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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揄;嘻;佂;鲤——

  深夜。

  郁琰有些费力地掰开朝弋圈锢在他胸前的手,这人大概是睡熟了,郁琰从他怀里挣出来的时候,他也只是皱了皱眉,紧接着又往他的方向蹭了蹭,嘴里嘟囔着说了几句没逻辑的梦话。

  郁琰在床边站了会儿,见他不动了,这才悄无声息地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之前朝弋怕他起夜时看不清难免会磕着碰着,因此便在卧室一角放了一盏水泥造景的小夜灯,如果靠近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一微缩小建筑里还站着个孤零零的小人。

  眼下小人身侧又被人放上了一片水蓝色的海玻璃,正是他昨天捡给朝弋的那一个。

  郁琰下意识伸出手,想要碰一碰那个小人,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探出的指尖忽然稍稍一顿,紧接着便收了回去。

  他从前很喜欢收藏这些小东西,书房里紧紧挨挨地摆满了好几个木柜展示架,又多又杂。后来因为要搬到朝家去住,帮着一起收拾的朝冶就说让他挑一部分带过去。

  可郁琰选了半天,什么也挑不出来,什么都割舍不下。

  借着那几分柔光,郁琰慢慢走进舆洗室,因着上半夜才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情|事,再加上日渐隆起的孕肚让身体的负荷增加,郁琰的腰背与腿根都有些酸软。

  他倚靠着浴室门,懒洋洋地站着,然后轻巧地从衣兜里拿出了一部手机,第一次郁琰输入了自己的生日,但并没有解锁成功。

  第二次则换成了朝弋出意外那天的日期,可手机震动了一下,显示的依旧是解锁失败。

  直到郁琰鬼使神差地输入了“250607”这一串数字,“25”是“Y”在字母表中的排序,至于“0607”,则是朝弋抱着花束来到学校门口等他出考场的第一天。

  锁屏很快自动上滑,显示屏也切到了主屏幕。

  这部手机自然是朝弋的,锁屏和桌面上都明晃晃地放着他的照片。

  这人的短信和邮箱都被清理得很干净,微信上登的也是工作号,翻到底也没看见什么异常。

  倒是有个备注叫“程安安”的人,在消息栏上有四条消息显示未读状态,郁琰没点开看,只能看见他最后发来的一条消息是:-说好请我吃饭呢,朝大老板?

  郁琰莫名从这条信息里窥见了几分稔熟的意味,只可惜他的好奇心有限,翻到这里就退了出去,没再继续往下看。

  手机里的通话记录也不大能看出什么异常,经常联系的那些一般都设有备注,但翻了一会儿,郁琰忽然发现有一个陌生号码似乎每个月都会打过来一次,而且每次的通话时间都只有几秒钟。

  郁琰思索片刻后,便就尝试着拨了过去。

  对面很快就接了起来,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几秒,然后那人才小心地问了句:“不是还没到时间吗?”

  郁琰当机立断挂掉了电话。

  旋即迅速编辑好短信:我这边不方便说话,有人找到你那边了,马上离开那里,天亮前赶到c市郊区的善贤文化广场,我安排了人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那边很快也回复道:妈的又来,大半夜的鬼叫得到车啊?

  郁琰面无表情地打下第二条“警告”:你可以留在那儿,等着警察来抓你,魏建海。

  早在一年多以前他就查到了这人的身份资料,并在A市附近发现了这人的踪迹,这人那人大概并没有跟朝弋事先打好招呼,自以为很小心地,偷偷跑回来看望生病的父亲。

  郁琰的人一路尾随,悄没生息地跟到他的住所,因为没什么准备,又怕一个人贸然上去抓人不够稳妥,于是这人便在通知郁琰以后,又叫了两个信得过的一起上去绑人。

  但不知道朝弋那边是怎么觉察到的,等他们上去时,魏建海早就跑没影了。

  那边缓了会儿,才回道:知道了,六点前到。

  联系好人之后,郁琰便把刚刚的通话记录和短信删了个一干二净。

  紧接着郁琰按了下冲水键,然后才缓步走了出去,刚到床边就听见那人语气含糊地抱怨道:“你去好久。”

  郁琰没出声,朝弋就轻车熟路地将人往被子里一捞,然后撩开他垂在鬓边的发,在他脸颊上亲了几口。

  “刚刚梦见你了……”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像是梦中的呓语,“琰琰接了我的花。”

  “他和我说‘谢谢’。”

  郁琰缓缓贴近他,然后在他喉结上吻了吻,哄孩子似的低语:“是好梦吗?”

