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襄的后背跟火烧了似的,疼痛难忍。
要是他动作再晚一秒,自己就真的要掉进炉底成为灰烬了。
死亡的恐惧侵蚀着他内心,然而每每惧怕之时他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李春游的面孔。
“砰!”
他一路飞奔回休眠仓室,惊魂未定的心情染上一丝喜悦。现在boss他们都被骗去了熔书炉,短时间不会发现他的异样。
对不起了小陈哥,桃襄闭了闭,伸手打开灯。
黑暗的房间被灯照得通亮,桃襄脸上划过一丝讶异,随后抿了抿嘴道:“小遥。”
小遥站在他的休眠仓旁边等待已久,眼中情绪复杂:“我就猜你会耍诈。”
桃襄关上了门,走廊刚好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
“005,你可以听到我说话吗?”
“005他突然昏倒在熔书室,像是被人袭击了!”
桃襄无动于衷,好像这些事情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一样。
小遥忽然觉得桃襄很陌生,他前进一步她后退一步。
“你把小陈哥怎么了?”
“点了睡穴而已。”桃襄道:“小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让开吧。”
他说这些话时面无表情,但小遥却从中听出了胆颤的哀求。
“你……”
二人被门外突然响起的砸门声吓了一跳。
“里面有没有人,开门!”
“007他肯定回休眠仓了,门被反锁了!”
“boss,人在这里!”
桃襄攥着拳头的手在颤抖,喘息变得急促。
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就可以成功!
他在出神间,竟没有发现小遥忽然冲上前,勾着他的肩膀双指掐着一片半透明芯片,像雪化似的融进了桃襄的眉心。
顿时,一股钻心疼痛从胸口炸开。
桃襄疼得闷吭一声站不住腿脚,却被小遥纤细的胳膊紧紧扶住。
“笨蛋!做什么事情前不跟我商量商量,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会背叛你吗!为什么要冒险!”小遥红着眼圈气道。
“这是……”然而疼痛不超过三秒,桃襄顿时感觉全身轻松了许多,像是被解开了枷锁。
“你被封存的记忆,我给你偷回来了。”小遥恨铁不成钢,把他推倒休眠仓中,指着桃襄鼻子生气道:“我警告你,不许再做出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情了,不然我要你好看!”
“笃笃笃——无人开门应答!把门砸开!”
“谢谢,真的。”桃襄心中酸楚,想着回来后一定给小遥买一百包薯片当补偿。
“快走别墨迹了!”
就在传送按钮启动的一刹那,桃襄的视野定格在惊慌失措的小遥脸上,和一双锐利的金眸。
【嗡——007号穿书员,烂坑诡书第400次穿书任务,已启动】
“还是来晚了一步!”刚睡醒的小陈懊恼:“对不起,boss。”
“还有你,助纣为虐!”姜烈渊瞪着缩成一鹌鹑的小遥。
“怎么办,要不要强行制止?传输几个杀手角色进去,让007 肉身死亡?”
“呵,”雪狼笑了一声:“真是小看你了。”
boss的笑既不是冷笑,也是不怒极反笑,而是很正常的笑意,听得众人一头雾水。
“要我说,你们就让他去做吧。”门口传来清脆的高跟鞋声。
红唇御姐撩了撩她的大波浪,倚着门漫不经心道:“您怕小桃有前世惨死的记忆,从而产生抵触负面心里。但现在看来,人家不是好好的嘛。也是,毕竟其中还有人家谈恋爱的记忆在呢,谁想谈次恋爱就失忆一次啊。”
“所以啊依我看,就让他带着记忆去尝试一回。”
姜烈渊脑子一根筋,皱眉道:“但他坏了规矩啊。”
“规矩是人定的,但也是人改的。”红唇御姐懒洋洋道:“反正烂坑诡书闲置也是闲置,就交给桃襄好了。”
boss耳朵动了动,开口道:“你说得有道理。如果他真能做出成绩,既往不咎。”
“但这次,谁都不许给他提供场外援助。”
凤庆二十三年,旱,大灾。
七月流火,天黑的一天比一天早。
本该丰收的季节,丰年村却杂草丛生,死气沉沉。
在暮色下,一阵疾风似镰刀般将膝盖高的枯草压弯腰,露出了一抹白色。
“我看到了,在这儿!”女人蓦然兴奋得尖叫。
“闭嘴死婆娘,吓跑了它有你好看!”
几个农夫朝着那抹白色慢慢靠近,他们做了个手势,猛地下网!
“哈哈哈抓住了,今晚有肉……等等,这是个啥玩意!”
桃襄怔怔地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身上的网子将他视野分割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在暮色下显得如此不真实。
“老李,这好像是个人啊!”
李老头眯眼一看,他们网住的哪里是狗子,而是个穿着打扮奇怪的漂亮男人。
众人面面相觑,什么情况?
“小伙子,你咋在这里?”
桃襄抬头看跟他说话的妇人,他记得这是李春游的母亲。
“啊……”他刚发出一个字,喉管就像被人掐住了似的说不出来话,嗓子也宛如吞了刀片。
这便是他擅自穿书的副作用,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就冒险。
现在也联络不了局中,难道真要成哑巴了吗?
“啊、啊……”
他伸手抓着李妈妈,却被李老头呵斥:“还在磨蹭什么,找不到狗子咱们都要被饿死!”
