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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让她觉得自己的出生是不被祝福的。”
“宁愿她恨我，觉得是我亏欠她。”
韩智宇说这些话的时候，手边还放着好几份领养家庭的资料。
上面的信息应有尽有，连那些边边角角的远房亲戚家里有几亩地都标注出来了。
这件事上，他就像一头倔驴，谁劝都不管用。
柳夏太聪明了，她那天在冥想室里质问韩智宇的话，根本不是一个普通小孩在巨大压力下可以两天内理出来的。
韩智宇一句话都不愿多说，生怕自己多给了一个眼神，她就能猜到七八分，然后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自我厌弃。
他也不敢说自己是因为韩柳夏才活下来的，这对一个小孩来说太沉重了。
韩智宇本来想等到她十八岁的。
等她考上大学，可以真正地独立思考了，再把这些事情找个合适的机会说出来，到时候她可以自己选择，若是觉得接受不了，想离开，那韩智宇这些年攒的钱也足够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他以为时间很多，万万没想到会在郑成伊这里栽了跟头。
知道这件事的没几个人。
韩智宇那时候未成年，警方为了保护他的信息，几个案子联合，全部转成了秘密搜查，从出事到结案，没有流出一张他的照片，也没有提及一次他的名字，连法院的判决书上用的都是化名，铜墙铁壁般将他的信息掩盖住了。
郑成伊去做背调的时候，花了重金才挖出来这段历史。
除了征信社，剩余知情的就是身边几个帮着传递信息的，拢共也就两三人，刚好那司机也是其中之一。
屋漏偏逢连夜雨。
韩柳夏淘气，想吓人一跳，躲在车后，就刚好听了去。
郑成伊一脸无辜，摊手表示她不是故意的。
反而问韩智宇为什么不否认，得到不想骗她的回答后白眼一翻，“活该。”
后来听说他要给韩柳夏找领养家庭时，微微惊讶，转而又轻飘飘地落下一句，“是他的风格，够狠。”
姜书俊愁得头发都要薅没了。
他明白韩智宇的担忧，但柳夏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说给人就给人的。
郁闷的是他也找不到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矛盾的节点就是认知偏差，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一个揣着糊涂装明白，夹他一个在中间，里外里不是人。
另一头，韩智宇和韩柳夏的矛盾从冷战升级到了相互吐口水。
女孩瞧见了领养家庭几个字，气得小脸通红，大喊大叫，“韩智宇你个讨厌鬼！”
韩智宇指着她的鼻子警告她，“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扔去孤儿院。”
“不用你扔！我自己走！”
“把你的作业带上再走。”
“不要！作业和你一样讨厌！”
“你知道孤儿院在哪儿吗？”
“不用你管！”
韩柳夏走进电梯，一头撞上了姜书俊的腿，被抱起来的瞬间放声大哭，手指着韩智宇告状，嘴里的话含混不清，姜书俊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姜老师你放下她，她要自己去孤儿院。”
韩智宇摘下助听器甩在一旁，手里的刀哐当哐当地剁着排骨，架势看起来要把菜板劈成两半。
哎呦，姜老师命苦啊。
工作日在学校带孩子，周末还得继续带孩子。
这场闹剧最后还是郑成伊帮了忙。
解铃还须系铃人。
韩柳夏从她这里听来的，所以她来解释说那是假话，更加有说服力。
“我问他了，他没有否认，还因为这个要把我送去孤儿院。”
韩柳夏固执地摇头，后半句话直接开始胡编乱造了。
“他也没有承认。”
郑成伊耐心地和她解释，“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也并不只有‘是’和‘不是’两个选项。”
说的太深了，韩柳夏没理解。
