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绝代仙骄>第78章 奸邪分说

  先前有辱孟花啼一事,现在又任凭一张嘴信口开河,步少棠早就忍不了风轻扬了,但在众派宗主面前,身为一界之主,也不能没有气度,几番忍让,道:“这是君公子自己事情,他要修何术法,与你没干系。”

  闻言,风轻扬顿时面色着恼道:“你!”

  冷道涯喝声道:“行了!如今大敌当前,我们不可自乱阵脚。眼下威势已成,正是我们齐心协力攻破奉天宗的大好时机,胜负在此一举,还须大家戮力同心才行。”

  白浩然温声道:“岳父所言极是。步界主所请贵客,既有能应对素怀容法子,想必是位能士,等上一等,也无妨。”

  门外,孟花啼引着君无赦去宴席,刚走到门口,二人便听得了屋内这一席话。门口守卫见人来,立即进门通报,君无赦站在门外,冷哼一声,还未入门,一股浓郁阴沉的魔气霎时冲入堂中,阴风卷着魔气肆意而起,吹得堂内几人睁不开眼,纷纷抬手作挡。

  君无赦身着一袭蓝白色轻衫,年纪不过二十岁,白色衣衫大方得体,显得他整个人傲视不羁,气度超然。

  他脚跟还未踏入宴厅中,厅内议事众人手里的佩刀灵剑,就开始疯狂剧烈的躁动,剑柄几欲脱鞘而出,都被主人用灵力压住,剑身才停止躁动。

  白独秀身着一袭黑白交错的道服,面容俊美,双眉目射寒星,面庞带着丝丝阴郁之气,他微抬眸,在君无赦踏进来时,与他对视瞬息,那不悦的感觉来不及传递,君无赦便立刻挪开了目光。

  君无赦身姿挺拔,站在宴厅中央,抬手恭敬行了一礼,施礼道:“在下君无赦,拜见冷教主。”

  冷道涯颔首,抬手示意入座。

  孟花啼也施了礼,落座在步少棠的旁侧,君无赦作为贵客,又是步少棠请来的人,则落座在步少棠旁侧,正好与白独秀对面相望。

  冷道涯坐直身躯,脸上不带丝毫笑意,审视着步少棠请来的这位客人。

  君无赦还记得这长脸,不知是因这三年长期征战,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使得他感觉冷道涯周身气质,已然与三年大为不同,威势更加骇人。

  但此刻的君无赦,已没了当年的半分畏惧,他是来跟冷道涯谈攻破神武台后,要银子和俘虏的,冷道涯肯见他,也是在权衡利弊。

  此时已是子时,冷道涯有些倦色,喝了一口冷酒,道:“君公子受步界主所邀,是想跟我们谈交易?”

  君无赦面色沉静,应声道:“不错,以及谈战后的俘虏。”

  冷道涯摸了一把白须,道:“交易好谈,你要银子,我我们伏魔度苦界给得起,但是奉天宗座下作恶的弟子,不容其存。”

  君无赦微仰起头,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淡声说着道:“这三年,伏魔度苦界力抗奉天宗,伤亡惨重,原先伏魔度苦界辖内,百姓的商铺田产,皆被奉天宗弟子扫荡一空,如今各大门派接连夺回失地,这些商铺田产,却又落入了各大宗门手中。冷教主如果要将全部俘虏斩杀,以奉天宗弟子庞大数量,死后必然会积怨成煞,百姓没了过冬的粮食,又要饱受妖邪作祟,如此数以万计百姓都要丧命,那这仙门脚下,今年恐怕就要成尸地。”

  冷道涯看着君无赦,面色冷然,道:“奉天宗作恶这些年,百姓民不聊生,谁都知道。但战后把俘虏的人都给你,这就意味着,你释奴原乡会,将成为天下第一大的魔宗,宗内门下弟子,如果人人都修得魔功,你敢保证他们不会戕害他人吗?”

