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婚后每天都给相公预备着葬礼>第二十八章 双向脱缰

  确实是南肃的幻觉,因为下一刻殿辰就垂下眼眸,陷入了无意识的昏迷。

  南肃只呆了半秒,便如火箭炮一般地跟着冲进卧房,一边哭喊,一边使劲地嗅里面的味道:“天啊,六皇子你是怎么了?”

  熏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浓烈,只有一丝从他鼻尖略过,瞬间消散一空。

  看来路尧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南肃稍稍安心了一些,进内室一打量,只见屏儿晕倒在锦绣大床上,衣服都还穿着,仅仅领口有些凌乱而已。

  殿辰没动她?

  南肃眉头一皱,只能让下人先送她回去。

  李医师给殿辰把脉,眼睛凝重地来回转了几圈后,抬头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平顺已被吓得六神无主:“我不知道啊,我在旁边房间刚睡下,突然就听门被打开的声音,出去一瞧,六爷赤着上身,就直接跳进了池塘里。”

  李医师又看向南肃:“皇妃,那您知道吗?”

  熏香一散,就再无证据,此刻就算天王老子来问,南肃也是不知道!

  他登时扑跪在殿辰床边,无助地哭道:“我也是听见响动才来的呀,能知道个什么?思来想去,或许是我安排的妾室六皇子不满意?哎呀,可就算再怎么不满意,跟我直说就是了,又何苦跟自己的身体怄气呢?”

  三言两语就交代完毕,顺带,还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李医师觉得这事儿有些悬乎,眉头皱起,却也未做质疑。

  只是静默片刻后,他脸色突然一沉,翻起殿辰的眼皮看了看:“坏事了!”

  坏事了?

  南肃猛地抬起脸,反应过来后又匆匆低下,生怕别人看见自己的表情。

  不一会儿,各类名贵药材流水般地送进厨房,再熬成汤汁端过来,下人们进进出出的,四处都弥漫着一股如临大敌的气氛……

  “世子。”

  路尧终于露面了,在屋外轻唤了一声。

  两人出去找了个僻静地后,南肃一把扣住路尧的手:“到底什么个情况?那会儿不是殿辰自己将屏儿拉进去的吗,怎地后来又不肯要了?”

  说完才觉得自己有些急切,为免路尧误会,他又补充:“我也是怕咱俩找错方向!”

  路尧十分缓慢地看向他:“世子,六皇子不肯要屏儿,自然是因为屏儿不是他最想要的人。您知道那是什么熏香吧?在此之前,六皇子一直以为怀里的人是…”

  南肃:“……”

  他的演技突然变得十分拙劣,尴尬地垂下眼眸,抬手将头发一把别到耳后,解释道:“我可什么都没和他干过。”

  “我知道。”

  路尧盯着他:“因为他神智无知时,口中唤的也不是您。”

  南肃张了张嘴,猛地向路尧看去,整个人仿佛一樽被定住的雕像。远处有人在喊皇妃,一声接一声地递过来,他却忽然无心理会,只是僵硬地收紧了手指……

  好一会儿,他终于扬脸一笑:“我先过去看看,回头再说。”

  殿辰的身子骨是真的弱,平时看着没什么事,可一旦被外界干扰,便是超出常人的几倍反噬。

  之前南肃大冷天的裸奔一圈,屁事儿没有,可他走进内室时,却见殿辰躺在床上,脸色灰白,两眼紧闭,被病痛折磨得不停地大喘着……

  李医师吩咐下人一勺勺地将汤药往殿辰嗓子里灌,半晌才走过来跟南肃说:“皇妃,您回去吧,后续我会好好为六皇子调养的。”

  南肃问:“他没事了吗?”

