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糖被融化成锋利的形状,割得桃襄舌头一痛,满口皆是铁锈腥气。

  糖水混合着血水,差点从他嘴角滑下。

  桃襄抓着那小孩肩膀,摇晃道:“此话当真?李春游在巡街?”

  小孩被他吓了一跳,哇哇大叫道:“神经病啊你自己去看看不就行了吗?”

  说罢恶狠狠地踢了桃襄一脚跑开了。

  藕色的衣服上留下个鞋印儿,桃襄怔怔地坐在地上,喜忧参半。

  好消息是他知道李春游身在何处了,坏消息是李春游成了驸马爷?

  但总之,先找到人再说。

  *

  秋风起,高大威武的两匹骏马挂着大红花,身后深红色金顶的喜轿一颠一颠,四角的流苏宛如散花般随风舞蹈。游街队伍浩浩汤汤,嘴角点着黑痣的侍者朝四周撒着鲜花和糖果,在暮色下桃襄觉得诡异极了。

  孩童们抢着糖果,周围大人聊天,桃襄好不容易才挤到前面。

  “真是双喜临门啊。”老者感慨道:“看看这,一定是老天看咱由仪挺过了大风大浪,才双喜临门。”

  “明明是三喜。”旁边一书生摇头晃脑地纠正道:“一喜,旱灾战争结束;二喜,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三喜,便是公主有了驸马爷。”

  桃襄听着荒谬,问道:“李春……咳,李将军怎会成为驸马爷?”

  书生一看就是饱读风流话本之人,意味深长道:“听说公主在皇宫见过一眼这少年将军,风流倜傥俊美非凡;而少年将军也被公主的花容玉貌吸引,郎才女貌干柴烈火,嘿嘿。”

  桃襄觉得更荒谬了。

  轿车渐渐朝他们驶来,众人呼吸一滞,望向目睹窗帘内的景象。

  刚好,似天意般,一阵风吹过,桃襄睁大了眼睛。

  从他这个角度刚好看见少年的侧颜。

  是他,桃襄咽了口唾沫。

  但诡异的是,李春游眼睛紧闭,肩膀倾斜角度奇怪,就好像胳膊被人绑着一样。

  仅仅是这一眼,桃襄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直至人流散去,桃襄的目光还追随着车轿行去的方向,眼底晦暗不定。

  *

  是夜,皇宫。

  新登基的新皇司马幸可谓丰功伟绩了。

  百姓之所以爱戴他,是因为传说他是神仙下凡来做皇帝,拯救大家于水火之中。

  司马幸倒也欣然接受,走到公主府前挥挥手示意随从下去,独自一人进府去看看新婚夫妻。

  公主府豪华,穿过三个庭院才来到张灯结彩的主室前,他悄悄门,沉声道:“星儿,是寡人。”

  星儿自然是长公主。

  里面没人出声,司马幸便试着推了推门,发现门压根没锁。

  他满腹疑问地走进去,见床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两个人。

  一人是闭着眼睛的李春游,另一人是盖着红盖头的长公主。

  “你们在啊,寡人方才敲门,为何不应?”

  “因为他们都中了毒。”

  忽然,一片轻薄似柳叶的刀片悄无声息地贴上司马幸的脖子。

  “你敢发出一点声音,我便杀了你。”

  桃襄像幽灵一样从背后出现,语气森寒。

  *

  司马幸是个聪明人。

  他拼了命地踏着兄弟手足的尸骨坐上王位,那就不可能在此时挑衅一个疯子,从而丢了性命。

  长公主新婚之夜,门外不可能站着听墙根的守卫。

  最近的守卫也是在院子外面,司马幸除了大喊大叫外没有第二个办法求救。

  “你想要什么?”司马幸缓缓地举起了双手。

  桃襄冷哼一声,朝他膝盖踹了一脚,竟是将一国之王踹到了地上。

  司马幸蹙眉道:“是你?”

  “感谢陛下还记得草民。”桃襄居高临下,拔出长剑指着他眉心,冷冰冰道:“那陛下可记得,李春游似乎是我的人?乱点鸳鸯谱,您可真该死啊。”

  司马幸当然记得。

  他沉声呵斥:“你对星儿做了什么,她中了什么毒?”

  “那李春游中了什么毒!”桃襄眼神凌冽,咬牙恨道:“他受到什么样的伤害,我便加倍奉还!”

  坐在床边的李春游身姿端正,若不是闭着眉眼,他笔挺的姿态似乎与醒着时候无异。

  “我把我的春游借给你,你们对他做了什么?!”桃襄颤抖着持剑的手,一字一顿道。

  司马幸觉得下一秒他真能杀了自己,便实话道:“他只是吃了‘软骨散’。”

  “解药!”桃襄怒道,

  “你让寡人传御医来,他有。”

  桃襄对这种小伎俩见多了,剑刃更近他一步:“再说一遍,解药!”

  他又狠狠地加上一句:“别忘了这个女人的性命还在我手上!”

  一国长公主就被他说得跟阿猫阿狗似的,司马幸不情不愿地从怀中掏出一小包粉末,放在地上。

  桃襄眼睛一亮,连忙藏进怀中,宛如救命的稻草。

  “把长公主的毒解了。”司马幸忍无可忍道。

  桃襄没说话,而是将李春游小心翼翼地背在了身上,冷眼看他。

  “为什么要抢我的春游?”

