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西岭休息以后,傅珩之又登上那个邮箱账号,看了看时偌的消息。
邮件的语气自然熟稔,仿佛对面真是傅珩之一位很久不见、关系亲密的朋友。
傅珩之看了一会儿,就面无表情地关闭了窗口,没有回复,也没有删除邮件。
接着他给远在大洋彼岸的傅书柔发了条消息,此时应该是她的午睡时间,所以对方没有及时回复。
傅珩之也不急,慢吞吞地吃药、洗漱,回到床上,却有些睡不着。
他不知道时偌有什么意图,他也不想去猜测,时偌现在做什么想什么都与他毫无关系,只是,他不会让时偌再有任何机会伤害宋西岭——绝对。
可是……突然他转念一想,宋西岭一发现了邮件的存在,就跑回来质问他,这是不是说明,他心里还是非常在意自己?
他在意自己有没有和时偌联系,也在意自己有没有骗他。
时偌突如其来的邮件本让他像嚼了苍蝇似的恶心,但仔细推敲一下,居然从另一个角度,品出几分甜意。
宋西岭很在意他。
在意,不就是喜欢,不就是爱?
宋西岭以前也很在意封燃,会为他的离开感到难过,甚至会为他哭,但他不会和他闹,不会折腾封燃。
他只会和傅珩之闹。
想到这里,傅珩之一点儿也睡不着了,起身下床,轻轻走到客卧的门口,聆听里面的动静。
屋子里没有一丝动静,宋西岭大概睡熟了。
他睡眠不好,晚上认床,傅珩之特意为他准备了一种香,睡前点好,可以提高睡眠质量,改善精神状况。
不过今天房间里好像没有香味传出。
他慢慢拧开门把手,想进去把香点上。
谁知门刚开了一条缝,就看见床上的被子里透出一丝光亮,正映照着那人清澈的瞳孔。
傅珩之啪地打开了灯。
宋西岭一把扔掉手机,扯下耳机,一脸震惊,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干什么!”
“你这么晚不睡觉干什么?明天不上班?”手机在床边翻滚了几下掉在地上,傅珩之伸手去拿。
宋西岭连滚带爬抢先拾起手机,一脸戒备望着他:“你偷偷摸摸进来干什么,不知道我睡觉了?怎么这么没节操!”
“准备趁你睡着迷-奸,要什么节操。”
“变态,”宋西岭恶狠狠说,“你影响我睡觉,我从明天起就不来了。”
傅珩之凑近了说:“你刚刚在看什么?这么紧张,不会是gv吧?”
宋西岭愣了一下,把手机往身后一藏,才说:“不关你事。”
看他躲闪的模样,十有八-九就是了。傅珩之也有点惊讶,随口一说,居然真给他猜中了。
宋西岭把手机塞进被子里,下床推着傅珩之走。
傅珩之没有拒绝,顺着他的动作走到门口,只是在对方关门时,他伸出脚卡住了门。
关不上门,宋西岭低头一看,气愤地叫道:“傅珩之!”
傅珩之思考了一下,认真地说:“最近不行。”
“什么不行?”宋西岭莫名其妙。
“最近伤还没好,等下下个月没准可以试试,但是需要你费点劲儿……”
话还没说完,宋西岭一脚把他踢出去。
门砰地关闭,怒不可遏的声音隔着门传出:“说了不是!不是gv!”
傅珩之听他恼羞成怒的声音,虽然腿疼,可心情大好,回了卧室,倒头就睡着了。
隔壁的屋子里,宋西岭看着自己的手机,气得七窍生烟。
是是是,他是在看gv,但是他看也不影响任何人,傅珩之凭什么不声不响地闯进来?还嘲笑他调戏他!傅珩之是什么人,他有什么资格!
是不是今天晚上原谅他原谅得太快了?
宋西岭恶狠狠地打开购物软件,毫不犹豫地,把今早就放在购物车里的东西痛快下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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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秋来得猝不及防,下了一夜的雨,树叶被打得七零八落,黄黄绿绿地覆盖在地上,踩上去湿而黏。
温度降得飞快,宋西岭前一天还在穿t恤长裤,今天穿着一样的衣服,刚走出门就打了个寒战。
但他懒得再上楼了,傅珩之家里没有供他换季穿的长袖。而且,今天是他在集团上班的最后一天,只要去和叔说一声,就可以回家了。
他已经想好,今天要把傅珩之书房里的设备再搬回工作室去。
之前那些旧的,如果能拿回来、能用是最好,如果拿不回来或者已经报废,就算了。
他来到公司的时候叔不在,宋西岭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看手机。
没一会儿,电话就响了。
傅珩之的。
宋西岭接起来:“傅珩之。”
“门怎么开不了?你反锁了?”
“你要干嘛?”
“研究所出了点事,需要去处理一下。”
“什么事,你伤还没好。”宋西岭有几分不满。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傅珩之叹了口气。
电话里叮叮当当一阵动静,宋西岭饶有兴趣地听着,没挂电话。
没一会儿,傅珩之提起声来质问,“小混蛋,你他妈的什么时候换锁了?”