  李医师叹息一声:“怎么可能没事?只不过左右能活的,放心,我照料了六皇子七八年,知道他的情况,您不用太忧虑。”

  南肃微微一笑:“无碍,我陪着他。”

  ……

  直到天明时分,忙乎了一夜的小院才沉寂下去。

  所有人都退下了,只有南肃坐在床沿,盯着殿辰苍白的脸颊。

  良久,他伸出手替男人将被汗打湿的鬓发拨开,指尖轻拂过男人刀削般的下颌骨。他的动作那般柔和,慢慢蜿蜒到喉结,锁骨,胸膛,然后——

  停在心脏位置。

  原来,谁不是一匹脱缰野马?

  南肃猛地用力压下去,殿辰昏迷中闷哼一声,剑眉轻轻拧在了一起:“崽崽,疼…”

  两个字,就让南肃知道了自己的可笑。

  他抬起下巴,手指斜插进墨发里,从额前一捋便到后颈。帝都第一浪子,随意动作也是骚情,连屋内没有生命的家具盆栽都觉得他是在勾引它们。

  太阳已经当空,南肃看了看天色,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大步离去,再不回头看一眼。

  ……

  当天傍晚,皇宫终于派人来世子府了。

  哪个皇子会像殿辰这般不受重视呢?下山都好几天了,皇帝仿佛才知道这件事似的。

  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探望是假,请南肃进宫一叙倒是真。

  怀武殿中,南肃再次跪在了皇帝面前。

  谁敢跟皇帝抱怨?也就是他了,红唇一撇,便开口道:“皇上,肃儿上山三月有余,您还真是不管不问,居然一点都不想我!”

  “国事繁忙,是朕疏忽了。”

  皇帝对南肃有时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宽容,竟真的哄了哄,然后才笑道:“还不起来说话?你也跪得膝盖不疼。”

  南肃蹦蹦跳跳地拉了个凳子坐到旁边,便开始替皇帝捏胳膊:“皇上,六皇子昨夜突然发病,您要不要将他接进宫看看啊?”

  他也想试探皇帝对殿辰究竟有多在意。

  皇帝被他按得舒服,便倒向雕花椅背,轻轻闭上眼睛:“不了,老六那身子打小就如此,朕始终是他父亲,看了反倒难过,不如多给他些照料为好。”

  照料。南肃一瞬提起了精神,因为他知道某个话题就要被打开了。

  果然皇帝下一句便是:“对了,是段念等人没伺候好你们吗?好端端地,怎地辰儿突然就写信来要下山呢?若是段念亵职,你只管与朕说。”

  “哪有?”南肃边捏边道:“分明是六皇子终日听我说京城趣闻,自己憋不住了嘛,可不关其他人的事。”

  “你个闹腾鬼,就会撺掇人。”皇帝无奈地道:“不过下山了也好,最起码,弘福寺的藏经阁不会再受你糟蹋了。”

  这…

  南肃后背一凉,口中却委屈得很:“都是酒水误我,算我错了还不行吗?以后一定少喝!”

  皇帝笑着打趣:“少喝不少喝的,也喝了好几年了。这突然之间戒酒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改邪归正了呢。”

  南肃陪着笑:“我这不着调的,改邪归正怕是难呢!不过既然做了您的儿媳,总归是要收敛收敛,您说对吗?”

  皇帝慢悠悠地道:“你肯收敛,确是善事一桩。也难怪我家老六非要下山,原来,竟是被你死死地拿捏着…”

  “……”

  南肃“砰”一声跪下去:“皇上,肃儿怎么敢?”

  言罢,又无奈抬起头,破罐子破摔地交了底:“算了,就知道瞒不过您,确实是肃儿央求六皇子带我下山的。我浪荡多年,在那山上如何呆得住?帝都才是我的家,好吃好玩什么没有?您却非把我丢在山上,我每天一想到这个,就委屈得紧…”

  很久都没人再说话。

  南肃睫毛轻轻颤了颤,鼓起勇气抬头望去,只见皇帝睁开眼睛,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就知你个小东西蒙朕呢,罢了,那就京城好好呆着吧,少给朕惹是生非。”

  南肃心里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一下子跳起来,摇着皇帝的胳膊,撒着娇儿道:“就知道您最疼我!”