“意思就是，你现在还小，想也想不通，我告诉你不是，你就当做不是吧。”
“是我亲耳听见的。”
“那个叔叔瞎说的，他满嘴跑火车，我已经解雇他了。”
“可是……”
韩柳夏可是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什么，她表情疑惑，显然并没有全信。
“那你就去问姜老师。”郑成伊给她指了条明路。
晚上放学，韩柳夏主动找上姜书俊。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话了。
“你信姜老师吗？”姜书俊先给了个开头。
韩柳夏目不转睛地盯了他几秒，点点头。
“他没有。”
姜书俊斩钉截铁地说，“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别人的事情，更没有对不起你，他爱你，才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别拿话伤他，行吗？”
他的声音太过温柔，惹韩柳夏落了泪。
姜书俊抱起她，让人坐在自己腿上，掏出纸巾，帮着擦鼻涕，“爸爸也不是故意不理你的，他之前受了伤，听力损失严重，偶尔没带助听器的时候，就听不见你喊他。”
韩柳夏消化了一会儿，哭得更大声了。
回到家，不管不顾地扑在韩智宇身上，检查他耳朵里的东西。
真的发现一根小小的牵拉线时，金豆子又哗啦啦地往下掉。
拳头落在韩智宇身上，不痛不痒地发泄了一通。
旋即抱着他的脖子耍赖，“我哪儿也不去，不去孤儿院，我又不是孤儿，我有爸爸，我不去，不去，就不去。”
不过随口说的一句气话，小崽子记了好几天的仇。
韩智宇笑了，没嫌她吵，带着助听器仔仔细细地听她哭，等人闹够了才拉她起来，帮她抹干净脸，拍拍后背，哄道，“爸爸以后给你过生日，好不好？”
韩柳夏摇头，“不好，你听了难受，我知道。”
韩智宇没再说话，示意惠姨去睡，他带着人进了盥洗室。
挤好牙膏递在嘴边，一起刷出两口白沫。
寒假来临。
姜书俊带着行李搬进韩智宇家里的那天，也是韩柳夏出发去冬令营的日子。
女孩冲着他俩做鬼脸，吐舌头，“羞不羞。”
姜书俊则蹲下去，把人抱在怀里，过了很久，直到她受不了开始挣扎，才放开，亲了亲她脸颊，认认真真地说，“谢谢你，柳夏。”
“啊？”韩柳夏一脸懵。
随后反应过来，以为他在谢自己走得及时，当场被腻歪到了，夸张地打了个哆嗦。
姜书俊还是那副真诚的样子，看向她的眼神夹杂着几分和煦，隔着小黄帽子揉她脑袋，“谢谢你来，谢谢你好好地长大，谢谢你拉着他，走到我身边。”
“姜老师。”
韩智宇自然是听懂了，在背后喊他。
姜书俊笑了一下，跟往常一样，侧过头，勾着嘴角，点点自己脸颊。
韩柳夏立刻上前，吧唧亲了一大口。
惠姨笑眯眯地拉起她的手，带着人坐进车，随便挥了挥手，便算是出发了。
“要先收拾一下东西吗？”
韩智宇问他。
“不用，早去早回，等不及要和你过二人世界了。”
姜书俊还是那样，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热烈，直白，亲了亲他嘴唇，然后把韩柳夏亲过的那边脸抵着他侧脸蹭了蹭，缱绻又温暖。
车子后座被大大小小的礼盒堆满，包装着实浮夸，不是镶边就是丝带，看起来颇有一种金碧辉煌的感觉。
是韩智宇昨天逛了一整天街才买齐的。
他坐上驾驶位，系好安全带，手搭在方向盘上，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姜书俊看见了，手背对着轻轻碰了碰，问道，“怎么了？”
“紧张。”
韩智宇诚实回答。
“没什么好紧张的，露个脸而已。”
姜书俊宽慰他，随后开起了玩笑，“我警告他们了，要把人给我吓跑了，他们儿子就只能烂家里，啃一辈子老了。”
韩智宇果然被逗笑，摇摇头，发动车子缓缓起步。
见家长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韩智宇心里忐忑，无外乎自己拉扯着一个小孩，这要搁正常男女之间都觉得膈应，何况两个男人。
他们要是问孩子妈妈的事情，或者提及自己以前的家庭。
哪一样他都回答不上来。
