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游指着心脏的位置,眉宇间仿佛在隐忍着痛色。

  桃襄想拽着他的手疯狂点头,告诉他们不仅认识而且早就有了肌肤之亲,是无数个轮回中的苦命鸳鸯;他可以用树枝写满一地的文字来告诉他前因后果。

  但然后呢?

  对一个失忆的少年说这些,是他信的可能性大还是把桃襄当成骗子的可能性大?

  何况现在他的金手指全失,又有什么能证明。

  在桃襄出神时,温热的指尖像是羽毛般,轻轻擦拭他粘上狼血的脸颊。

  李春游的动作很轻,怕把眼前人碰碎了一般。他心下却越来越奇怪,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的手也不干净,蹭得桃襄的脸更脏了。

  李春游没忍住笑出声。

  “你不会说话?”

  桃襄缄默片刻,选择了默认。

  李春游“嘶”了一声:“那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夜色似浓墨描摹着少年的眉眼,桃襄脸色迷茫。

  以前他只要和李春游在一起,住山洞也是家。现在被突然问道“家在哪”这个问题……

  还真难回答。

  桃襄抱着蜷缩的膝盖,垂着眉睫摇摇头。

  清辉在他身上镀了层柔纱,虽然狼血撒了一身,已经看不出桃襄原本的容貌。但李春游不知为何,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眼前的是个大美人。

  李春游:“……”

  我看起来是会被美/色/诱/惑的人吗?

  桃襄已经心如死灰,初次见面自己就是这幅狼狈的模样,李春游肯定很嫌弃他。

  谁知,少年伸出来了一只手。

  “要不然,你去我家住一晚上好了?”

  桃襄愕然地抬头看他,李春游很想自然地说出这句话,奈何欲盖弥彰的眼神和脸颊浮现的薄红已经出卖了他。

  李春游觉得自己今晚一定是撞鬼了,不然怎么会对一个奇怪的男人这么不舍。

  他们虽素未谋面,但只要想到眼前的男人会饥肠辘辘地流落街头再受人欺负,李春游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骂自己负心汉!

  诶等等为什么是负心汉?!

  胡思乱想时,他伸出去的手一凉,原来是被桃襄紧紧握住。

  桃襄攥得很紧,眼神湿漉漉的,生怕李春游下一秒反悔似的。

  李春游的心都被融化了,他都没注意到自己嘴角止不住上扬:“我带你回家。”

  夜色静谧,唯有江水奔腾不息。

  水花打在岸边的鹅卵石上,像一首变奏曲,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敲击在桃襄心房。

  树枝已经断裂,他没有东西可以扶着,只能咬牙忍着疼痛加快自己的脚步。

  即使这样,还是跟不上李春游的步伐。

  少年的腰背像是竹竿那样笔直,腰间挎着沾着狼血的镰刀,右手拎着奄奄一息的狼肉。

  方才他捡起狼肉时一直在用余光偷瞄桃襄。

  好半天才红着脸解释道:“我们这地方闹饥荒,这肉不吃白不吃。你……不会嫌弃吧?”

  【注释一】

  桃襄当然摇了摇头。

  记忆库中,好像很少有李春游这么纯情脸红的样子。

  貌似一直是自己对感情不坦诚,总是李春游厚着脸皮主动。

  狼尾刚好耷拉在李春游的身后,像是他露出来的尾巴一样,一晃一晃。

  桃襄盯着那条毛茸茸的狼尾看出了神,都没注意到脚下的怪石嶙峋,一个狗啃泥的姿态啪叽摔在地上,喊疼也喊不出来。

  好在李春游走得也不快,虽没来得及接住他,但第一时间转身去看他情况。

  桃襄脸沾了一大片泥泞,刚吃痛地爬起身,就对上了李春游含笑的眸子,一时间羞赧无比。

  他知道自己长得也不差,可此时跟李春游那剑眸星目相比,还是自惭形秽地想躲起来。

  “摔疼了?”李春游伸手捏了捏他充血的耳垂。

  这么亲密的动作却如此自然,二人都怔了一下。

  反应过来自己这么无礼后,李春游也如火烧的似的,结结巴巴道:“要、要是没事的话,我们就赶紧走吧。”

  桃襄试着站起来,然而脚踝处都快肿成了馒头。

  他眼神闪了闪,刚准备用裤脚掩住脚踝,李春游手疾眼快地攥住他手腕:“脚怎么了,给我看看?”

  桃襄坳不过少年的力气,只能任他看。

  这一小片肌肤平日不见光,白得像玉一样。

  但因为扭伤后桃襄一直忍痛走路,纤细的脚踝现在肿得发紫,看着吓人。

  “你怎么不跟我说呢!”李春游生气道:“你虽然说不了话,拽拽袖子示意我也会吧,你本来膝盖就有伤口,这要是一路走回去你腿脚要废!”

  桃襄又被他吼了,重逢不到一个时辰被吼了两次,心底的委屈翻涌。

  想哭,但哭不出来。

  李春游是真的被气笑了,扔下镰刀和狼肉,二话不说打横抱起他到江边。

  桃襄很熟悉地搂住了他脖子,好像二人经常这样一般。

  桃襄的发顶蹭得李春游心底痒痒的,嘴上却犯贱道:“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把你丢进江里喂鱼?”

