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若道:“待我们回京,同叶净商讨商讨这件事。”

  算算时间,等他们归京时,叶净一行人也差不多巡完三十六城回京了。

  叶净卧底南疆,潜伏在薄燕王身边多年,若是薄燕王真的有了心上人,他应当是清楚一二的。

  怕只怕那个多年后尸骨被薄燕王带上战场的心上人还没有出现,这样要想找到薄燕王的软肋便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无论无何,此次南疆之行,叶净是必须去的。

  傍晚,宋若正瞧着潜伏在肃城的密司局线人递来的折子。

  这折子是叶净一行人留下的,约莫半个月前,叶净他们曾经过这里。

  客房内烛火很足,就连雕着莲花的八仙桌上也摆了一盏绢灯,暖黄的光晕照在了纸折上。

  上面用密文介绍了几个城池的情况,大多没有出什么问题,就算线人因故死了一两个,军中发现了南疆细作的踪迹,也比雅安的情况要好很多。

  叶净此行看起来颇为顺利。

  密文下方空白处被人画了一只王八,不难看出是谁的手笔。

  而今的叶净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且能拿到叶净写的密信除他自己以外也只有一人了。

  不得不说,少年同以前的叶净真的是很像,一年多前,叶净给她传信时,也总爱在末尾画个古怪图案。

  那图案通常是大宋才有而南疆没有的荷叶鸡。

  正值春日,晚风拂在人脸上带着淡淡的海棠香,李言兮自茶水间转来,轻轻掩上门,将沏好的茶放到了宋若面前。

  “这西洲的茶叶果真是上好的。”李言兮温声道。

  宋若闻言放下了手中的折子,弯唇瞧着她,“二小姐尝过了?”

  李言兮把目光落到了纸折上,点了点头,正想问问叶净那边如何了的时候,宋若扯了扯她的袖子,“那我也得尝尝。”

  李言兮缓缓眨一下眼,然后见宋若朝她靠近,吻了过来。

  她微蜷了一下手指,片刻之后,她的唇齿与宋若的唇齿相接。

  半响,她喘得不行地坐在雕花桌旁,宋若则在一旁弯着眼睛,眸中是褪不下的笑意。

  宋若抬手擦了一下她的唇,轻声道:“二小姐,我想娶你。”

  李言兮眸子缩了缩,须臾轻轻笑了,“好,待天下安定了,我们便成亲。”

  绢灯的烛光柔和了她的面庞,那双浅眸闪着微光,宛若黑天墨地里的满天星辰。

  宋若愣了愣,落在她唇上的手指转而碰了碰她的眼角。

  李言兮因为眼角的痒意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睫,直到宋若的手落下,这才开口道:“叶净他们可是有好消息了?”

  宋若点了一下头,“巡城一切顺利。”

  李言兮笑了笑,温声道:“那便好。”

  烛火微晃了一下,话音刚落,她便又一字一句道:“生辰快乐,我的阿昭。”

  声音轻缓温柔,直教人听了心都跟着软了几分。

  宋若眨了眨眼,许久才反应过来,伸手搂住她。

  她朝着李言兮摊开掌心:“二小姐可有准备生辰礼?”

  宋若拿准了李言兮没有准备,这么说不过只是为了打趣她。

  李言兮佯装为难地蹙了蹙眉,“我给忘了。”

  宋若一挑眉,将怀中人搂紧了些,低头亲了她一口,这才含着笑道:“忘了也没关系,二小姐把自己送给我就好。”

  李言兮弯了弯唇,止住了宋若试着往自己衣襟里伸的手,“骗你的。”

  说着趁着宋若顿住之际,拿出了藏在袖衫里面的炒板栗。

  大抵是豆腐没吃够,宋若满脸遗憾地接过了李言兮手里用薄布包住的板栗。

  不过这遗憾没有持续多久,等她拆开薄布,闻到了板栗香后,眼睛便亮了起来。

  漆黑的眸子在绢灯下闪着微光,“这就是南疆的炒板栗?闻着便香。”

  “沿路也没有这种香味,你是从哪里寻得的?可是寻了很久?”

  肃城几乎是大宋除京城外最繁盛的城池,板栗传入京城后,接着便是传入这里。

  大宋同南疆通商后,京城的外商道慢慢与肃城相连。

  李言兮估算着上一世板栗传入大宋的时间,知道板栗应当已经运到这里了,只是还没有传开来。

  所以她沿着并不起眼的小巷子找,找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在城北的一间巷子找着了。

  “也没有找许久。”李言兮看着宋若这难得的馋嘴模样,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宋若舒服得微眯了眯眼,然后剥起板栗来。

  剥开第一颗板栗后,她把栗肉放进了李言兮的嘴里,“可好吃?”

  李言兮望进她的眼睛,轻轻笑了,温声道:“好吃。”

  第二颗栗肉进了宋若的嘴里,李言兮看着她咬了一口,开口问道:“若是找到了薄燕王的心上人,我们该当如何?”