不过最后发现还是他想多了。
姜书俊串通得滴水不漏，说吃饭就真的只是吃了顿饭，问的几个问题都是吃不吃姜、饭合不合口这些。
随意提到了韩柳夏，也只是让他有空带过来看看。
哪怕没有法律意义上的关系，白得的孙女也总要占占便宜才对。
姜母开着玩笑说这些，手上给他添了份汤。
姜书俊看见了，顺手把空碗递过去，只换回了一个汤勺，哭笑不得，“妈，咋还偏心呢？”
“偏了你三十几年，总该换换人了。”
说完转向韩智宇，“书俊被我们惯坏了，这孩子心眼小，有些事情上任性得很，胡闹的时候也多，你年轻，但我们看得出来，做事比他稳重，既然都走到这里了，以后好好地……”
说了一半捅了捅身旁埋头苦吃的姜父，“干什么呢，早上那俩包子饿着你了？说句话啊。”
姜书俊时常提及父亲，韩智宇知道他不擅长聊天，急急摆手，“没关系，我明白的。”
姜父佯装嗓子不舒服，咳了两声，咽下嘴里的饭，没敢抗旨，想了想说，“嗯，有事儿就说，能帮上忙的我们肯定帮，打拳什么的，别太拼，身体重要，挣得多少无所谓，等书俊毕业入职了，养你也没问题。”
得，老姜同志还是这么神通。
但凡有一点事儿没串好，必然哪壶不开提哪壶。
姜书俊一脸黑线，干笑了两下。
心想，真是对不起您，儿子我才是那个小白脸。
韩智宇沉默地吃完了这顿饭。
洗碗时抢了两下，没抢过，被一把推出了厨房。
“妈。”
姜书俊喊人，挪到跟前，低声说了两句，这才把姜母弄走。
两人站在水槽前，配合着刷碗。
韩智宇打上泡沫，冲好，递给姜书俊擦干，再收进橱柜里。
没多说话。
收拾好后，姜母切了果盘，喊人来吃。
韩智宇洗碗时撸了下袖子，露出里面的花臂。
姜父看着新鲜极了。
他搞了一辈子学术，身边除了老古董就是老古董，哪儿亲眼见过这种离经叛道的东西，拉着人问长问短，差点把他衣服扒了，刚才那副矜持样早抛去了九霄云外。
母子俩在旁边乐开了花，根本不在乎当事人的感受。
韩智宇捂着衣服，求助般看向姜书俊，那人却在装瞎。
他们一直待到天黑，才起身道别。
两人刚穿好外套，姜母随手点开一条语音，扩音器开着，只听见一大嗓门老太怒吼，“长这样的别说带孩子了，带孙子都有人要，他俩哪天分手了你告诉我，我列单子里，能多赚一倍佣金。”
对面是之前帮姜书俊找相亲对象的那位，韩智宇刚进门时姜母就拍了张照片给发过去，说他家儿子喜欢这样的，顺口埋怨了一嘴之前都找的什么歪瓜裂枣。
结果人家根本不接茬，满脑子想的都是生意。
“呸呸呸，说什么呢。”
姜书俊立刻嫌弃道，“我挖到的宝，便宜不了别人。”
姜母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快滚吧，丢人现眼。”
鸡飞狗跳地出门，两人坐上车，终于安静下来。
姜书俊没忍住，做贼似的拉着人亲嘴。
好好的小情侣愣是闹得像偷情的，被推开了还意犹未尽地砸砸嘴，“真软。”
韩智宇臊得脸红，马上开车出去，没给他二次偷袭的机会，走了一半了才问，“洗碗那阵……你和阿姨说什么了？”
姜书俊还是逗他，“说人绷着情绪呢，碗都不让洗，一会儿哭给你看。”
“姜老师！”韩智宇真是拿他没办法，除了喊人都不知道能说什么。
话肯定不是原话，但意思也差不多。
姜书俊知道这种感觉，孤单越久，碰见这些温情时起伏越大，要不做点啥，心里肯定不得劲。
红灯停车。
他感觉到手被人捉住，带着茧子，轻轻磨了两下。
笑了笑，反握回去，十指相扣，拉到绿灯亮起才分开。
姜书俊本以为是自己着急，没想到电梯一关，就被韩智宇按在了门上接吻
后脑依旧垫着手，怕他撞到，腰倒是被死死钳住，贴的密不透风。
两人你来我往地过了几招，牙都快磕坏了，最后还是姜书俊先投降，稍微推开一点距离，惨笑道。
“宝贝，腰都要折了，年纪大了，轻点。”
话音刚落，电梯门叮一声开了。
韩智宇直接托着他的臀把人抱起，边吻边走，最后压在了沙发上。
没开灯，只有月光从窗户里透出来。
喘息和水声交织，暧昧不清。
姜书俊得了空，左手伸进韩智宇衣服里，摸了摸那紧实腰身，肌肉线条流畅有致，手感好的不行。
右手捻着他耳垂揉了几下，轻声说，“我想要你。”
对面寂静良久，才回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