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箱没有用胶带封起来,据医护人员交代,Anubis得知这个纸箱是Osiris带过来的,但那时他神志不清、几乎没听到Osiris说了什么话——现在他从别人口中得知了原本应当更早些被听到的话。

  Anubis并没有犹豫,他一路走到床边,却将纸箱放在了地上。他的神情平静,透过摄像头、任何人都能看清楚——这个哨兵放下纸箱后开始叠被子,他抖开被子,动作熟稔、这几乎说明这个独居者在这方面养成着相当不错的习惯。

  但这竟是他这些天第一次认真地叠被子。他将被子叠好,又把纸箱放在床上——他并没有迟疑,只是将手伸进了箱子里。

  一个不到半个手掌大的塑料密封袋,里面是六张证件照。Anubis仔细看了看,觉着Qin的笑容太大、太刺眼。他将密封袋的边缘稍稍卷下去一点,塞进了口袋里。

  一张树皮与线绳编起的捕梦网,从箱子里拿出来时竟然有一大串。细细长长的线绳上挂着某种海鸟的羽毛,穿着贝壳和石头磨成的珠子线绳编织成如同蜘蛛网般的网络。Anubis将捕梦网摆弄了一下,他想起某种文化里的太阳神就像蜘蛛,蜘蛛似的趴在捕梦网上,所以捕梦网便能够过滤梦境,将美梦留给人们,将噩梦滤往世界之外。Anubis在墙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钉子,只好把捕梦网底下的一堆羽毛收拢了一下,打算放在枕头底下。可惜枕头底下是抑制剂,他只好把抑制剂都拿到手里,想了又想、放进了一旁的抽屉里。

  一份蓝色凤尾蝶标本。蝴蝶很漂亮,只是标本的玻璃相框上落了层灰…也是,毕竟Qin这些天都不在住处,这些东西也没人打理。Anubis抽了张床头的卫生纸,仔细地擦了擦玻璃相框上的尘土,把标本放在了床头上。

  两本地理杂志。Anubis随手翻了翻,将它们放在手边。他竟不知Qin有这个习惯,而这似乎只是种很寻常的习惯——读书。文学,艺术,Anubis自认为对此堪称只知皮毛,他将地理杂志、诗集、世界史、以及某些看起来就专业性很强的书籍…虽然Anubis不觉得后者有谁会仔细研究后者,但他还是将它们都堆放在了窗台上,态度明确——他会看完这些书的。

  除此之外,便是一叠纸。起先,Anubis没在意它们,等到他收拾完其他东西,才腾出手来,将这一小叠A4纸从箱子最底下拿出来。就算是对艺术不求甚解,Anubis也看得出这是五线谱…好吧,至少他没把谱子拿倒了。Anubis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兴趣,可能是因为第一页上就有字迹的缘故。Qin留下了不少字迹,但就像是他的突然离开、这些字迹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一些标记,仅此而已。他不指望从这里看出什么,毕竟那些可以算是“重要”、“重要”到能引起组织注意的遗物自然是不可能给他,能留给他、就说明它们都不重要。

  Anubis莫名有点恼火,但程度没那么严重。他只是有些恼火地认为:这些东西不重要吗?这些东西真的不重要吗?

  他嘀咕了两句话,大概是类似于“神经”“搞不懂”之类的抱怨,他的语气不怎么好、但动作很轻,他拿起这些琴谱,走到门边,敲了敲门。

  短暂地犹豫之后,Anubis问:“我可以出去吗?”

  没有人回答他。

  他抱着琴谱、抿住嘴,像是在等待回答。他的表情冷静,语气尽可能温和,他希望能与他们沟通,至少他希望自己能够和一些正常的病人一样获得最起码的自由。

  毕竟就算是坐牢也得有放风时间吧,他无奈地想,又敲了敲门。

  “我想出去。”他说,“我只想出去看看,什么也不做…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