着那一点点回忆挺过等待的漫长时光，如今看来，颇有不少遗憾。
“没有。”
韩智宇又亲了他一口，声音很低，“没错过。”
“要去跑步吗？”姜书俊拉着他的手问。
少年以酒窝回应，顺势躺在他身边，手腕带着他的手缩回被子里，“不去了，陪你。”
“嗯。”姜书俊心安理得地闭上眼，靠他近了些。
剩余的低烧在昨晚已全部退去，咽喉处的刺痛也平复了大半，不过嘴唇还有点干。
“渴吗？要喝水吗？”韩智宇问道。
“不喝。”
不过十几秒，男人便重新入梦，手抓着他的力道重了两分，呓语一般，“你哪儿也别去……”
“知道了。”
韩智宇穿过他脖子下的缝隙，把人揽在怀里，搂了个紧。
早饭时间，惠姨来到二楼，贴心地帮他们合上门缝，强制给身后跟来的韩柳夏转了个方向。
“少儿不宜，小孩别看。”
还是工作日，只不过姜书俊告了两天病假。
韩智宇游手好闲一人，全职跟在姜书俊屁股后面混吃等死，一整天生物钟十分混乱，午餐吃完已经下午三点，睡了个不知道算午觉还是晚觉的觉，醒来天色昏暗，几乎辨不清早晚。
韩柳夏最近沉迷麦当劳新品，顿顿嚷嚷着要在外面吃。
姜书俊看了看乱七八糟还没收拾的厨房，当即决定接受柳夏的安利。
其实他们楼下就有一家麦当劳，只不过因为地理位置比较好，人流量大，儿童餐赠送的贴纸总会断货，久而久之，韩柳夏就习惯了绕远路去另外一家。
最初韩智宇还会送送她，后来实在无法理解这般南辕北辙的行径，索性全部丢给了惠姨和成彬。
两人牵着手下楼，穿着很随意，上身套了厚外套，下身直接短裤拖鞋。
一路上没放手，自然也吸引了不少路人眼光。
六月初的天气，温差很大，晚上凉飕飕的。
姜书俊提着一兜子炸鸡从麦当劳出来，立刻被风吹得一哆嗦。
韩智宇停下脚步，帮他把卫衣的帽子戴在头上，“冷吗？”
“不冷。”
姜书俊这次没准备什么，牙刷牙膏现买的，衣服也都是套的韩智宇的，穿在身上明显大了一码。
拎着东西的手缩在袖子里伸不出来，领口敞着，风灌进去很并不舒服，裤脚大一圈，两条腿又直又细，显得平时好好一人，此刻却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
韩智宇怕他冷，便隔着卫衣牵他手，总觉得男人缩在他不配套尺寸的衣服里有些可爱，没忍住，俯下身送了一个吻。
只是唇贴着唇轻轻碰了一下，姜书俊便惊奇地抬眼看他。
大概是没想到这人会大庭广众地这么主动。
那种低处仰视的角度太过黏腻，何况还是姜书俊。
韩智宇只觉得被这一眼看的差点要缴械投降，连忙拉着他往回走。
姜书俊一头雾水地被扯了两步，回过神来，立即反客为主地要求重新来，撒娇似的抱怨刚才太短暂了。
“先回去……”
韩智宇心脏跳的有些快，耳根发烫，攥紧手上的袋子，埋头直走，不敢看他。
要是现在再亲上，他大概没有信心停下。
姜书俊没注意到他没出息的脸色，以为他怕自己冷，于是时不时撞撞他的肩膀，让他走慢点，不用着急。
说实话，他不想太快回去，这样肆无忌惮牵着手的时间让他觉得舒服，身上全是韩智宇的味道，热度似乎穿过衣物从掌心传来，蔓延到全身，驱散了大部分的寒冷，很窝心。
一个拉，一个拖，这条路走得磕磕绊绊的。
周围人来人往，韩智宇的身影忽明忽暗，他衣服太黑，走在光照强烈的地方看得清楚，经过两个路灯中间时又会黯淡下去。
福至心灵，姜书俊突然说道，“周末去买衣服吧，我早就想把你那一衣柜乌漆墨黑的衣服换掉了。”
韩智宇脚步顿了顿，脸上表情困惑，不过还是乖顺点头，“好。”
进入住宅区，吵闹的人声渐行渐远。
高档的地方住户不多，邻里关系不算和谐，他们出来的时候还见了些人，有人礼貌又尴尬地打招呼，有人则径直抱起小孩匆匆走掉，生怕这对狗男男教坏自家下一代。
大抵是晚饭时间的缘故，来回不过一个小时，小区里就变得静悄悄的
拖鞋在石子路上剐蹭的声音显得格外大。
有人在楼底站着，挑了个昏暗位置，连五官都看不清，只能看见个影影绰绰的轮廓。
姜书俊本来不以为意，结果韩智宇没头没脑地定了一下，两人就这么僵硬地站在了原地。
他顺着韩智宇的目光看过去，眯了眯眼，没认出来那个黑影，刚要开口，却见那人扑通跪在了地上。
方向冲着他们，磕了个头，没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