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全球觉醒>第43章 警钟

  那是徐紫台的照片,方遒一眼就认出来了。

  据何宴所说,司马承空和徐紫台是很好的朋友,那么司马承空会保存故友的照片并不是一件值得惊异的事,但令人奇怪的是,他对照片的处理方式。

  大照片、大相框挂墙上不说,还挂在正对着床的地方。

  这是什么概念?每天清晨一睁眼就能看到它,每个失眠的夜晚说不定也会一直凝视它。

  什么样的感情才会这样做?

  方遒不是一个轻率的人,不会草草地就一口咬定一件事,所以尽管直觉警铃已经大响特响,他还是耐心地开始慢慢推敲。

  首先,这种感情一定很浓烈,比如强烈的愧疚感。

  但是人本能是趋利避害的,谁会将一个自己愧对的人的照片这样一直放在眼前,让自己一刻都不得安宁?怕不是受虐狂。

  表达愧疚感的方法有很多,跟照片相关的……就是给对方设个灵台,每天早晚三炷香都没现在这样诡异。

  其次,纯粹的对友人的怀念?

  这感情要深到何处才会做到如此地步……方遒将心比心,老孟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还一起经历过各种磨难,最难的那会儿也不是没有一起经历过生死关头,是名副其实的能话生死的交情了,可如果……老孟出了什么意外,他当然会很痛心难过,但也做不出把人照片放大挂床头的事。

  ——如果是自己出了意外,变成鬼后见老孟这样对他,他也会起一身鸡皮疙瘩,说不定会当场吓得活过来。

  是了,说到底,这件事……很暧昧。

  方遒的思维转来转去,最终还是转回了一开始直觉就隐约意识到了,但潜意识有些排斥的东西上。

  他看了何宴一眼,内心五味杂陈。

  一瞬间,他的思维就发散开来,想到的东西有很多。

  他本来就比何宴大两三岁,这些年见过的、听过的事也更多,所以面对这种事虽然惊讶但也想得通,但是何宴呢?何宴说的不理解是真的不理解,还是只是……接受不了?

  还没继续深想,方遒脑子里的某根弦就突然抽动了一下,有一点莫名的忐忑。

  如果是接受不了,那又是哪种接受不了?

  是对司马承空如此肖想自己的父亲接受不了,还是对这一类的感情都接受不了?

  如果是前者,方遒想了想,如果代入自己,他也不一定能接受,难免会膈应,再想到现实中徐紫台在何宴母子俩的生活里可是一直处于缺席状态,这就免不了更让人胡思乱想。之前他潜意识排斥认知到这件事的暧昧性,也是因为不希望司马承空对何宴的移情,移的是这种情。

  如果是后者……想到这里,方遒顿了顿。他好像有点惊讶自己会想这么多,近乎慌乱地止住了思绪。

  “什么理解不了?”他整理了一下情绪,平静地问。

  何宴看向他,罕见的有些犹豫。

  方遒脸色也很平静,但心里却又忍不住猜想,何宴为什么犹豫,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对他说不出口?

  好在这一段堪称煎熬的时间并不长,也就几秒钟。

  何宴道:“准确说来,也不是理解不了……以前也听说过这种事,只是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方遒心里咯噔了一下。

  “所以说起来,用害怕这个词可能会更好一点。”

  方遒有一瞬的窒息。

  “害怕?”方遒慢慢地重复这个词,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但总归不会很舒服。

  何宴垂下眼:“我怕我爸……”说到这儿,他就没再往下说了,因为后面的话只是在脑子里想一想,就已经足够让人难受得浑身都提不起力气来了。

  闻言,方遒努力直起身,二话不说便将何宴拥进了怀里。

  何宴先是一僵,好像被吓了一跳,但很快便放松下来。

  方遒静静等了两秒,才开始轻缓地拍他的后背:“别怕,我相信徐将军不是那样的人。”

  何宴的下巴轻轻搭在方遒的肩上,脑中不受控制地又浮现出与何圣蓝相关的画面。

  印象里,她很少笑,好像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事值得她高兴了。

  “我妈她,很少谈爸的事——不对,”何宴深呼吸了一口气,“是几乎不谈。记事以后我也从来没问过,所以他们之间的事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片空白。”

  “你是在后悔吗?”方遒问。

  何宴抿了抿嘴,默了两秒,叹息一般地说:“也不算吧,因为重来一次,我应该也不会问。”

  方遒继续默默地拍他的背。

  “如果你见过我妈妈的眼睛就知道,那些话对着她,根本不忍心问出口。”

  “喂喂!差不多了吧。”阿道夫探了个头进来,身子半靠着门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方遒松开何宴,对上阿道夫的视线,犹豫了半秒,试探地说了句:“谢谢?”