  朝弋像是又睡熟了,再度变得安静。

  可当郁琰抬起头时,却发现这人正睁着眼看着他,只是那双眼里睡意惺忪,还带着几分松弛的笑意。

  “好痒,”这人紧接着又胡搅蛮缠地吻上来,“你刚刚亲我的时候是不是伸舌头了?”

  没等郁琰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说:“真骚。”

  那里仍还湿软着,于是很轻易地就被打开了,紧接着朝弋又蛮横地堵住了这人的辩驳与喘|息。

  “轻轻的,”他亲昵地舔了舔郁琰的耳垂,“再弄一次,好不好?”

  郁琰想回答,可朝弋却压根没给郁琰说不好的机会。

  这一次折腾到快天亮,行将昏睡过去之前,郁琰听见伏在他背上的那人很轻地问:“换一个人爱,行吗?”

  “我也……不比他差什么。”

  *

  朝弋一觉睡到了下午。

  醒来时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他下意识拿起手机,想着给助理打个电话,说自己明天就不去公司了,可刚拿起手机就看见通知栏里正躺着几十个未接电话,大部分都是余助打来的。

  朝弋立即回拨了过去。

  刚响了一声那边就接通了:“朝董,您回A市了吗?”

  “怎么了?”才刚睡醒,朝弋的嗓音还有些发哑。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有警察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问您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不接电话,紧急联络人是谁之类的,”余助的语速很快,“我试着联系您,但您一直没有接电话,后来有两个自称是A市靖江分局的警察,直接找到我,说要向我了解一些情况。”

  “他们问了很多问题,包括您和您父亲、大哥的关系,”余助小声说,“我听着好像是您母亲那边出了什么事……”

  朝弋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身上残存的那点睡意顿时就没有了。他没打算一直替这两人掩藏罪行,现在朝文斌死了、朝宪也瘫了,集团里如今再没人能对他构成威胁。

  就算那两人因为“蓄意抹杀”这一罪名被捕入狱,自诩清白的他也只需要积极配合调查,然后召开一场发布会来证明自己的“无辜”,这场闹剧至多会让朝阳的股票跌一跌,到时候只要多花点钱做好公关就好了。

  钱和权眼下都还被他攥在手里,没什么事是不能摆平的。

  但不是现在。

  他原本想等郁琰顺利生产、尘埃落定之后,再将魏建海作为一个“礼物”送给他,没想到这件事会发酵得这么突然。

  又一通电话拨了过来,朝弋看了眼号码,于是迅速挂断助理的电话,又接起了这一通。

  “老板,”那端话音急促,“魏建海被抓了。”

  “真就是打个瞌睡的功夫,一下就跑没影了,谁能想到这狗|逼崽子会跑去自首?别到时候把我们全给供出来了……”

  朝弋:“别你妈瞎嚷嚷。”

  说着他就想去摸兜里的烟,直到摸空了才想起自己最近已经把烟戒掉了。

  “让你的人把他爸妈都看好了,只要他爸没死,就得靠呼吸机续命,他没这么蠢……”

  就在这时,郁琰忽然打开门走了进来。

  朝弋下意识收敛了神情,对着电话那边低声说了一句“我马上回去”,紧接着便挂断了电话。

  “集团那边有事?”郁琰淡声询问道。

  “嗯,”朝弋翻身下床,然后轻车熟路勾下这人的后颈,低头吻了吻他的发旋,“本来还想着再请一天假……”

  “舍不得走。”他说。

  郁琰的脸半埋在他怀里,因此朝弋并没有看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措与动摇。

  顿了几秒郁琰才道:“晚饭已经做好了,吃完再走吧。”

  “你做的?”

  “只有一半是,”郁琰说,“起太晚了。”

  朝弋犹豫了会儿,还是道:“算了,我怕那边来不及。”

  临上船前朝弋心里忽然又涌出了一股浓烈的不舍,他回头看向身后那人:“郁琰。”

  “昨天那些……”他问,“不是梦吧?”

  郁琰没说话,只是将那一小块海玻璃放进他衣兜里。

  那块玻璃被郁琰捂得热了,带着他的一点体温,又被朝弋紧紧攥紧手心里。

  不是梦,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