  宋若剥开第三颗往李言兮嘴里送,微垂下眼睫:“想办法利用他去杀了薄燕王。”

  ·

  三月中旬时,京城堤岸的杨柳发了新芽,李言兮她们自西城门进了京,经过河岸的时候,脚步放慢了些,赏着河岸的垂柳。

  叶净他们于七日前已经抵达了京城,稍作休息后,宋若便打算入宫。

  她同叶净早早便在信中商议好了今日在宫中见面,为几日后动身去南疆作准备。

  李言兮穿着一身淡绯色的百褶裙同宋若一起入宫,初春的天气寒,宋若担心她感染风寒,给她添了件绰子。

  一身淡绯衬得她鲜活娇贵,宋若瞧着瞧着,蓦然不着调地想起来白龙寺的漫天桃花。

  现在是三月,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

  宋若换上了女装,穿上同李言兮相差无几的褶裙,发髻上簪着刻着比翼鸟的珠簪,簪上有流苏自簪尾垂下,走动的时候会微微晃动。

  她头上的珠簪同李言兮头上戴着的是一对,两人并肩在宫道上走着的时候,很是相称。

  到达勤政殿的时候,叶净已经等在那了,身边跟着那个少年。

  二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叶净正黑着脸将少年推开了些,少年没皮没脸地又黏了上去。

  宋渊正巧从廊角过来,身旁跟着的不是老太监,而是一身白袍的顾连召。

  李言兮回首看过去时,便听得顾连召温着声说:“阿渊,这是我新采的花。”

  顾连召侧着身,将手中的几支春兰往宋渊身前递,那兰花开得艳丽,还沾了些露水。

  宋渊面无表情地接过了他手上的花,然后扔到了地砖上,“孤再最后同你说一次,不要再摘御花园的花了,一株兰花价值千金,你现在身无分文,赔不起孤。”

  顾连召轻叹了口气,弯身将兰花花束捡起来,“臣知道了。”

  他拉耸着脑袋,将手中兰花乱了的枝叶一点一点理顺。

  大抵是短短四个字内含着的叹息太明显,宋渊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只是他仍旧面无表情,就连目光也没有落在顾连召身上半分。

  李言兮收回视线,朝着宋若瞧去,只见她也在望向廊角,模样有些出神。

  李言兮想起宋若曾同她说过,能记起上一世的一些事,想来这些天来,她多多少少想起了上一世他们四人在宫中闲逸度日的那些年岁。

  上一世顾连召还是凌夫人的时候,也总爱摘上几束花递到宋渊面前。

  御花园的花草虽然名贵,却远没有到一株千金的地步。

  再者若是帝王想,只要能搏得心上人开心,即便是千金,也不会皱一下眉。

  春日里,李言兮带着宋若往廊角望去的时候,总能看见年轻的帝王接过心上人手上拿着的兰花,然后飞快地吻了吻对方的唇角。

  一连很多年,每到初春,李言兮总能看到这种场景。

  那时的宋若什么都不懂,便有样学样,瞧到这一幕后凑近李言兮,想像皇上亲凌夫人那样也亲一亲她的嘴角。

  很多次李言兮都将宋若拦了下来,有一次却失了手,让宋若吻到了她的侧脸。

  她当即红了脸,却又因为中了蛊,一时空白地站在了原地。

  正巧那时皇上同凌夫人走近,皇上意识到自己亲凌夫人嘴角被她们给瞧见了,顿时不自在起来。

  倒是被亲的凌夫人和沐地朝她们笑了笑,取了皇上手中的一束春兰,塞到了宋若手上,声音温婉:“昭和,亲嘴只能同爱慕的人一起。”

  宋若听了眨巴眨巴眼,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手中的那束春兰递到了李言兮的手心,然后紧紧搂住了她。

  只可惜到了后来,这一切都成了一场虚妄的梦,兵临城下之时,往昔的一幕幕全都燃成了灰烬。

  梦既醒了,便再也回不去了。

  许是看到了站在勤政殿阶前的她们,皇上朝她们挥了一下手,散漫地笑了开来:“怎地不进去?”

  站在一旁的顾以召见他笑了,愣了一下,也跟着笑了。

  宋若应道:“我们也只是赶巧地走到殿前。”

  四人一前一后进了殿内,殿内站着的叶净拽着少年向皇上拱手行礼。

  大抵皇上早就知道了少年的存在,也不怎么惊奇,摆了摆手,六人便围着殿中的檀木桌坐了下来。

  此次聚在这里,是为了南疆之行,宋若让顾以召形容了一下那骨架具体的特征,又过问了一些细节。

  李言兮试着根据顾以召的描述绘出那男子十年前的模样。

  皇上问道叶净:“你在薄燕王身边多年,可曾见过这个男子?”

  叶净微垂了眼:“薄燕王府所有小厮我都记得,旁系的公子哥我也认识一些,不知这男子是薄燕王的何人?”

  宋若答道:“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