  桃襄在心里白了他一眼,喂这条叫“李春游”的鱼。

  他将桃襄的鞋袜脱下,用冰凉的江水给他敷着脚踝。

  清凉的水流还真带走了一部分疼痛,桃襄想捧起一把水洗洗脸。

  李春游制止住:“这江水有毒,别喝。你要渴的话我给你喝狼血。”

  空江就相当于每次穿书的新手任务,解毒并不难,通常摸一下就能解毒。

  然而现在桃襄不敢冒险,谁知道自己的金手指失效后,自己会不会被空□□死。

  然而他也不是要喝,就洗洗脸。

  他不想在心上人面前丑陋。

  血污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张温润似玉的脸庞。

  漆黑的碎发黏在鬓角,五官仿佛工匠雕刻,望向李春游时那双眸子好似倒映着天上的星辰,灼灼桃花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皮筋断裂,乌黑的墨发安安分分地垂在肩头和背上。无论是浸泡在水中的右脚还是天鹅般修长的脖颈,都好似冰玉铸成的血肉。

  明眸皓齿,美如冠玉。

  妈的,直觉没错,果然是个大美人。

  李春游脸更烫了,不敢直视桃襄微微上挑的美目,只能低下头去看他泡在江水里的玉足。

  桃襄被看得害羞,脚趾微微蜷缩,伸手勾住了李春游的脖子不让他看。

  若有若无露水清香在二人间迸开,桃襄整个人贴他贴得很近,近到能用眼神描摹他的唇纹。

  鬼斧神差的,李春游好想亲一口。

  虽然进展很快,但氛围至此,也不是不能接受。

  桃襄轻轻闭上了眼,等着李春游凑近。

  鼻息交织,温度上升。

  “啪!”

  李春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清脆的响声在山林间回荡。

  “我、我怎么可以这样,我要对一个受伤的男人下手,真是禽兽不如!”

  桃襄:“……”

  “好了好了快回去,这森林里肯定有不干净的东西,差点中蛊了!”李春游站起身随后背朝他蹲下:“上来,我背你。”

  桃襄犹豫片刻,现在李春游还是少年体型,也没吃蛋白粉练壮,不知道能不能背得动自己。

  “快上来。”李春游催促道。

  桃襄磨磨唧唧地爬上来。

  少年的后背虽然没以后这么单薄,却宽阔温暖。

  但背一个成年男人也不是个轻松的事情,更何况还要拿镰刀和狼肉。

  桃襄拍了拍他,示意他放自己下地,自己会走。

  “你自己走个屁!”李春游冷笑道:“别说一个你了,十个你我也背得动。”

  走路难免颠簸,挎在他腰间的镰刀把总能时不时地蹭到桃襄膝盖。

  他膝盖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止血,却还是痛疼难忍,

  “唔……”桃襄发出小狗似的呜咽,蹙眉蹬了蹬腿脚。

  本来正常人是不会蹬鼻子上脸,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救命恩人。

  可桃襄心下赌气,方才本该有的亲亲没了,加上种种委屈,在李春游背上扭来扭曲。

  李春游总算晓得了,自己是捡了个祖宗回来了。

  “那你想怎么样?”李春游把人放下来。

  桃襄闷着气,又熟练地抱上了他的脖颈——自己不要背的,要抱的。

  李春游也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要是平常碰到这种情况,早就把人揍一顿然后丢在路边自生自灭了。

  但眼前的这个大美人好像有魔力,别说他让自己抱他了,让自己给他当马骑都愿意。

  于是,李春游脸上是“真拿你没办法”的无奈,实则心里乐开了花地美滋滋抱着娇气大美人。

  而“娇气大美人”本人桃襄,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这样沉沉地睡去。

  “爹娘,没找到旺财,估计早溜走了。”

  “滚,我们没有你这个儿子!”

  “不过我今天打到狼了。”

  “我滴妈呀春游真有出息!”李老头的笑容在见到他怀中熟睡的桃襄后瞬间凝固:“你这什么情况?”

  李二伯也跟吃了苍蝇似的:“这个奇怪的男的还来咱家找你,我们说不认识你,你自己倒好把人带回来了。”

  “嗯。”李春游单手卸下镰刀,单手拖着桃襄的后腰动作轻柔道:“路上捡的,长得好看就带回来了。”

  众人:“???”

  李春游留下个潇洒的背影,抱着人回到了柴房。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花李春游毫不犹豫地扇了自己一耳光,让我们来采访下大家。

  【您对李·失忆中·春·小白花·游的行为有什么感想】

  石娘:不信

  安知:不信

  红豆:不信

  木丰:不信

  boss:不信

  老李(有记忆版本)(黑着脸):让我再扇他一嘴巴子!!!主动的桃子竟然被他拒绝了!!

  桃襄(咳嗽):那个,采访能给我打马赛克吗,我不想被熟人认出来。

  某风:好哒QWQ

  桃襄(背后的树打了马赛克)(惋惜):挺失望的唉,如果不是他失忆了,我都以为他是不行了,唉。

  【注释一】不能随便吃狼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