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ubis这几日的所作所为以及大致行程被浓缩成了几页报告、放在了某张桌子上。他当然不知道这件事,这阵儿他又在琴房里照着谱子一个音一个音地往外按——这个过程相当艰难,毕竟这不是钢琴谱,他得排除那些无关符号的干扰,然后把它们按出来。不过显然并不成功,Anubis微微歪着头,却连调子都没听出来。

  说不准自己真没这个天分,Anubis有些失望的想,却还是执着异常地一个一个音地按。他皱着眉,神色比准备作战时还凝重。

  好吧,其实也不能说他一点天分都没有,至少他的脑袋还算机灵,能把小提琴谱的表达给抄个大概抄到钢琴上来。虽然结果没那么如意,但好歹是把钢琴给整出动静了。

  某一瞬间,他觉得这是个值得养成的习惯。他并不是想要学会弹琴,毕竟照着小提琴琴谱学钢琴实在有些南辕北辙,他只是想从这些谱子里找出Qin演奏过的那一首——毕竟Qin并没有告诉他那一首曲子到底叫做什么。

  Anubis察觉到自己正在试图还原一些与Qin有关的痕迹,他察觉到自己先是产生了责怪的情绪,而后是焦躁,最后是恼火——可是没有恨。他还是不恨他,他甚至不知道Qin为什么要说:我也恨你。

  某一天,他抱着琴谱经过榉树,经过草坪,他又在树下站了一阵儿。熟悉却又陌生的气味将他包围,他的眼睛眨了几回,却还是仰头看向这棵树。Anubis打心眼里觉得这棵树其实很平凡,要不是因为这个气味,他也不会总是想要待在这里。可正是因为有这种气味的存在,这让他想起Qin后颈上那一枚小小的三角——那是个漂亮的几何图形。Anubis很少用漂亮形容任何事,他的脑袋里说不定根本就没有漂亮与否的概念,毕竟要让一个这样的哨兵懂得漂亮的概念实在是过于困难。

  Anubis伸出手,在眼前的树干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倒三角,他突然觉得Qin应当在这里下葬,他应该埋在一棵漂亮的树下,而不是曝尸荒野。

  他突然这么想,就决定这么做。他在一个晚上突然冲出了那扇还没来得及被关起来的门。他怀着自己一定要把Qin的尸体找回来、拖回来的念头,毅然决然地一拳砸倒眼前的哨兵,并不恋战,只是沿着狭长的楼道一路狂奔。他知道他们马上就会来追他,可他完全没有思考后果——他看到他们想要阻拦他,竟然笑起来。

  Anubis的行动能力并不愧对于他过去得到的赞誉,他借着疗养院的建筑物,干净利落地甩脱所有人。他抢了把匕首,一把短刀,以及一杆自动步枪。其实热武器大多数时候没那么有用,毕竟子弹一用完就会变成废铁。Anubis抓着废铁,举枪作势要射击,却只是晃倒守卫,举起枪托、将守卫一枪砸倒在地。

  他观察了一阵疗养院的大门,显然,靠蛮力打不开。他瞥见旁边的铁栏杆与铁丝网,只是看到的一瞬间他便背着枪,纵身一跃、便要往上爬。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疗养院的高墙竟没有设置电网,大概是出于某种人道主义之类的理由吧…Anubis没多想,抓着栏杆就往上爬,一只手抓在圆形的铁丝圈上,一阵刺痛传来、他感到手里在流血,但顾不得多想,他用两手牢牢抓住铁丝圈,而后向着疗养院之外纵身一跃。

  这次逃跑、叛逃是一种临时起意,所以他们也没来得及集结出什么队伍来阻拦他。他们开了枪,没射中他,反倒是他没下决心开枪。庞大的犀牛向着人们冲过去,践踏、冲撞,大型食草动物的攻击性不容小觑,Anubis却只是向着一个方向狂奔——若是有人能够仔细分辨,便能够分辨出那是那片荒野的方向。他记得、他梦到、他总是梦到那个方向的荒野,可却没有一次在梦中见到Qin。他不知道这说明了什么,他有时相信梦,有时却不能相信…他觉得自己精神上可能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说不准自己真的是个通常意义上的精神病。可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那又怎样?要是因为精神有严重问题、甚至是如果因为有这方面难以治愈的疾病就能够脱离组织,因为脑子出了问题而得到精神上的自由的错觉或身体上真实的自由——那就算精神有问题,那又怎么样?那又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