  阿道夫神情露出一点微讶,眼里的笑意真实了很多,口中哼了一声,道:“还不快出来,需要我进去请吗?”

  何宴擦了擦眼角,抬头正对上方遒看向自己的有些担忧的眼神,瞬间收拾好了情绪,反而问他:“你还好吧?”

  “我已经没事了。”方遒说着,生怕何宴不相信似的,站起身张着手臂转了两圈。

  何宴被他逗笑了。

  阿道夫不耐地敲了敲门框:“走啦!”

  何宴送方遒出门,在门外目送他们。

  方遒经过司马承空现在居住的卧房的时候,脚步微微一滞。

  他看向房门的眼神犹如一根钉子扎进木头,又定又狠。

  -

  同一时间,司马承空现居房内。

  笼岛绿子正在给白狼王受伤的腰背缠绷带,神情冷冷的,说话的语气也带着不满:“你就宠他吧,早晚栽在他身上。”

  司马承空眉头一皱,喝止道:“别乱说。”

  “那就当我在乱说好了,”笼岛绿子手下的力道不自觉重了不少,“但我也要提醒你一句,就这么放着他们毫不约束,指不定哪天就会出什么事儿。”

  “不过是些小孩子,他们又懂什么。”司马承空有些倦怠地揉了揉额角。

  笼岛绿子笑了笑:“正因为是小孩子,顾虑才不多啊。”

  白狼王感到了疼痛,不适地挪了挪身子,但很快就被笼岛绿子强硬地拉回原地,不高兴地呲了呲牙。

  笼岛绿子对此视而不见:“药已经上好了,这种直接上在精神体身上的药效果更好,但是也更难受,你控制好自己的精神体,别让它把绷带挣脱了。还有我给你特制的那个丸子药,也别停。你知道的,它不光可以紧急疗伤……我看你最近的精神状态也不怎么稳定。”

  “知道。”司马承空僵硬地应了一声。

  笼岛绿子利索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拎箱就走,但是到了门口,想了想,她又停了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没想到,你装好人的毛病还没好。”

  司马承空抬眼看过去,眉眼间已经染上了浓郁的烦躁:“快滚。”

  笼岛绿子知道自己戳到了他的痛处,但她还有后话:“当年若不是你非要在那人面前装好人,也不会搞出这么多事来。现在看来,你似乎很乐意重蹈覆辙。”

  说完,也不给司马承空反应的时间,重重地拉上门离开。

  司马承空独自一人留在只开了一盏小夜灯的房间里,与自己的精神体两两相望,二者目光中有着相似的侵略性。

  -

  所有人都走了,偌大一个房间顿时变得异常安静。

  何宴回到屋里,关上门,然后就开始靠着门背歪着头出神,不知是在想着什么,还是只是单纯的累了。

  半晌后,他才扭扭脖子站直身体,慢慢走向那个大相框。

  照片里的徐紫台很好看。

  用新的目光来看这张照片后,何宴有了新的感觉。

  给徐紫台拍这张照片的人,应该很喜欢他,几乎完美地照出了他的灵动和不羁。

  突然间,何宴有了新的念头。

  连红房子那种地方都有暗道,山野集团不可能没有。狡兔尚且有三窟,更何况人呢。

  想到这儿,何宴顿时打起了精神,打算好好搜寻一番,不过他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虽然这里是司马承空的卧房,但司马承空既然敢这么大方地把地方让给他住,那在这儿多半是发现不了他什么致命的软肋的了。

  这么想着,他将魔爪率先伸向了那个相框。

  如果粗心一点,就会以为这个相框是在墙上固定死了的,但试着动了动后的何宴,很快发现它其实是被做了一种奇妙的结构,边角与墙相连的地方是用类似于鲁班锁那样的东西进行固定的。

  何宴:“……”

  暴力拆解或许不难,但他当然不能这么做。今儿晚上发生的事给他敲了回警钟,险些被司马承空掐死过去的经历告诉他,目前看上去平静无波、安然无恙的生活实际上并非如此,死亡的镰刀不知何时就会挥下——甚至,当初亲口说过要做他的保/护/伞的司马承空可能就是最后那个拎刀而来的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