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ss办公室 两个小时前
桃襄一直觉得自己语言表达能力不错，然而跟boss汇报时，每个字都如此烫嘴。他几乎每说一句，眼前浮现的都是李春游那血红的眼睛和滚烫的热泪，记忆定格在李春游无助绝望的哭喊声中。
桃襄口舌发干，喝了口韭菜冰豆浆。
boss全程没有打断他，待桃襄说完后垂下眼皮，交叉的手抵着下巴道：“第一个问题：你们遇见了一个自称是李春游分身的人，他把你骗到白桦之后杀了你。”
“第二个问题，”boss优雅地抿了口豆浆：“由仪是真的，白桦是假的。”
“三，”boss轻笑了一声：“没有三了，你只带回来了这些有用信息。”
桃襄总觉得boss在明着暗着阴阳怪气什么，却不想在这时跟这只胖成萨摩耶的雪狼计较，看着他人形是正太的份上。
“但我们可以由此推断出不少内容。”桃襄抿了抿嘴，眉心轻蹙，接着boss方才的信息分析得头头是道：“一：虽然我们没有证据证明木丰的话是真是假，但若是真的，是不是就可以说明这部书的主角另有其人？”
“说下去。”
桃襄手心除了层薄汗，他方才一直忐忑boss是个怎么样的态度。
“众所周知，小说都是围绕主人公展开的故事。”桃襄道：“但棕皮书重新出现的文体，明显不是李春游一个市井小民可以写出来的视角。更像是……君临天下的帝王。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李春游只是个无辜的bug，他对全书起不了什么威胁，不值得局中对他带有色眼镜。”
“那木丰能彻底越界控制棕皮书，你如何解释？”
桃襄大言不惭明目张胆：“那跟李春游有什么关系？”
他木丰犯错，跟李春游有什么关系？
桃襄想着。
“其二，关于白桦国，不能完全说是假的，因为至少这个国土在由仪人眼中，是真实存在的敌国。”
桃襄说罢后脑子卡壳了，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
模拟着阳光的体感灯渐渐变亮，像是大太阳照在头顶一样，提醒他们该去吃午饭了。
默然了一阵的boss忽道：“007，知道吾为什么给你变成狗的设定吗？”
桃襄微怔。
思索三秒，桃襄脑海中记忆翻涌。
闪过某一个点时他蓦然杏眼圆睁，不可思议道：“难不成是因为……”
“木丰认不出我。”
“木丰认不出你。”
他和boss异口同声。
体感灯虽模拟阳光的耀眼，但模拟不出来太阳的炙热，是冷冰冰的光线。
冷汗顺着桃襄的鬓角滴在他青筋凸显的手背上，他怔怔地望着那双金眸，不知所言。
他怎么忘了自己，是不止一次穿越过去的。
自己应该跟boss汇报了很多次，局里早就知道木丰的存在，才专门为他设置了一个看似离谱实则有用的变狗设定。
旺财应该是木丰在世，除了桃襄唯二不讨厌的生物。
局中知道木丰不会伤害小土狗旺财，才出此下策。
“不过你带回的信息确实比上次有长进。”boss淡淡道：“我们以前都把木丰当成李春游的切片，现在看来李春游才是木丰的切片。”
“比起木丰来说，李春游确实是好人。”boss道。
“boss，”桃襄说话带上了颤音，大脑空白几近哀求道：“您让我再试一次……我、我把我所有的积分都兑换这个机会，我上千年的积分应该能兑换好多次！”
面无表情的雪狼看着眼前俊秀漂亮的青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苍白到要跟桌面融成一个色的指尖死死扣着，十指指腹还残留着牙印似的伤疤。
“你身上已经能留下从书中带出来的伤害了。”
桃襄反应过来boss是在说他手上的伤疤，是他怕昏迷中的李春游咬断舌头，把自己的手指伸进去给他咬的。
桃襄手指迅速蜷缩起来，眼神闪躲。
“这一次的伤在手上。下一次的伤，”boss眼神锐利似鹰爪：“就能在心脏上。007，你觉得穿书员真的没有再也醒不过来的案例吗？”
桃襄眉心皱成个疙瘩，揪着衣服的手骨节分明，极力隐忍着什么。
“既然如此，吾不想当这个恶人，不妨给你看个东西。”boss掌心一抬，凭空出现了个半透明的匣子。
匣子打开，都是身份证大小的屏幕，每个屏幕上都播放着不同的影像，却无一例外的都是桃襄自己。
小屏幕密密麻麻却鳞次栉比，井然有序地排列组合，重播着他死前的惨样儿。
在江水里淹死的，掉进悬崖摔死的，在战场上被插成个血团的……
“你从第一次失败起，就跟吾说过要兑换积分这种话。”boss道：“吾给过你398次机会，这是第399次，你还是失败了。”
“正好，你的积分也全部用光了。”
桃襄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屏幕，他的心脏似乎被铁钉扎了般血流不止。
他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死前，总会拼命救回自己的李春游。
