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ubis不会主动试图去融入任何一个群体,同样的、他也几乎拒绝向他人敞开心扉。他坐在几棵高大的榉木下面、草坪上,长椅上其实还有位置,但他不认识那里的任何一个人,也不想和他们产生任何交流。

  他把琴谱放在膝盖上,翻开的却是那本厚重的世界史——他认为这一本于他而言反倒是最没有门槛的一本。

  也不会有人靠近他,因为这种戴着电击项圈,电子脚镣,监测手环以及隔音耳罩的哨兵永远是最危险的一类。电击项圈说明他脱离掌控后的危险性极大,电子脚镣说明他行动速度极快、行动能力极强,监测手环说明他的状况极不稳定,而隔音耳罩几乎能说明在进入疗养院之前,这个哨兵甚至相当自律。更何况他还有医护人员陪同,几乎所有人都能确定这些医务人员的手中都有着电击项圈或者是脚镣的电流启动器,这就更说明这离群索居的哨兵有多危险。

  然而Anubis只是异常平静地翻开书,眼睛微微眯起,安静得几乎要和疗养院格格不入。高大的榉树在草地上落下斑驳而宽阔的树影,浅色的树影将Anubis笼罩其中,如同一片漂亮而形态奇异的云。没有重量的云趴在他的肩膀上,他感到一丝莫名的重量,几乎疑心是有一道游魂来过——于是他将手放在肩膀上,似乎是想要感受是否真的有那么一种重量存在。然而结果总是让人失望,Anubis闭上了一次眼、又很快睁开,他的目光被困在两页纸之间,一切的愕然与困惑都只能由他自己来吞咽、一切都要由他自己的内心来消解。

  意料之外,他的阅读速度不慢。毕竟刻板印象中的哨兵总是更擅长作战的物种,也很少有人会思考哨兵会怎样读书、怎样研究文学或者是艺术。Anubis是个异类,他的神色凝重,这完全说明他正在进行缜密而平和的思索——他在思索一个说法或一种观点,又或者是一种逻辑,他在这种轻微的紧张中看了整整两个小时才起身,终于微微抬起头、向着远处盯着他的医护人员招了招手。

  “这个…帮我送回去吧。”他递出手里的书,“我想去琴房,要怎么走?”

  如临大敌,眼前的几个人当着他的面在一旁商议了一阵儿、一时却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Anubis也不着急,他从手腕上取下皮筋,将头发拢了拢,随便扎了起来,颈后还咋咋呼呼飞着不少没被扎起来的白头发丝儿,在太阳底下几乎透明。哨兵眯缝着眼抬头,挡了挡树影里落下来的太阳,他一时只觉得眼前闪烁着光斑,那太亮了、太刺眼了。

  他产生一种轻微的眩晕感,不知是身体的问题还是错觉。他靠着高大的树坐下,嗅着这棵树的味道、他莫名有些安心——他靠近树的躯干、吸了吸鼻子。

  植物毕竟是植物,他有些莫名地想,它们和人终究还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