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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书俊在那场“他以为的求婚仪式”中没看见的戒指，韩智宇给他带来了。
连个盒子都没，就这么虚无地从口袋里拿出来，草率地展示在他眼前
是枚素戒，银白色，光滑纯净。
这天不是任何纪念日，不是端午节，更不是情人节。
甚至连周末都不是。
唯一能勉强拉到关系的，是两天后的圣诞节。
韩智宇掏出戒指的时候，语气平淡到像是做了道新菜，顺手给他递了两根筷子。
“试试？”
姜老师饶是历尽千帆，看遍红尘，也没见过这大场面。
歪头思索几秒，真诚发问，“能给个前因吗？”
韩智宇没听懂。
他只好说得更明白点，“无功不受禄。”
“圣诞礼物，浩闵哥说你喜欢戒指。”
“我什么时候……”
姜书俊下意识以为这不着调的小屁孩又在造谣，反驳了一半，却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说过戒指的事情。
半个月前，金弼贤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女朋友终于在他生日当天匀了三个小时共进晚餐的时间。
而这位每日吃斋念佛就差得道成仙的佛系老青年仿佛冷宫娘娘被翻了牌子，活泛又骚气地终日在他耳边磨磨叨叨，想着要怎么给他家亲爱的一点小惊喜。
苦思冥想三天后，他决定求婚。
丫可真是个天才。
姜书俊面带假笑，忍了又忍才放下了给他一巴掌的念头，幽幽开口，“你是不是连你娃名字都想好了？”
“那没有。”
金弼贤摆摆手，羞涩笑了两下，老脸一红，“但我去算了一卦，大师说我明年星运极佳，多半有大喜之事。”
“不然他怎么好意思拿你钱呢？”
姜书俊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金弼贤懒得和他辩驳，一门心思扑在求婚惊喜上。
没多久又犯了难，戒指款式他实在挑不下，身边还都是大老爷们儿，连个和女朋友年纪相仿的都没有，想来想去只能拉姜书俊下水，求着他问问带的硕士生或者学弟学妹，现在的年轻人喜欢哪种样子的。
女方大概二十七八，姜书俊便厚着脸皮把戒指样式图发给周遭几个年纪相仿的朋友，让他们挑挑看，算是个问卷调查。
也顺手发给了白浩闵。
自从姜老师把人追到手，和这位社交恐怖症晚期小青年每日瞎扯淡的时间明显变少。
他俩的聊天记录越来越简易，偶尔有什么事情都随口一问，没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姜书俊真是有点哭笑不得。
一方面觉得感动，人家好歹还记得清楚，一方面又觉得无语。
这个二逼，没看见里面一半都是女戒吗！
韩智宇察觉他脸上表情精彩万分，心里没底，稍稍缩了下手，“不喜欢吗？”
“没有。”
姜书俊否认的很快，但后面的话没接上，尬在了这里。
他心口有些堵，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韩智宇看见他胸膛起伏大了些，咬着下唇，便明白了。
比起自己，那人感情太过丰富，一些他没在意到的东西，在姜老师这里，总是会多绕几圈。
他弯腰抱住了姜书俊，戒指攥在掌心，握了个拳头，轻轻敲打他后背，“圣诞节陪不了你，对不起，柳夏有礼物就能哄好，我也想哄哄你。”
“干什么拿我跟九岁小孩比。”
姜书俊小声嘟哝，随后想起关键问题，“你怎么知道我指围？”
“我去了才知道买戒指要指围的，但没时间跑第二趟了。”
韩智宇有些心虚，“就，大概比划了一下……”
说罢又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别的东西。
“对了，柜台姐姐给了我一根链子，说要是尺寸不合适的话也可以戴在脖子上。”
槽点太多，但姜书俊抓住了最重要的一点。
“智宇，你这个见谁都叫姐姐的习惯得改一改了。”
