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偏执阴郁疯徒妄折他腰>第三十八章 你要我杀了他吗?我没有资格剥夺他的生命!

  回到周国王都,那富华豪奢的绕水城池,仿佛与外面割裂开了,里面是一片安逸和繁荣。

  将一切隔离,丝毫看不出大厦将颓。

  回城路上没有再遇险,好像是知晓已经惹得他们怀疑,故暂时收敛了。

  本身知晓此事的人都心照不宣,理应无人敢挑明,可不知怎的,“太傅携六王子出游”一事竟闹到沸沸扬扬。

  一下马车。

  还没有一柱香的功夫,段轻舟便被周王请去了王宫。

  周王倒询问二人出去的事,他自由一套说辞,周王点点头,没多问什么。

  只是,第二天便下旨让段轻舟继续代课授学。

  分明不久前才有意让他和相墨一个人捆在一起,这番作为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后来才听说,是长公主相蓉的意思。

  相蓉去求的周王,将他这个太傅夸的天花乱坠,让周王思考了他还有不少价值,放弃用他毁掉相墨的想法。

  这倒未必是件坏事。

  只是有人心里不舒服,不甘心这些天温暖和偏爱又要被别人分走,害怕那月光有一天离他而去。心里恨得咬牙切齿,拿着笔下誊抄的字撒气。

  相墨捏着笔的手都发白,不甘心的看着男人,漆黑的眼里流露出一种狠毒来,像是幼时牙方尖锐的毒蛇,“太傅,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言而无信,凭什么他可以朝令夕改!”

  这是少年第一次对人说出自己心里的不满。

  他自己都察觉不到,自己对太傅已经有一丝信任了。

  段轻舟只是点了点少年左手写的字,今天的字明显浮躁,轻轻摇了摇头,到底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王道,乃喜怒不形于色。六殿下就因为这点事而心境浮躁,不应该。”

  相墨看着男人不赞同的目光,心里酸一堵塞,张口想说什么,又皱眉压了下去。低下眼睫,“墨知错了。”

  “无论我是否在太学授教,我的心向着殿下,依旧会将殿下和其他人区分开来。一为王孙贵胄之师,一为王佐之臣。”

  “臣只有一个愿望,那便是天下太平。”

  “臣认为,殿下有能力成为仁君,实现臣和全天下的夙愿……只要殿下愿意。”

  “臣信殿下能做到,殿下也要相信臣的忠心。”

  段轻舟说话时端的一派矜持淡漠,那双桃花眼里却是温柔一片。

  相墨抬眸望进高挑男人的眸子,只觉得看到了浩瀚星海,波澜壮阔又温柔溺人,心跳慢了半拍。

  最美的风景也不过如此……

  相墨看的呆住,许久移不开视线。

  他垂眼,耳朵泛起不自然的红,“嗯。”

  太傅信他,他也要相信太傅。

  要喜怒不形于色,成为宽厚的仁和的人、成为太傅喜欢的样子。

  ……

  夜里回到府上。

  段轻舟觉得甚累,便早早歇息,却又陷入梦魇中。

  梦里他手持“鹤唳”,在断崖处迎风而立,身边是伤势惨重的少年,两人被逼到无路可退。

  面前黑压压的,是周王的官兵。

  他突如其来转过身去,极其冷漠的将长剑刺进少年身体,一把将他推下悬崖。

  “太傅!”

  少年一身白衣被血染成了红色,那痛苦的嘶吼回荡在耳畔。

  “不要!”

  段轻舟目眦欲裂,猛然睁开眼睛,身体却动弹不了,眼前只有漆黑一片。

  他像是被什么控制住了,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这黑暗的枷锁。

  忽的,眼前一道极昼。

  耳边听到液体飞溅的声音,感觉脸上温热,他再睁开眼,瞳孔被骇的猛然骤缩,他看见了惊悚的一幕——相墨手里拿着一把带血的匕首,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太傅,寡人做的对么?”

  应声倒地的是一具成年男人健壮的身体,脖颈喷溅出无数血液。

  那男人已经被凌虐死,双腿双手都被砍断,浑身是血。脸更是骇然,根本看不清原本的长相,只看到密密麻麻被划的全是血痕。

  一双和少年七分相似的漂亮凤眼,凸起的白眼球爬满血丝,惊悚的瞪着他的方向,瞳孔已经散了焦距,死不瞑目。

  段轻舟靠在角落,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惊骇的发现自己的脖颈和手腕脚腕都被绑了粗锁链,他越挣扎,那金属锁链就收的越紧。

  他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相墨。

  已经是成人模样。

  相墨头戴十二鎏帝王冠冕,一身玄色金纹广袖龙袍,眉宇间阴郁暴戾,褪去了少年时候的稚嫩瑰丽,锋利硬朗的线条中揉杂着一股偏执狠毒意味。

  “太傅千不该万不该,放弃寡人…选择相景玉……”他的声音也低沉几分,带着笑意的语调让人毛骨悚然。

  “太傅选中的仁君,到底还不是死在寡人手里?”

