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八分…这个、连音…降调…”Anubis趴在长椅上用铅笔在一张琴谱的角落里做记录,终于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干什么?”

  警惕性充分,但反应慢了些,大概是因为注意力完全在乐谱上的缘故。

  “你对音乐感兴趣?”

  “不感兴趣。”Anubis说,“我只是看不懂…而已。”

  “你想看懂?”

  “对啊。”Anubis说,“…你会?”

  对方很快回答道:“不会。”

  Anubis无语,那你问什么,搞得好像你很懂一样,神经病。

  后来一想,好像这是精神病院…原来是精神病啊,受教了。Anubis有几分明悟地拿着乐谱转身要走,却没想到对方和善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半分钟后,Anubis了解到眼前这家伙的代号,并且与之交换了自己的代号,就像开始一次任务那样。他的语气公事公办到完全像是任务前交代,这让Isis觉得很有意思,他摸了摸下巴,却说起了自己待在疗养院的理由。

  “其实我是自己主动来疗养院的。”Isis说,“我对这里很感兴趣。”

  Anubis又往边上移了十公分,专心研究他的谱子,一副精神病别过来的表情。

  “一般来说,在疗养院的也不一定都精神有问题。”Isis笑着说,“最起码…我很健康。”

  “附点…滑音…D…”Anubis念念有词,旁若无人,但他还是应付了一句,“嗯、什么?”

  “我说,我很健康。”Isis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啊。”Anubis回答道,“精神病人都这么说…顿弓、空弦,呃、这个符号什么意思?”

  “上弓。”Isis瞟了一眼。

  “你不是不知道吗?”

  Anubis将信将疑地抄下这个符号,写了“上弓”俩字,又画了个问号。

  “碰巧、碰巧。”Isis眨眨眼、手里绕着一绺头发,“下面那个是停顿、你写错了。”

  “啊,呃…谢谢。”

  Anubis闷头写,Isis就坐在长椅的另一端,这家伙沉默了一阵儿,忽然想起什么事来。

  “我不是精神病。”Isis强调。

  Anubis狐疑地看了一眼Isis的金黄色双眼,而后,他非常确定地说:“精神病人真的都会这么说。”

  Isis终于还是觉得只是这么问Anubis也绝不会告诉他到底为什么会对乐谱感兴趣…毕竟首先Anubis这个年纪学小提琴实在是不算太早,其次是Anubis看起来对他全无信任、这也完全正常,最后、Isis自认为自己对这个也不是特别有兴趣,他只是对这个哨兵感兴趣而已、仅此而已。

  但显然,这个哨兵拒绝这种交流。说不准是因为哨兵与哨兵之间总是存在一种相互排斥的本能,但Isis猜错的一点其实是——其实Anubis压根就没关心他到底是什么,Anubis什么都不关心。

  他只关心他的琴谱。

  他捏着铅笔,这根铅笔来自于Qin的遗物。当然,还有一些圆珠笔,黑的、红的、蓝的,基本上都用过。可他实在不想在琴谱上用圆珠笔,毕竟铅笔可以擦掉,但圆珠笔不行。他小心地保护Qin在谱子上留下的铅笔字迹,偶尔不小心蹭到一点,也会小心地补上——他态度严谨地像是在给枪上枪油或者是擦刀刃,就像以往的任何一场战斗开始之前的准备。他的目光并不锋利,只是极度认真,然而这样的仔细与认真又不会洞穿这些琴谱,这就使这种莫名的谨慎完全被约束在了这些乐谱的范围内。

  Isis不知道Anubis究竟是怎么说服琴房老师的,竟然让那个温和而又不失坚韧的老师同意了他的请求——他想要借用钢琴,偶尔、不会打扰正常使用。Isis原本以为Anubis会弹琴,但当Anubis有些生涩、甚至是笨拙地试探着将手指落在琴上时,他便看出几件事——第一件,Anubis不会弹琴,不懂音乐;第二件,Anubis并不是会隐瞒这种事的人,这个哨兵的行为总是诚实地表现出他的想法;第三件,Anubis万分珍重这份乐谱,甚至是近于虔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