  这三年来,谢还灵和虞妃雪,共同用不焚天坑内,数百余名原先浮屠派的俘虏,组成了释奴原乡会组织,意指“释奴止戈、匡扶正义”,收容伏魔度苦界和灭度葬刀盟,无法收容的罪奴俘虏和流亡百姓。

  君无赦与冷道涯对视,腰背坐得挺直,没了往日半分散漫,道:“冷教主所言,我确实不敢保证,但此类事情绝不会发生。”

  冷道涯搁下筷子,冷冷一笑,道:“空口说梦的话谁会相信。”

  君无赦捏着茶杯,饮了一口茶,淡笑道:“冷教主大可放心,收容来的俘虏,我会亲自在每个人身上设下咒枷,没有我的同行令,谁也出不去不焚天坑。”

  冷道涯沉声道:“你要俘虏想做什么?这些罪人,对你根本毫无用处。”

  君无赦放下茶杯,抬眸看着冷道涯,从容地道:“我想要这些人赎罪,一直赎清不焚天坑三万冤魂的罪债,给这些罪徒和亡死仙士冤魂一个死后超生的机会。”

  冷道涯没接话,而是朝外喊了一声,道:“来人,掌灯。”

  门外候着的弟子跨门而入,收拾了桌上残羹冷菜,而后给众人沏了热茶。

  君无赦目光原本停留在杯内茶水,抬杯小饮一口,只抬眸一瞬,原本想看看白独秀是何神情,仅仅是一瞬间,也被白独秀抓了个彻底。

  换句话说,自君无赦进入宴厅,白独秀的目光,就没从他的身上离开过半分。

  冷道涯喝了茶,道:“俘虏都给你,你给我们什么好处?”

  君无赦心中早有谋算,缓缓地道:“原先纳入灭度葬刀盟的小门派,四分五裂,慕元鸿、慕京箫一死,奉天宗更是内乱不休,素怀容早已不再是伏魔度苦界的大患。如果素怀容战败,那奉天宗数百年基业,将会如何被划分,想必诸位在清剿天师府、浮屠派时都有经验,不必我详说。”

  他又道:“如今诸位迟迟不敢攻上神武台,是忌惮素怀容手中四大剑灵,以及血尸大军,只要毁了剑灵魂体,那些血尸,或不足为惧。”

  风凌霜疑惑道:“君公子,所言何意。”

  君无赦冷冷地道:“四大剑灵,并非无人人敌。”

  白浩然淡笑道:“敢问君公子所言,能敌之人系谁?”

  君无赦与白独秀对视一眼,神情坚定地道:“不瞒诸位,正是君某人。”

  风轻扬觉得他在胡扯骗人,反驳道:“君无赦,你少说大话了,什么能敌之人,故意耍我们大家的吧!天底下谁不知道,剑灵受控于阴玄令,阴玄令早已被销毁,如今四大剑灵在素怀容手里,他先前将剑灵魂体,寄宿在几大肉身之上,靠操控肉身死魂,才得以剑灵魂体邪力,你身上又没有阴玄令,怎么可能敌四大剑灵,能敌之人,难不成你还能复原阴玄令吗?”

  堂内气氛冷肃,白浩然回头与冷道涯对望一眼,心下一片惊夷,眼眸中似是知道对方所想。

  君无赦面色并不恼,反而屑笑一声,直视着他,道:“诸位若是不信,现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了,不是吗?能不能敌,攻破神武台时,自见分晓。”

  沉默须臾,君无赦又话锋一转,道:“但与此同时,我希望伏魔度苦界各大仙门,不要对奉天宗界地内,流亡的罪民斩尽杀绝。”

  此话一出,白浩然立刻明白他话的意思,就连白独秀也明白了,定定望着他。

  白浩然敏锐地觉察到君无赦年纪虽比他小,但城府却极深,从适才所出之言来看,完全捉摸不透此人任何情绪,问道:“君公子,想要收容流民?在不焚天坑,在浮屠派被怨气浸染界地?”

  君无赦饮了一口热茶,缓了一会儿,道:“不焚天坑内的白骨,需要有人安葬,浮屠派被怨气浸染都城,无人除怨,致使妖邪鬼魅吸阴积怨成煞,四处害人。”

  风凌霜也开口道:“君公子,你若只是想要有人净祟除怨,大可在仙门界地,花重金请仙士便可,只要人多,再多的邪祟也能诛除。但是如果你收容流民,把他们纳入门宗习术法,这个要求,我们应不了你。”

  君无赦心知,以自己此刻身份,不管说什么,或是做什么,都会被怀以诸多动机不纯的恶意揣测,他顿了少顷,又道:“非是如此。浮屠派被剿灭以后,多处繁华城镇就落到了奉天宗的手里,然被一把火烧得干净,而后成了受怨气浸染的都城,也就全部作废,如果要除怨重建,每个地方都需要百姓生息。”