  “太傅想救他,可惜——晚了。”

  “不过,太傅既然回来了,就留下吧,陪着寡人。好好看着寡人怎么毁掉太傅所珍视的一切!”

  “首先,是太傅的身体,好好调教一下……”

  “寡人倒要看看,仙人到底能不能百毒不侵、永生不死……”

  段轻舟身上开始剧烈颤抖,只觉得浑身刺痛麻痒,皮下像是有无数行蚁,一口一口的噬咬着他的血肉。

  难受的他倒在地上,翻来覆去的翻滚,停止不住抓挠,额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痛苦的嘶吼。

  脖颈上锁链收紧,脸色胀起血色,如同一只手将他的口鼻捂住,难以呼吸。

  逼近死亡。

  恐惧,惊骇。

  “不!”

  一声痛苦的嘶吼,段轻舟猛地惊起,额头上全是冷汗,后背湿透了。

  缓了好久还是惊魂未定,克制不住的溺水般的急促喘息。

  定定的看着四周熟悉的陈设,他才发觉是一场梦魇。

  惊心动魄,骇悚不已。

  这个梦境怎么这样真实!是未来吗?

  不可能,怎么会……

  ……

  聆仙阁,占星台。

  银辉闪动的占星台上,一座石制的巨大的卜月盘,上面雕刻着密密麻麻的繁文。

  卜月盘高高挂起,文字都散发着金光,仿佛日月同辉。

  浩淼星辰绕着卜月盘闪烁绕动,旋转着像是一片幽蓝海上的银水。

  段轻舟单手撩起袍子,踏着石阶走上去,每走一步,那面前的星河便会曲动几分。

  一个身姿颀长的男人站在占星台中央,背对着他。脚底下的古文向四面八方延伸,不知是什么阵法,闪烁着银色微光。

  段轻舟附身行官礼,“请问,国师邀段某来此所谓何事?”

  心想,这便是相墨口中与先王后有私情的那个人。

  他叫自己来这里为了什么?

  自己与他并不相识。

  就在这时,男人转过身来,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段轻舟的眼中。

  段轻舟诧异:“司命星君……怎么是你?你怎会在凡间?”

  男人淡笑一下,声音反而清润动听,“你不必介怀,我此次下凡,不是紫渊帝君的安排。”

  “那是……为了?”

  段轻舟在神界与司命星君也有几分缘分,在神界时经常来往,诸多帮衬,知道他外表向来风轻云淡,其实内里是个极易心软的敏感性子。

  听了他的问题,司命星君无奈一笑,“下凡历劫,还我成神前欠的一个情债。”

  那笑里,究竟有几分惨然,段轻舟品不出,只觉得看着有些心酸。

  这情劫,是成神七劫里相当难过的。

  “我在周国担任国师,再唤星君叫人听了不好。你应该知道我人间的名字,云诞。”

  “我们两个又是旧交情,叫彼此官名是在疏远。你比我年纪小,便以云兄呼我吧,我也称呼你的名字。”

  云诞一身银白月袍随着走动而摆动衣袂,引他向着前去。

  段轻舟点头走上占天台,仿佛置身星河,袖边的繁星像水一样绕着他,如梦如幻。

  他痴了一会儿,回神问道:“不知云兄此番叫我来此,所谓何事?”

  云诞指了指天上的一方闪动的星辰,“看到了吗?那颗黄色的是如今的帝王星。然而这颗帝王星将要被后面的红星吞噬,届时……”

  他的手指碰了一下卜月盘上的文字,忽的有一道光顺着卜月盘飞出去,钻进了那颗红星。

  红星闪烁的更快了,要膨胀似的,光辉愈发的鲜红。

  紧接着便将那颗黄色帝王星盖住了,几乎是淹没式的。

  霎时间,血光漫天。

  段轻舟被这场面骇住,一时间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在观天策里看到的未来的人间,还有那天晚上的噩梦。

  云诞看着段轻舟面色有些苍白,将漫天血海收回,眼前又变成了梦幻的蓝色星河。

  声音温润,有些悲悯的看着他,“你应该已经看到了十年后的场景,相墨就是个十足的疯子,你不要再想着感化他。”

  “他的存在就是错误,是一个该被剔除的错误。”

  “我是司命星君,职责便是掌管人间宿命。他将来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的司命簿上早经出了答案。你救不了他,更没法改变既定的结局!”

  段轻舟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盯着他,一贯隐忍着情绪,一字一句的问:“那你要我怎么做?”

  “你要我杀了他吗?”

  “换作你,你下得去手吗?他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他到现在并没有犯任何的错误!我没有资格夺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