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合约陷落>第109章 什么天大的委屈

  宋西岭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家。

  他横冲直撞地进去,一把推开主卧的门,傅珩之正背对着他换衣服,上半身脱得只剩下一圈白色纱布,线条分明的后背上布满了疤痕,有的已经结痂。

  宋西岭愣了一下,站在原地。他最近是见过几次傅珩之的裸-体,但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现在才知道原来他车祸不仅骨折,表面擦伤的地方也很多。

  傅珩之一定听到了他的声音,却没有立刻回头,而是淡定地把家居服披了上来。

  宋西岭看不见他的身体了,但眼睛还盯着他。大脑不由自主地思考着傅珩之的伤,想起医生说给他打了两个高定钛制胸骨,之后可摘可不摘,但是恢复期一定要好好休养,至少三个月……

  “怎么了?眼睛都看直了。”傅珩之转过身说。

  “……”宋西岭回过神来,有几分尴尬地别开头去。

  “今天回得更早啊,又出了什么事么?”

  宋西岭忽然想起自己为什么急匆匆回家,脸色一沉,话也不说就转头离开。

  茶几上放置着傅珩之的电脑,恰好开着机,他坐在沙发上,握住鼠标。

  傅珩之走出来说:“西岭。”

  宋西岭正在试电脑密码,首先是傅珩之的生日,接着是初始密码123456,结果都不对,他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生日输了上去。

  提示密码错误。

  宋西岭的手僵了几分。莫名其妙的,想骂自己一句,你可真够自作多情的,傅珩之的电脑,干嘛用你的生日做密码?

  一连输入三次都不对,屏幕弹出提示,下一次再输错,将锁定两小时。

  傅珩之静静地站在一边看他。

  宋西岭心里一阵火烧了起来,同时烧起来的好像还有别的情绪,难堪的、害怕的、难过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是会对时偌有这么大反应。不应该的。

  他明明已经和傅珩之毫无关系,跟时偌更是几年没见。从前的事情明明已经过去了,他的心结也在心理医生面前解开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傅珩之和时偌联系上了,和好了再续前缘,和他也没有半点关系。

  他从前没资格干涉,现在更没有。

  他看着电脑慢慢暗下去的屏幕,余光扫到傅珩之无动于衷的样子,忽然很烦躁,很想离开这个地方。

  于是他站起来走到玄关。

  他的速度不慢,傅珩之立刻叫他的名字。

  他配合地停下来。

  “跟我说说怎么了?”傅珩之说。

  宋西岭踌躇一会儿,低声说:“电脑密码是多少?”

  “你转过来我告诉你。”

  宋西岭不情不愿地转过身,面对着他。

  “六个一。”傅珩之看着他说,“你用我电脑干什么?”

  “你上午在干嘛?”

  “在工作。”

  哦,那么毫无疑问,他一定已经看过了邮件。没准儿两个人已经开始聊去哪儿见面了,他还站在这里瞎掺合什么。

  宋西岭打开了门。

  “回来。”傅珩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听得出他也有了几分火气。

  宋西岭握紧门把手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一种熟悉的窒息感再次拥堵在胸口。

  不待他胡思乱想,傅珩之就走过来,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把门在他眼前关上。

  他在旁边叹口气,然后换了个语气说:“你走了我怎么办?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开水都费劲。”

  宋西岭的手被紧紧包裹着,终于还是败下阵来,竭力控制着情绪说:“你让他来照顾你,我想回家。”

  说着他就把拉着自己的手甩开。

  傅珩之察觉到了什么,再走近一步,说:“谁?”

  “我想回家。”他无力地说。

  傅珩之握着他的手腕就往屋里拖。

  很难想象一个刚做完手术不到一个月、自己没法用开水壶的人居然能使出这么大力气。宋西岭不想扯到他的伤口,就收着力挣扎了一下,挣扎无果,被傅珩之按在了电脑前。

  接着傅珩之输了六个一进去,屏幕亮堂起来。

  他看着宋西岭:“想看什么想问什么,快点,别给我打哑谜。”

  他的语气虽然冰冷,却没有不耐烦,宋西岭又有一点被这种威压支配的恐惧,很熟悉,很令他厌烦。

  他问:“你对他也这个口气?”

  “我不知道你在说谁,也不知道我是什么口气,”傅珩之在他旁边坐下来,“我只知道世界上绝对没有第二个人敢这么折腾我。”

  宋西岭拿起鼠标点了下,屏幕上显示着十几页word文档,标题是《综合心理干预与精神分裂症教学目标》,接下来是一页英文,详细安排了课时计划和预期成果,最后一页是期中测试卷。

  他转头看了眼傅珩之,傅珩之也看着他。

  “这是什么?”

  “教学任务,领导有什么指示?”

  宋西岭转过头去,又打开他的邮箱。定睛一看,时偌那封邮件居然不翼而飞!

  他把页面往下拖,要么是学生发来的,要么是研究所发来的,翻了十几页,变成几年前娱兴同事发过的。

  他转头瞪着傅珩之:“你删掉了!”

  傅珩之莫名其妙:“我删什么了?”

  和这个骗子浪费的每一秒的时间都是白费力气。宋西岭站起来就往门口走。

  “宋西岭。”傅珩之忽然说。

  他这样连名带姓喊他的情况不多见,绝大多数都发生在情绪即将爆发的时候。宋西岭自然而然地停下了脚步,心里却非常难受。

  明明傅珩之和时偌联系到了,面对他的质问,还要装傻,还把邮件删掉了,真是欲盖弥彰。他为什么非要以这种方式给自己心里插刀子呢?痛痛快快地承认,不好么?