他也不是故意的，人家让他这么喊的。
不过韩智宇没敢顶嘴，只是乖乖点了点头，“好。”
话说到此，姜书俊也懒得矫情，拿过戒指，果断在中指上套了一下。
走了一半便卡住了，太小。
韩智宇见状，心里叹息，还是没选到合适的。
刚把链子抖开，姜书俊已经换到了无名指上，谎言一样，严丝合缝地进去了。
男人先是吃惊，随后喜笑颜开。
可韩智宇皱了眉头，犹豫再三还是说，“挂在脖子上吧。”
姜书俊拍开那根链子，举起右手，炫耀似的晃晃手指。
只是一个毫无花样的素戒，挂在他手上却好看的很，“你现在跪下，我就说愿意，如何？”
韩智宇脑壳疼，无奈地看他，轻轻摇了摇头，握紧了手里的链子，坚持道，“挂在脖子上吧，姜老师。”
姜书俊走近一步，揪着他外套两边，把人拉到自己身前，仰头看他，“不跪也行，只要你开口。”
预料之中，那人沉默了很久，眼神里都带着些讨饶意味。
姜书俊也不恼，轻声唤他，“宝贝。”
韩智宇先是疑惑，扭头看了看周围，确认韩柳夏不在。
两秒后反应过来，刷得一下红了脸，犹犹豫豫地和他确认，“喊……我吗？”
给戒指不脸红，喊一声不要钱的宝贝害羞个什么劲。
姜书俊心里吐槽。
他虽不知道这戒指多少钱，但能随口许他一辆大G的人，去挑首饰的地方肯定也不会是什么路边摊。
“宝贝。”
他重复一遍，声音温柔似水，“说句喜欢我。”
韩智宇痴痴看着他，受了蛊一般，亲了亲他的唇，认真地说，“喜欢你。”
“嗯。”
姜书俊笑了，拿过他攥着的链子，揣在自己兜里，开玩笑道，“等我不喜欢你了，再挂在脖子上。”
韩智宇先是点点头，随即又觉得不对，跟着笑，“不喜欢了，扔了就是。”
“扔去哪里？”
“随你。”
“卖了呢？”
“也行。”
“那你把小票给我。”
“我找找。”
姜书俊噤声看他，脸上的笑渐渐没了。
韩智宇从口袋里一堆纸张中翻到那张，递过去，见人不接，这才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了，连忙收回去，“对不起。”
“没关系。”
姜书俊礼貌回答。
这段时间好像总是这样，一个甜蜜的话题开始，最后潦草收场。
放学铃响。
教室里的小孩陆陆续续被接走。
姜书俊来到韩柳夏身边，手故意在她作业本上左戳戳右碰碰。
女孩愁眉苦脸，分数还没消化完，今天又学了小数，草稿本上花里胡哨地画满了列式，仍是解不出题。
她心里觉得烦躁，手揪着头发使劲，薅下来好几根也没什么用，直到姜书俊慢慢把题给她讲完了，写下最后一个答案，才长舒一口气，注意到了他手上的戒指。
韩柳夏虽然没吃过猪肉，但见过好多猪跑。
电视剧里的那些套路，她一清二楚，立刻惊呼，“你们结婚了？！”
“想什么呢。”
姜书俊戳了戳她额头，“这是我的圣诞礼物。”
“啊……”
韩柳夏噘嘴，似乎也在嘲笑自己那不着调的言论，随即想到了什么，神秘兮兮地说，“我也有圣诞礼物给姜老师。”
“什么？”
“虽然是爸爸提的，但是是我买的，所以还算我的圣诞礼物。”
“什么！什么！”
姜书俊追问半天，也没得到答案，只有一个吊人胃口的回答。
“这几天记得签收快递。”
两人闹了好一阵，姜书俊没办法，只好收手，帮她整理好桌子上的课本和作业，突然问道，“柳夏，你真没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吗？”
要说一点没有，那肯定是假的。
只是怪事见的多了，自然也想得开。
从她记事起，她就明白自己不一样，别人都是父母陪着，而柳夏只有爸爸
后来看了好些电视剧，才渐渐明白单亲家庭的意思。
褪不下去的伤，掩盖不住的血味，以及突然变好的生活环境。
很多东西，纵使韩智宇有意避开她，也是瞒不住的。
再后来，懂事了些，韩智宇和她聊过很多，关于家庭，关于男女，关于……生死和缘分。
在韩智宇口中，父母不是注定，而是选择。
十八岁之前，他选择了韩柳夏。
十八岁之后，韩柳夏也可以有别的选择。
所以他放纵柳夏喊他名字，不在乎任何她的成绩，满足所有她的需求，也可以不顾高低地和她吵架。
这一切并不矛盾。