宋西岭早料到只要他一准备出门,就一定能发现锁有问题。但是他一点儿也不心虚,反而振振有词地说:“你要和时偌见面的第二天。”
“哪天?你给我好好说话。”傅珩之沉下声音。
“时偌发你邮件的第二天。”宋西岭老实承认。
“简直无法无天……”
“你就好好待着吧,等我回去再说。”
傅珩之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这唱的是哪一出?”
“傅珩之,你记性太差了,我这可是跟你学的。早知道临走前把你手机拿走了,”宋西岭打了个呵欠,“省得你大早上来兴师问罪。”
“……”
宋西岭挂断电话。
距离时偌发来邮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之久,虽然这段时间里傅珩之没有任何机会出门和时偌见面,但是由于前段时间,宋西岭无意中发现了通讯软件里,时偌添加傅珩之的记录。
虽然傅珩之没有对此作出回应,也向他发誓绝对没有联系,但他压根不可能放松警惕。
给门加一道锁,是他不在时,防止他们俩相见的最好策略。
虽然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非常担心时偌再次和傅珩之建立联系,不过,想不想得通也不重要,他只是想做让自己心安的事。
正思考之间,唐复推门进来。
宋西岭站了起来,说:“叔……”
唐复说:“时间到了?早就看你天天在日历上画圈,这下高兴坏了吧。”
“……”
“不过暂时不能放你走。”唐复接了杯水。
还真他妈的被傅珩之说中了,果然上位者就是这么言而无信。
宋西岭认栽:“您说,还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做?”
“你二叔招了一批人进来,你来协调第二轮面试,尽量把通过率控制在百分之八十五左右。”
“意思是我可以决定这些人第二轮的去留?”宋西岭有点惊讶,“我有这么大权力?”
“怎么没有,”唐复说,“你在集团持股百分之五,权力可不止这一点。”
“还能有什么权力?”
“比如,如果能力足够,完全可以争取董事会席位。”唐复微微一笑,将资料袋递给他,“好了,去看看这些人的简历,准备一下吧。”
这是叔头一次和他说清楚自己在集团中的位置,宋西岭还有些新奇。百分之五听起来不多,但是想想家族那么多亲人,绝不是个个都有这么多的。他接过资料袋,想了想说:“如果我想离开,那么可以转让或者卖出这些股份么?”
“可以,但这不是你现在该考虑的。”
“为什么?”
“没那么简单,你不想要,东西就不是你的?你想想你妈会不会同意,再想想小天,他的比例是百分之三,目前在你妈名下。而且这还会牵扯到你爷爷你爸爸的事情,不是三两句就能弄好的。”
“我都这么大了,我妈管不着我。”
“好了,这件事之后再说。”唐复无奈地说。
回到他的临时办公室后,宋西岭随意地翻着那些简历。
上面个个都是傲人的精英,那学历那经历无一不让人眼花缭乱。宋西岭一边看一边想,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荒唐,明明这些人个个都比他强百倍千倍,居然要通过他这一关才能入职。
突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一时之间,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简历上方的大名赫然是两个熟悉的字——时偌。
一边的秘书察觉到他的异样,说:“这位时先生也很优秀,今年三十一岁,有非常丰富的项目经历,工作经验也很亮眼,我见过本人,他提出自己要带领市场部开拓一条新的路径,让集团焕发生机。”
“嗯。”宋西岭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拿着他的简历仔细看。
秘书又说:“时先生是猎头公司推荐来的。”
宋西岭点点头。
他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巧。
时偌出国,究竟是干什么,怎么会想起来这里就职?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不应该吧。如果他真的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怎么会往他的枪口上撞?
是的,集团一直把自己藏得很好,这件事,时偌绝对没有任何知道的可能性。
宋西岭把那张纸翻来覆去地看,忽然发现,时偌有一条工作经历,居然是在他的大学任教。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多年前,傅珩之给他填报志愿的情形。
原来,一切在那时就显露端倪。
宋西岭不由得笑了一下,手指微微地颤抖。
傅珩之,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没有被我发现?
“您对这位感兴趣啊。”秘书说。
“还好,他是我以前学校的老师。”宋西岭说。
秘书说:“这样,如果有什么需要谈,我把他约出来见个面?”
“见面就算了。”宋西岭扔下那张纸,拿起咖啡。那张薄薄的纸轻飘飘地落在桌面上,他淡声说,“除了他之外,其他所有人都没问题。”
“这……”秘书愣了一下,说,“这可能不太妥,您知道的,主要还需要当面交流一下才能决定……”
宋西岭明白了。他想起叔的话,要把通过率控制在百分之八十五左右,而且一定要名正言顺地面试。
秘书是唐复的秘书,当然也知道他的要求。
“我知道了,那麻烦你安排一下吧,至于这位时先生——”
宋西岭抚摸着咖啡杯的把手,神游万里。他这么多年都没见过时偌,他曾经以为,他们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他想象着时偌即将见到他露出的神情,禁不住笑出了声。
他不知道时偌是否还像曾经那样嚣张跋扈,但是无所谓,因为今天的他,绝不给时偌一丁点机会。
在秘书疑惑的眼神下,宋西岭愉悦地说:“我单独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