  他们现在又没有什么可笑的合约,傅珩之在担心什么?

  而且傅珩之怎么能先发火,该发火的人是他宋西岭才对吧!

  ——不对,他又有什么资格发火?难道傅珩之要自己装作视而不见?

  宋西岭在心里天人交战,他明明知道自己该走,但是脚下像生了钉子似的站在原地不动,直到傅珩之慢慢地走过来,恍然发现自己的脸颊有些湿润。

  傅珩之弯下腰来,顿了顿,说:“怎么这么大的委屈?到底谁欺负你了?”

  宋西岭用颤抖的声音质问:“你已经骗过我很多年,这次又打算骗我多久?”

  傅珩之怔了一下才说:“我发誓我没骗你、没瞒着你任何事情……好吧,我最近其实可以自己洗澡了。”

  宋西岭抬起头来:“你为什么删邮件?”

  “是什么样的邮件,谁发来的?我今天没收到任何新邮件。”

  宋西岭沉默了很久,可是傅珩之这次没有催他,也没有露出任何情绪。

  他半天才吐出两个字儿,声音极轻,仿佛一出口就被风吹散了:“时偌。”

  傅珩之不可思议地皱了下眉:“什么?”

  “时偌的邮件,他说来了这座城市,想和你见面。”头一次说出来,第二次再说就容易得多,宋西岭像个没感情的复述机器,把邮件的内容精准地概括出来,“你还想狡辩什么?”

  傅珩之的表情很精彩,三分震惊三分疑惑三分难以置信,还有一分宋西岭保留评价。

  他半天才说:“你在哪看到的?”

  宋西岭简直被他精妙绝伦的演技折服,不愧是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的人,连装傻都这么可圈可点。

  宋西岭又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傅珩之这一次又拉住了他,往主卧走去。

  宋西岭直皱眉头:“你要干什么?”

  傅珩之走到床边就松开了手,从床头把手机取下来,递给他。

  宋西岭看着他。

  他说:“我最近联系过什么人,你随意查。”

  宋西岭没动。

  他继续说:“你离开我的那几年,他……”

  “算了。”

  “什么?”

  “算了吧,”宋西岭忽然说,“我觉得挺没意思的。”

  傅珩之的手僵在空中。

  “就算你跟他联系了,我也管不着。我们从始至终没有什么关系,就像我现在去找别人,”宋西岭慢条斯理地说,“你也管不着一样。”

  “……”

  “我凭什么要求你不联系他呢?虽然他是一个伤害过我的人,但是他可是你的初恋,你喜欢他那么长时间。对不起,”宋西岭自嘲一笑,“我今天越界了。”

  宋西岭说这话的时候心头都在滴血,他这时候后知后觉地确定,他根本没办法把傅珩之完全放下。傅珩之不在身边的时候,尚且可以短暂忘却;可一旦他回来,和自己朝夕相对时,他根本没办法让自己坦然。

  而且经历之前那一场性-事之后,虽然当晚断片了,但总归有些模糊的记忆。最近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梦到类似的事情,每当他早上醒来,面对床单上的狼藉时,都只能绝望地接受现实——他不仅心理上放不下这个人,生理上也忘不掉。

  他不知道这种感情是什么,他只能明确地意识到那不是爱。

  他爱过一个人,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和现在完全不同。

  但显然,如今放在他眼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自己痛痛快快给自己一刀,二是傅珩之慢慢吞吞一下下凌迟他。

  长痛不如短痛。

  他没观察傅珩之的表情,转身离开。

  马上他就被傅珩之从身后抱住,脖颈间传来温热的呼吸。

  “宝贝,我不会联系他,你相信我。”傅珩之叹着气说,“别说这些话,求你了。”

  “你松手,我不想碰到你的伤口。”

  “我知道了。”傅珩之这么说着,却不撒手。

  宋西岭挣扎着说:“知道就放手。”

  傅珩之把他牢牢禁锢在怀里,说:“我有好几个邮箱,你看的是哪一个?我来这里之后,没有收到过他的信息,更没有联系过他。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看到了那封邮件?”

  “……”

  须臾,宋西岭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电脑展示在他的眼前。

  再看一遍时偌的邮件,他还是会莫名其妙地烦躁。之前他问心理医生,为什么自己遇见过那么多不好的人、不好的事,却偏偏无法对时偌释然。

  心理医生告诉他,大概有两个原因,一是时偌的伤害是因为他最爱的人而产生,自然彻骨铭心;二是,他没有在时偌伤害他的时候适时反击,也没有人帮他反击,所以难以咽下这口气。

  由此推断解决之法有二,一是彻底忘记那个爱过的人,不爱自然不受伤;二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找到机会,反击回去。

  宋西岭尚在胡思乱想,傅珩之抬起头来,斩钉截铁说:“西岭,我对他的厌恶程度不会比你少,我不会见他,也不会回应他的任何邀请。”

  宋西岭别过头去:“和我无关。”

  “口是心非。”傅珩之说,“和你无关你着急上火跑回来折腾我?”

  宋西岭被他一把戳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回头看到傅珩之一副愉悦的笑意,更是怒从心头起。

  “傅珩之我讨厌你!你最好把这件事处理好了,别让他跑来恶心我!”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