  出皇宫时,已是入夜,可盛世的灯火还在装点着这座金陵古城,四处皆是年关前的狂欢。

  路尧侯在宫外的一片车水马龙中,一见南肃登时迎上去,唤了声:“世子。”

  他俩的默契是用十七年的时间沉淀出来的。

  南肃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路尧就知道了一切安好。

  南肃走向轿子:“六皇子醒了吗?”

  路尧回:“没醒。”

  闻言,南肃余光一瞥巍峨宫门,然后钻进轿内。

  路尧问他去何处,帘子里很久才传出一句:“暖香阁。”

  ……

  暖香阁的熟客们都知道,凝烟姑娘是南大世子的心头肉,只要那位爷来了,就算凝烟死了,也得从棺材里将她拽出来——

  没人敢和那位疯子抢女人!

  南肃没等多久,婉约女子就捧着琵琶穿帘而入,一步一婀娜,直走到最后一道纱帘处才停下脚步。

  她站得亭亭玉立,等着南肃去接她,就像大户人家的女儿般懂得矜持。

  南肃轻笑一声,如她所愿地过去撩开帘子,绅士地替她拿过琵琶,不知道的人,几乎会以为他俩是一对门当户对的情侣。

  他语气熟稔地说道:“今儿个挺忙乎?”

  “再忙乎,也得来见世子。”

  像凝烟这样心气极高的女子,至少有一万个心眼子,对付三教九流,她有三教九流的语言和做派,对待贵族公子,她则会好好教对方一把什么叫做世家的掌上明珠。

  只有南肃,是她所有客人中最特殊的那一个。

  “那你弹吧,我睡了。”言罢,男人就打了个哈欠,自个儿钻进被窝里。

  凝烟习以为常了,坐下喝口茶,手指一抚琵琶弦,软糯呢喃的南方小调便从嗓子里唱出,好似梦呓一般萦绕了半柱香。

  唱累了,她也优雅地上床去,踢了踢南肃的长腿:“挪个地儿。”

  南肃猛地惊醒,嘟囔一声,给她分过去半床被子。

  然后,某种不宜描述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真是能将天下男人都刺激得心脏肿胀,喉口发紧,浑身冒细汗。

  南肃被她叫得有点上火,回过头无奈地道:“你再叫得卖力些,小心我真的办了你!”

  上了床,凝烟又是另一副模样了,这就扣了扣南肃的腰带,笑道:“姐姐还怕办吗?伺候别人是废腰,伺候你可是废嘴。”

  南肃:“……你快闭嘴吧。”

  确实是废嘴。

  后半夜南肃睡了一觉醒来后,一把将凝烟推醒,然后昂起下巴,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今儿凝烟有些起床气,凑上去狠狠一吸,给他种下的草莓真是又大又圆,废得她嘴巴直发颤。

  南肃照了照镜子,觉得很满意,甩下一沓大额银票,起身道:“走吧。”

  直到此时,他才半解开衣衫,然后灌下一壶酒,搭着凝烟醉醺醺地走出房间。

  就在这时,从楼下传来一阵喧嚷,紧接着就是一声“砰”的巨响,似乎是桌子被砸碎了。

  几个小丫鬟噔噔噔地从两人身边穿过,凝烟随意拽住一人,问道:“发生了什么?”

  那小丫鬟心里着急去看热闹,可仍是恭敬回道:“姑娘,下面有人闹事儿呢。”

  闹事儿?

  谁敢来暖香阁闹事儿?

  南肃搭着凝烟从走廊出去,身子一倚在扶手上,迷醉着向下看去,然后——

  他就愣住了!!!

  仿佛有感应似的,殿辰一脚踹开一个打手后,踉跄几步,缓缓抬起头来,两人视线隔空碰在了一起。

  男人削瘦的俊脸上还隐约透着几丝灰白,显然整个人还处于病重之中——他在生死挣扎时,他却在搂着别的女人温存耳语,挥洒自如。

  “呵。”

  静静对视片刻后,殿辰嘴角突然一笑,只是那笑容有些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