  冷道涯颔首,道:“浮屠派被封锁界地,不仅在于怨气四溢,还在于诸多怨气被谢武当年拿来利用,已催化成了邪气,这一点就是我们也无法克制消除。”

  这时,白独秀突然开口,道:“我觉得,未尝不可。”

  此话一出,席间众人,霎时把目光转向白独秀,就连白浩然,也转过了目光。

  白独秀没有理会旁人异样眼光,而是与君无赦四目相对,他心里知道,对方所言真实目的,为的是让四处流亡的百姓,有个可容身可归之地。

  白独秀坚定地道:“奉天宗的弟子,既是罪不容赦,何不投入到邪怨浸染之地。高修为的仙士,就此诛灭,不仅浪费,死后更易成煞,但若将其放逐废地,诛邪净祟除怨,也算一举两得,少增杀孽。”

  冷道涯嗤之以鼻,道:“高品阶仙士有多少?放逐浸染之地,跟鬼煞相比,就是跟牛毛。若是在净祟除怨途中,被鬼煞所害身亡,更是多增怨邪。”

  白独秀神情平和,淡淡地道:“人手不足,伏魔度苦界的各大门派,可派遣弟子相助,净祟除怨之时,可锻炼仙门弟子,亦可提升修为。妖邪危害四方,民怨祸结不止,作为仙门弟子,理应诛邪安民。”

  君无赦从当年在试炼大会时,见着原先浮屠派饿殍流亡的百姓上得到了启发,他并非想建宗立派,教习魔功术法,制衡称霸修真界,只是不希望这场大战过后,放眼九州尽是,生民凋敝涂炭,饿殍枕藉遍野的景象。

  而他所指的流民,是除却普通流亡百姓,还有奉天宗弟子旁系的无辜之人。从天师府、浮屠派两大门派被铲除后,各都城所屠戮的人,与不焚天坑相比,只多不少,且至今过了数十年有余,怨邪之气无人消除。

  而今奉天宗地界,先不论门下弟子亲眷、亦或普通百姓,光是入门弟子,就有万余人,想想被诛杀后,会是什么景象。

  于是,君无赦想要银子,想要收容这些流亡之人,当然,前提是得先废了这些人修为。

  君无赦是这么想,然旁人却不是这么觉得的,设想一下,倘若君无赦把天师府、浮屠派浸染之地,都消除干净了,那释奴原乡会的版图,几乎超过伏魔度苦界,位列在前的三大门派界地。不仅如此,他修习的是魔道,术法简单,见效极快,即便现在不招纳弟子,谁敢保证他今后不会建宗立派,一旦势成,来个比浮屠派、比奉天宗还可怕的魔宗,到时候翻覆各大仙门,还不是手到擒来?

  白浩然暗自饮了一口热茶,为什么诛邪宗长辈,只剩他母亲一人,因为诛邪宗的长老,基本上在参与浮屠派大围剿时命殒了,当年那场大战,折了多少先贤之辈。之前他父亲参与过天师府、浮屠派大围剿,如今又是奉天宗,他心底明白若是魔宗盛世,将会有多难对付,只要稍稍一想,就足够令人胆寒。

  宴厅内一片寂然,都没人敢出言。冷道涯思忖了片刻,眼神狠厉对君无赦道:“你要俘虏,我们可以给,但这些俘虏,入了不焚天坑,不要教他们歪门邪术,也不要让他们再出现。”

  他偏头看了一眼,刀架上的狼刀,又偏头晲向君无赦,沉声地道:“他们若是敢穿梭在仙门界地,我就立刻杀了你。”

  君无赦看了一眼刀架上,躁动不止的狼刀,心知这是警告。他嘴角牵起,冷冷一笑,端起桌上热茶,一口饮尽,回道:“一言为定,在下还有事,便不多作叨唠,诸位请自便。”

  说罢,他也不想附和众人,独身走了出去,

  人才出宴厅大门,就听得席间一阵妄议蜚语,他侧眸一笑,恍若未闻,抬步离开了。

  君无赦神情冷然,孤身来到了朝天宫的望楼上,神情带着几分疲惫,他微微扯开了些领口,举目空对月,连吐了好几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与人谈判,在宴席上,他伪装的镇定坦然,临危无惧,实则对上这些人,他心底防线早已被击溃。但他不能露出半分怯态,他艰难地走到这里,即便前面有刀山火海,他也必须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