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音室。
白噪声听起来像下雨。
Anubis静静地仰着头，久久地一动不动。脚腕上是一条漆黑的电子脚镣，像蛇…产生出这想法的时候，他半边眼角抽搐了一下，伸手顺着脚镣摸了两圈，坚固、不易挣脱，或者说是不能挣脱。
他稍微转了转脑袋，有些呼吸不畅。颈上卡着条电击项圈，存在感强烈、且不轻不重地压着喉结——他隔着项圈稍稍摩挲了一下，他对这种项圈不大熟悉，却也知道能释放出电流。
组织的态度相当明显，他知道自己算是完了。
从清醒过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几乎三个小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出不去。他趴在玻璃上观察外面，好像是走廊，又像房间。玻璃并不是完全透明，他只看得出这么多。
三个小时，他们大概是在争吵是否要放弃他——当然，Anubis并不在意。他不在意他们是不是要放弃他，毕竟他没心情为组织效命、他不明白这样的忠诚能带给他什么。
好吧，可能把忠诚献给组织这种行为确实有点蠢。说不准Qin就是这么想的。
Anubis抱着膝盖，活动了一下脖颈，还是感到行动不便。他皱了皱眉，正在他试图将电击项圈往上或者往下推一点时，门被打开了。
“我提前过来了五分钟。”来人语速很快，态度也不见得很好，“有什么话就快点交代…我没觉得你会真的愿意接受契合度测试。”
Anubis没回过神，只是愣愣地看着，手还捏在脖颈上，看起来像是要自寻短见。
“啧。”Osiris差点要翻白眼，随手把手里的精神力样本给Anubis一丢，“你要不想测，就把这玩意拿走，就当体检了。”
“这不好吧。”
Anubis接住了这份样本。手脚僵硬，声音干涩。他小心地捏着密封袋，像是拿着一块从他心脏上掉下来的肉。他几乎认为…就在这小小的密封袋里，装着的是他的未来、他的自由，装的是他的神经、他的梦境，他几乎不觉得那是一块死物。它在呼吸，它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就像那时候的自己。一模一样。
“有什么不好？组织那边我来处理。”
Osiris从口袋里摸了半天，发现指缝里夹着的是一支烟。他的表情稍微僵了一下，把烟塞回去，又翻出一根棒棒糖。
“不好意思，没想抽烟。”Osiris拆开糖纸，把糖叼在嘴里，“你该不会真想和那些不认识的向导做契合度测试吧？”
Anubis只是沉默。突然，他抬起头、目光坚定。这种坚定却像一个孤注一掷的疯子，他死死地盯着Osiris，口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要测。”
似乎是察觉到Osiris的不解，Anubis又补充道。
“和Qin的。”他说，“你可以帮我…”
这又表露出Anubis对于契合度测试近于白痴的一无所知。毕竟只要在组织库中且暂时没有绑定的向导样本一般来说都会被列入匹配范围，就算Anubis不要求，他们也会测完所有的样本。也就是说反倒是他的请求是多此一举，于是Osiris很是善良地打断了Anubis打算低声下气请求的行动。
“他的资料还没更新，精神力样本还在库里。”Osiris将Anubis的精神力样本拿了手里、示意自己知道了，“正常提交就行，对了、我把他的编码写给你。”
Osiris摸遍全身的口袋——虽然就俩——终于摸出一根笔。
“胳膊，我没拿纸。”Osiris说，“防水的，放心。”
Anubis伸出手臂，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臂上。他看着笔尖，就像看着针尖。他竟期待笔尖落下来。Osiris在淤青与针孔中迅速地写下一行编码，像是一行穿过硝烟与战火的飞鸟。带着轻微的痒意、Anubis几乎觉得这串编码被写进了他的皮肤底下，像有一颗石子落进血中。他用拇指轻轻地擦过手臂，记住了一串数字里意味着生日的那一节。
“0515”。
“你怎么记得？”他顺口问道。
“优秀的向导我都记得。”Osiris把笔又顺手塞进兜里，“Qin很优秀，可惜…你想和他绑定？”
“我…”Anubis短暂地卡壳了一下，抓了抓耳边的头发，“嗯。”
那真坏了，Osiris想，你想和谁绑定不行非想和死人…爱好独特，吾辈楷模，放在哨兵里都是一万个里出不了一个的那种。
Osiris突然理解了一切。
他伸出手来，拍了拍Anubis的肩膀。
“放心。”他说，“两天内，报告我亲自给你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