  司马幸道:“寡人想将对寡人有益处的才将留在身边,难道有错吗?”

  自古多少帝王谋略,这仅仅只是最基础的手段,司马幸不理解自己做错了什么。

  “有李将军在的地方,寡人总是战无不胜幸运至极。”司马幸深吸一口气,也不想与桃襄撕破脸皮,妄想以理服人道:“其实比起寡人,李将军才像幸运儿。若你让他留下,我可以保证你也…”

  桃襄是真动怒了,一双似点漆般的眸子寒着刀光,硬生生将司马幸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我不会再相信你们。”桃襄直视他道:“让李春游中毒,一定是你们说了什么下三滥的谎言。”

  司马幸被说中,一时语塞。

  他原本可以大大方方地召集李春游入宫留下来,他不会抗拒,桃襄也未必会阻拦;但这招,实在是太恶心了。

  比起什么狗屁棕皮书狗屁任务,他现在只想带李春游离开这里。

  桃襄胸口发闷,方才浑身血液倒流,现在冷静下来后身体乏力,知道自己不能与他纠缠太久。

  毕竟他可没忘,司马幸是棕皮书的主角。

  桃襄搂紧了身后昏睡那人的胳膊,丢下句:“她没中毒,半个时辰后就睡醒了。”

  便逃命似的,飞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

  李春游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梦中的桃襄仿佛在对他哭,哭得撕心裂肺悲痛欲绝。

  曾经一个宛如小太阳般温暖坚毅的人,竟然哭得这样让人心疼。

  他也好像亲眼看到了军营被摧毁,安知和红豆死于非命,桃襄又是如何在街尾哭得跟只没人要的小狗一样。

  他想挣脱身上的束缚去抱他给他擦眼泪,然而都是徒劳。

  不过还好,这场梦醒了——

  天光乍现。

  李春游猛地坐起身大口呼吸,浑身上下冷汗涔涔。

  他愣了三秒,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

  是间古色古香的房子。

  房子并不华丽,却温馨无比,身上盖的被子也是软软的新棉花。

  他发现自己的衣服被人脱了下来,只剩了条亵裤。

  李春游:“……”

  他赤着脚匆忙地从床榻中蹦下来,猛地推开门,耀眼的光线刺得他不得不闭上双眼。

  “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萦绕。

  这是一间农家小院。

  桃襄正晾着洗干净的衣服,他本人披着头发,发丝上还带着水珠,眉目明媚又温柔。

  李春游如梦般呢喃:“真的…是你?”

  桃襄放下衣服笑道:“是梦哦。”

  李春游自嘲地垂下眼睑:“我就说,我一定是想疯了。”

  在他自言自语时,桃襄突然走过来抱住了少年火热的身躯,毫不留情地一张嘴咬在李春游肩膀上,都快冒出血珠。

  这一口新仇连着旧怨,包括受的种种委屈加倍奉还,把李春游咬精神了。

  “你被他们下了软骨散,还差点做公主的驸马。”桃襄指甲陷入他的皮肉:“是我救你出来的,感激我吗?”

  “桃襄……”

  “你只能是我的人!”桃襄蓦然捏着他的下巴,怒气冲冲道。

  “还想做驸马爷,做你的春秋大美梦去吧。”

  桃襄耳朵根发红,硬是装出来痞里痞气的样子,挑着他下巴道:“把你绑回山里给我当暖床的小夫郎,每天给我洗衣服做饭种草莓!”

  他见李春游像个傻子似的不说话,就定定地看着他,如果不是少年眼神又蒙出层喜极而泣的水汽,他还以为李春游真想回去当驸马爷呢。

  “我梦见你哭了。”李春游指尖蜷缩,不敢碰他,生怕这又是场美梦。

  桃襄眉毛一扬:“你梦错了,我在笑呢,笑得可开心了,傻不唧唧的。”

  “你要不再咬我一口,我怕这又是梦。”李春游眉心一动闭上眼。软骨散的副作用会使人不断做着梦,好像永远也醒不来。

  桃襄也没客气,勾着他脖子逼他低头。

  疼痛未至,反而是一阵湿热的触感,像是吻了片羽毛,轻柔却真实。

  咬一口哪有亲一下作用好!

  “我想通了,李春游。”

  银丝从舌尖扯断,桃襄鼻腔中都是他身上的露水的味道。

  “我们不如摆烂吧。”桃襄道。

  作者有话要说:

  某风(举话筒):这么久了其实大家都有个疑问,露水味到底是啥味?

  桃襄:就是没有味道啊。

  某风:采访呢,认真一点TAT

  桃襄(声情并茂):是暖阳下少年鬓角的那抹温暖,是春雨中少年衣领上的清香,是大雪纷飞里少年提着灯笼的墨油……

  某风:好家伙,情人眼里出香水,不还是没味嘛

  ——

  啦啦啦啦啦终于!可以!喘口气!到了我最爱的摆烂(呸)种田生活!!!小情侣歇一歇哈哈哈哈

  快到八月了!八月快乐!八月也是日更,如果有特殊情况会挂假条~~~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