正因如此，韩柳夏也早早默认，爸爸做的选择，都是对的。
她还小，没有资格指手画脚，只能被宠爱，被安排。
韩智宇说这话时，无甚波动。
他看着小女孩，还没到他腰部高，心里也有些松动。
这么个小不点，说这些做什么，好好地养着就行了。
生是为她，死大概也是为她。
那些好的坏的，压给一个丫头？
韩智宇讲完了道理，最后应验在自己身上，却说不清是谁可悲可叹。
抬手抱紧了，就是一辈子。
他希望如此。
希望他的姑娘别再长大了，别再懂事了。
韩柳夏心里有一颗小小的种子，还未破土，就已经在茁壮成长了。
这些她没和姜书俊说过，但她觉得姜老师肯定明白，于是也不赘述，直白地说，“你俩羞羞脸，我怕什么？”
姜书俊无言以对，认命地点头，表示同意。
韩柳夏收好书包，抱在怀里，把脑袋搁在上面，目光放在姜书俊的戒指上，有些走神地说，“我就是，想爸爸开心一点，多笑笑就好了。”
“他不也对你常笑吗？”，姜书俊托腮，和她一个姿势。
“不一样。”
韩柳夏摇摇头，“他对我笑，对浩闵叔叔和亨起叔叔笑，都是……”
果然一到形容的地方，就卡住了，搜刮了一圈墨水，也没几滴，“……反正不好看。”
然后她脑海里浮起很多三人一起的画面，后半句话诚实又动人，“但他对你笑的时候，很好看。”
时间刚好。
门外保姆过来，敲了敲门，带走了韩柳夏。
姜书俊微笑示意，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每年圣诞节，韩智宇都有比赛。
不在本地，要去外面。
白浩闵和金亨起也会陪同过去。
前年在日本，去年在中国，今年虽然不用出国，但济州岛还是挺远的。
韩智宇在那里呆了两周，期间也到处走走，给姜书俊和韩柳夏发了不少照片。
只不过都是风景，没有他自己。
姜书俊语音过去，说了好多甜言蜜语，企图换回来他几句语音回复，也总是被对面搪塞过去。
韩智宇一向话不多，能拍这么多照片已经算是铁树开花了，姜书俊缠了太久发现没用，最后还是无奈算了，咬牙切齿地说回来要他好看。
——随你。
对面只回了两个字。
是韩智宇的风格。
但不知怎的，姜书俊总感觉他在外面突然冷淡了许多。
有些习惯用语在和他相处的这几个月里已经改了，但远距离时又变得薄凉起来。
他和柳夏这么说，反倒是女孩宽慰他，“爸爸就是这样，肯定是打比赛很累，见不到面，话就少了。”
好在两周后姜书俊发现是自己多虑了。
韩智宇回来的第一时间便是去学校找他，给他提了两箱济州岛的橘子。
韩柳夏被保姆带回家，他留在了姜书俊的办公室。
“一箱你的，一箱叔叔阿姨的。”
他看起来很累，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惯例带了些不显眼的淤青，只是站着都有些摇晃。
“伤到哪儿了吗？”
姜书俊有些担心。
“没事。”
难得地，韩智宇提了要求，指了指两箱橘子，笑着说，“算贿赂，晚上可以抱着姜老师睡觉吗？”
姜书俊啧他一声，学着柳夏的样子做了个鬼脸，傲娇地说，“不行，让你拒接我的视频通话，说好了回来随我处置，你没权利提要求。”
说罢又打趣起来，存了心思逗他，“我那么想你，你都不想我，太不公平了，要罚你给我做一整周的肩膀按摩，请我吃饭，还要……”
“想你了。”
韩智宇突然打断他。
手抚上姜书俊的脸，指腹粗糙，划过他脸颊，摩挲两下，有些扎人。
少年突然觉得脱力，身体向后，想靠在墙上，却不小心抵在灯的开关上
啪一声，室内陷入了黑暗。
这间办公室位置不好，窗户全部向西，所以百叶窗常年关着。
此刻，只有一点点月光从缝隙里透进来，晦暗不明。
“智宇……”
姜书俊往前走了一步，想打开灯，确认那人此刻的表情。
韩智宇止住他的动作。
双手顺着脸侧摸到嘴唇，黑暗中与他接吻，许久，才放开。
慢慢地把额头抵在他肩上，一如从前，“想你了，姜老师。”
带着好几份缱绻，柔和，和极度疲累之后的恍惚。
呼吸渐重，缠绵悱恻。
“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