原来这些，都是他封存的记忆。
有在淹死前还不忘给自己渡气的他；有在跌落悬崖后忍着皮肉分离之痛也要紧紧牵着自己手掌的他；还有在战场上面对残忍的箭雨，抱着自己尸身麻木面对死亡的他。
这是第399次。
“其实木丰此人也不是不能理解。”boss淡淡道：“每次穿书，你都没有过去可怕的回忆；李春游只有不同死法儿的回忆，大概是三次；而木丰，这399次皆在他的脑海，怎样都忘不掉。”
“所以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李春游就是以前的他，他就是未来的李春游。你一次次地穿书失败，就相当于一次次地增加李春游的黑化程度。”
白发少年眼中流露出一丝惋惜：“抱歉了007，总局驳回你的穿书申请，并准备销毁此书，放入熔书炉。”
“……”
死一样的寂静。
“嗯，是这样啊。”桃襄端坐在椅子上，眼圈发烫，语气却不喜不悲。
他这反应到让boss意外。
青年长相偏古典，温润清秀，平日里不爱穿锦袍，就喜欢素衣。
美人尖下是双圆圆的杏仁眼，眼尾总是向上翘，眸光温和。
即使面无表情，注视人时，也自然生出一股亲近感。
似三月的春风，举手投足皆是暖阳。
现在漂亮的眉眼再无光泽，像极了精致的木偶。
boss知道这决定很残忍，无异于让桃襄和李春游天人永隔。
但很多事情再坚持也没有意义，反而及时止损才是最好的归宿。
他想着桃襄看完这些录像后，应该能幡然醒悟……吧？
boss没问，他叫来了休假中无所事事的姜烈渊，和另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员工小陈。
“006，005，你们带007去熔书炉那里。”
说是“带”，实际上就是监督。
姜烈渊是桃襄前辈，且二人编号挨在一起。
虽现在他们碰面次数不多，但以前在培训学校时也是常常一起去训练场PK的师兄弟。
姜烈渊虽然有些为难，但boss的命令难抗。
姜烈渊叹了口气，拍了拍桃襄的肩膀道：“我们走吧，完事儿后渊哥请你吃小龙虾。”
桃襄怀中紧紧抱着棕皮书，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一路上，桃襄安静得反常。
不哭不闹，不求不饶，神情麻木。
姜烈渊和小陈交换了个眼神，小陈先开这个口：“007，把书给我吧。”
“……”
“007？”小陈皱眉，示意姜烈渊开启炉子，别给桃襄反悔的机会。
“不就是个纸片男人嘛，”姜烈渊想安慰他，奈何母胎单身且嘴笨，想了好半天道出一句：“以后我给你抓更好的。”
小陈：“……”
你还是别说话了。
熔书炉像是井一样的构造，大概两米深。
为了醒目也为了防止出意外，在底部是模拟了岩浆的构造，看着令人生畏。
“渊哥，”碎发挡住了桃襄的双眼，“我能自己把它放进去吗？”
“行。”姜烈渊爽快地答应了。
桃襄在他们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炉子旁，双手举起了棕皮书，眼神晦暗。
“已经开启了，可以扔书了。”小陈握着操控杆提醒道。
“知道了。”
下一秒，他抱着书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007！！！快停止焚烧！！！”
姜烈渊眼睛都快瞪出来了，熔书炉里是用高科技焚烧，人掉下去也会一样消失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停止了！”小陈吓出一身冷汗，幸好自己没有离开操控杆旁，不然……
“桃襄，你别想不开，你——”他急忙朝炉边伸出手。
然而，姜烈渊嗓子眼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人和书，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小陈还是慢了一步。
光滑的炉底反射着与他们镭射服相同的光晕，姜烈渊差点站不住身形，边朝外面飞奔边喊道：“你联系boss，我去技术部求援！找到个头发丝都是希望！”
姜烈渊像是一阵风似的跑走，小陈焦急地拨通着脑电波电话。
“这里是熔书室，我是穿书员005，请求接通boss电话！”
方才空无一物的炉底，忽然露出了一个黑色的短袖衣角。
“……对，就是这个情况！”
桃襄用今日没穿上的镭射服外套盖在自己身上，与炉子的颜色融为一体。幸好炉内昏暗，看不出个一二三。
小陈刚掐断电话，颈部一痛，瞬间陷入昏睡。
桃襄咬着自己的发尾，将棕皮书贴在自己胸口，大汗淋漓，惊魂未定。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做勤奋的小卷风！晚上九点还有一章！！！
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