李妈妈歉意地看了他一眼,和同伴们收起网子远去。
天幕如墨,星斗闪烁。
一股凉意从头席卷到脚,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李春游。
贸然穿书后身体虚弱得不行,每走一步路都如踩着棉花。
桃襄不得已从路边捡了根粗壮的树枝,用树枝撑着身体一步一步踉跄。
按照上一世的时间线,当“小土狗”被抓住,要被吃掉时李春游就会冲过来救他。
但桃襄试了试。
现在自己金手指全部失效,连带着嗓子也说不出话,不知道何时才能恢复。
不过,只要回来就好。
他这样想着。
“笃笃笃”
李老头开门,嫌弃道:“怎么又是你,我们家今晚也没抓到狗,分不了你骨头,快走吧!”
不是!
桃襄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是来讨饭的。
“是个哑巴?”李老头面容出现一丝松动,狐疑地打量着桃襄。
桃襄不知道该怎么做手语能让李老头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来找李春游的。
“兄长,谁啊?”
里面走出来个中年男人,一看是方才那个漂亮的青年。
桃襄从恢复的记忆中认出了他,他是李春游的二伯。
李二伯嗤了一声:“得了,你看这小子长得白白净净珠圆玉润的,哪像吃不起饭的样子啊。”
相比这群饱受饥荒折磨的农夫,桃襄的标准体型确实珠圆玉润了。
他趁着功夫朝屋中望,确实没有李春游的身影。
“你是哪家的公子哥,来找我们取乐子的吧。”李老头白了他一眼,就要关上门。
桃襄急忙拉住他,用树枝在地上写了歪歪扭扭的三个字。
“李春游”
李老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刚准备开口,就被李二伯抢先道:“什么李春游啊,你找错地方了吧,我们村儿压根没有这个人。”
桃襄浑身一震。
“快关门快关门,谁知道是不是来抢粮的啊!”
门砰地被关上,厚厚的木板隔绝了室内的油灯,头顶凄冷的月光像是从头泼到脚的冰水。
——压根没有,这个人?
桃襄头脑发懵,耳畔翁鸣。
——这是丰年村没错啊,刚才那是春游的家人没错吧,怎么可能没有这个人?
冰寒彻骨,他趔趔趄趄从李家门口离开,每走一步都像是个行尸走肉。
——难不成,难不成,他穿错了时空?这个时空里没有李春游?
杂草成结,他一个没注意被狠狠地绊倒在泥土上,膝盖刚好砸上了块石头,鲜血濡湿了米白色的裤管。
桃襄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他双眼空洞无神,倒映着眼前凄冷的空江,枯黄的芦苇摇曳。
——我到底在哪里……
桃襄的神志混沌,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何处,眼前是一大片森林,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他分明能听见空江的流水声,自己就是在由仪丰年村啊,但为什么没有李春游!
——对,一定是他穿错时空了!不要急不要急,没关系,再肉身自杀就行了!
膝盖上的鲜血味蔓延,森林中蓦然出现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是匹龇牙咧嘴的饿狼。
桃襄不想跑了,麻木地站在它对面,等着狼爪将他撕个粉碎,再拆之入腹。
“嗷呜——”
饿狼兴奋地嚎叫一声,剑锋般的爪子直接撕裂了桃襄的短袖,腰身顿时出现了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你这人是蠢货吗,为什么不知道跑!”
这个声音!!!
比狼爪更快的是一把镰刀,仿佛侠客般从天而降,锋利的镰刀从背后斩断狼头,腥臭温热的血溅了桃襄一身。
他双眼睁大。
是少年的模样,额前长长的碎发都快挡住了那双倜傥的桃花眼,下颚紧绷,唇角似刀般的凌冽。
他看向桃襄时,眸中仿佛倒映着江面上的月华,熠熠生辉。
颀长的身体穿着简单的粗布麻衣,却掩不住少年郎的宽肩窄腰,俊美的容颜在夜色中是如此不真实。
大风拨开叶片,皎洁的月光倾泻下来。
“你差点就要被狼吃了。”李春游收回镰刀,皱了皱眉。
他蹲在桃襄面前,用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狼血,不满道:“喂,跟你说话呢。”
“啊……”杏眼中涌出热泪,大喜大悲充斥着桃襄的心脏。
“哑巴?算了,早点回去吧,这里晚上不安全。”少年拔腿就走。
又是一棒槌砸在桃襄脑子中,他瞳孔骤缩,紧紧地抓住了李春游的衣角,疯狂地摇着头做手势,从喉咙中发出奇怪的音节。
“不是兄弟,你抓着我干啥?”李春游哭笑不得:“我知道我救了你,你也不用这么舍不得我。”
桃襄顿时停住了所有动作,手足无措。
李春游不记得他了。
他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似的,眼睁睁地看着李春游潇洒离去,自己跌坐在饿狼的尸体旁。
原来每次自己失忆后,春游都是这个感受。
心里仿佛被人挖走了一大块,酸楚的,渺茫的,不甘的……以及好恨。
他将脸埋进膝盖上,在漆黑的森林中放声大哭。
忽然,从头顶上传来一声叹息。
李春游又返了回来,单膝跪在他面前,认真瞧着他,眉梢一动,眼眸中全是疑惑。
“我以前认识你吗?”
桃襄双眼红肿,咬着下唇不知所云。
“看到你哭,”李春游指了指心脏,皱眉道:“我这里好疼。”
作者有话要说:
老李(现在):兄弟别这么粘我行吗?
恢复记忆ing……
李(恢复记忆):……
李(长出狗尾巴疯狂摇摆)(眼睛水汪汪):宝贝宝贝亲亲亲亲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