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siris这次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把档案袋放在距Anubis大概一米远的位置,而后同那些看守说了几句话、便径自离开了。

  许久之后,Anubis才将档案袋拿过来,庞大的精神体泡沫般消失在空气中——他没有站起来、只是向着档案袋那边挪动了一下。

  他在档案袋上小心地撕开一个口子,里头的纸页不多。他抽出一点,又有些胆怯,捏着纸页的手指微微颤抖,却未能下定决心。

  他的心中尚且存在一种希望,可这种在他看来天真而愚蠢的希望几乎不会落在实处。就算他和Qin又不错的契合度又能怎么样?他们之间也不会有未来,他不能肖想一个已死之人、甚至连这种想要与他绑定的想法都近于冒犯。就算他和Qin之间的契合度不怎么样…怎么可能?要是真的不怎么样,自己的身体应该不会出现这么严重的反应吧?

  虽然他似乎无意识地忽略了Qin其实只是一种诱因的事实。

  Anubis再三平复内心,才近于虔诚地将几张薄薄的纸握在了手中。实际上第二张与第三张毫无看的必要,他也只是拿起了第一页而已——人们总是习惯性的从一张表格的第一行看起而非最后一行,但或许出于一种类似于查看成绩的心态,Anubis竟选择了从最底下的一行向上看。

  “23…60%”。至少第一页的二十三条数据都在契合度及格分以上了。他顾不得多想,只是顺着一串数字往上找。这两天他闲着没事就背一遍Qin的编码,因此甚至表现出一种与疗养院格格不入的安静,或者说是温顺、听话,食草动物总是如此——他几乎要因此忘记自己的编码,有时也会偶尔把尾号搞混。哨兵的记忆力可能真的不如向导,他偶尔这么想,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大概是自己的问题。

  “15…69%”。Qin不在这里。他有些安心,他自信于自己的感觉,他相信自己和这串数字之间的联系紧密程度,最起码…最起码也不在这里。他几乎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一样紧张,事实上、Anubis很少会浸泡在紧张的情绪里。他的手指有些发抖,但还是尽力保持着镇定,虽然心跳加速到像是要将血都压进喉咙里,他有点想吐。

  “10…72%”。

  “8…73.5%”。

  “5…76%”。

  “4…76.5%”。

  ?

  Anubis愣了半秒,闭上眼又睁开。他狠狠地揉了揉眼睛、按着太阳穴稍稍平复了一下轻微的眩晕感,才急切而又胆怯地将纸拿得距离眼睛更近了些。他确信自己不会看错,也不会记错,但是好笑的是…他确实没看错,也没记错,他和Qin之间的匹配程度,确实只有这稍显可怜76.5,多一点都没有。

  凭什么啊?他几乎有些恼火,难以抑制的愤怒随着脖颈上与额角凸起的青筋一同爬上来。他仔细、认真地又将那行数字看了一遍,想要与手臂上的那一串核对,却近于绝望地发现手臂上的那一行原本就写得不算太重得字迹已经被洗掉了——他甚至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洗掉的,他自己又不会做这种事。

  他抓起那张纸就往外跑,他得去随便找个谁问问。走到门边又突然停了下来,他的手、手臂,甚至唇角都颤得厉害,他必须得知道更多——万一、万一自己就是那种连精神力样本都不讨人喜欢的哨兵,说不准就算是匹配程度最高,也不过是…

  他向上滑动的手指戛然而止,面色更是惨白了几分。不可能,他含糊地念了两次,不可能。不可能有人会和自己有92的契合度,不可能…肯定是搞错了。

  这张表是错的。

  他要去找他们,他要问明白,他必须要一个解释…他们得给他这解释,他们总不能用这种办法来骗他,他们这么做只是因为他们想强迫自己和这个92进行终生绑定,其他的数据都是假的。这怎么会是真的?这怎么能是真的?

  他需要、渴望、祈求有谁来告诉他这张报告的真实性,可他的潜意识里已经有一个声音为他那些可怜的希望判了死刑。他只是不能接受,不是、他只是不能面对,他不能接受、不能认同…哪怕这是一个80以上的数值,他都能勉强认可这张报告的真实性。可76.5,这太过分,太不真实,却也…太像真的了。

  真的吗?

  可是,这是真的的话,那时候的事又算什么?

  Anubis缓缓地靠着门,他感到脱力、好像有什么一直以来支撑着脊骨的东西在这一刻断裂开来。一些液体流了出来,大概是从眼睛里、又或者是腹腔里流出来。他趴在地上拼命咳嗽,直到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他一直拼命维持的清醒比玻璃还脆弱,锋利、脆弱,这是哨兵的本质,这是…这是他自己,这是人类。

  他抓着项圈往下扯,手臂上青筋暴起,面容近于狰狞。白发总是与恶鬼的意象脱不开干系,他拼命地拽着这条项圈,他试图、渴望将这东西从他身上拽下去,就算是死了也无所谓。

  为了自由,死了就死了,他觉得Qin大概是想要告诉自己这样一个道理的。可是他明白得太迟了,要是早一些懂这样的道理,他也不会…他至少不会选择活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