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紧张,只是把机器当作一个向导,试着释放出你的精神力…”

  负责收集精神力样本的工作人员见过太多的哨兵或向导,但绝大多数的哨兵送过来的时候都不会是这副惨象。虽说建议在提取精神力样本之前的几天里都不要熬夜,但眼前哨兵的状况已经差到几乎无法遵循这一条准则。所有人都无可奈何,尤其是看到这哨兵通红的眼睛、眼角,即便他们已经极力试图控制Anubis的情绪和状况——他的身体还是发生了异常的发热,精神力更是紊乱异常。

  简直是一场闹剧。

  无论什么时候,想要控制住一个发了疯的高级哨兵都会显得困难、而且总会闹出大乱子。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从他的躯壳里活过来,哨兵面色惨白,活着的触须一般、连接在机器上的导联线也顺着哨兵的失控抽搐般地微微颤动。不过,这次的好消息是高级向导第一时间赶到并用几乎能碾碎哨兵反抗的精神力从Anubis锋利而暴怒的精神力上碾了过去,坏消息是即便如此、即便这样的精神力对抗与研磨几乎能让一个任何正常的哨兵放弃再次调用感官,这个哨兵还是在某个空隙里挣脱了所有控制。

  混乱从某种意义上意味着尖叫与巨响。Anubis的神态安静,双眼却失焦,他掐住一个哨兵的脖颈、将他摔在墙上。拳风从背后袭来,如同本能、他两手抓住被撞在墙上的哨兵,沙袋似的抓起来、砸向身后。他用膝盖撞向一个哨兵的腹部,天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在几乎看不清东西的情况下判断出这个时机的——他还嫌不够,偏要将眼前的人踹翻在地,又迅速地夺了把匕首在手里。

  虽然利器不能让他占据上风,但有什么握在手里的感觉还是能带来足够的安慰。Anubis吸了吸鼻子,而后像头野狗似的冲上去。

  野狗耸起脊背,绷紧肌肉。野狗瞪大两眼,涕泗横流。野狗掐住人类脆弱的脖颈,骨节抽搐、颤动,如同即将崩塌的高塔。

  一柄尖刀、精神力的尖刀却剖开了眼前这座看似完整、看似坚固的建筑物。建筑物的崩塌总在一瞬,Osiris的刀鞘砸在Anubis的后脖颈上,与此同时送往他体内的还有一管他幻想中的自由。

  先是摧毁,才是重建。坚固的被摧毁,重建的却是幻觉。Anubis疑心他看见Qin温和的笑容,慌乱中伸出手,却连这一行为都被当做是意图反抗的前兆。

  他们按住他的手臂,握着他的肩膀,压着他的脊背,扼住他的咽喉。那些手都滚烫,杂乱的呼吸吵杂,它们初具形状,它们横冲直撞地刺入他的咽喉,顺着皮肤的机理,刀刃似的、毫无章法地刺下来,又像针一样刺得更深。

  他们掐住他的后颈,手臂撞他的背,以此收集唾液。他们剪去他的一绺头发。他们将那些残留在机器里的精神力收集起来,最终勉强算是凑成了可供测试的一份。

  哨兵浑身发烫、发疼。野狗一般流泪、呜咽。Anubis像是要疯了,要死了。被剪断后的半绺头发顺着汗水贴在他的面颊上,深青色的幽邃湖水在暴风与大雨中疯涨。他被压在狭小的床上,躯壳里恐怖的热量、外界施加的痛苦与重压,他在爆炸中心处,爆炸从他的心脏中发生——可他竟然试图向外逃。

  他感到一种没有来源的悲悯目光落在他的头顶、他的背上。他的面前空无一物,没有笑着的神,也没有哭着的鬼。没有形态,没有形状的灵试图托起他的下颌,然而他却连眼睛都不敢、不能睁开。他什么都看不到。

  鬼群、尸群。鬣狗、狼群。

  Anubis不能分辨是什么在撕咬他,是什么在他的血和肉上留下残酷的镇压痕迹。身下是坟墓,头顶是棺木,他将要窒息,将要死去,双手抽搐、他不知自己试图抓住些什么。

  “你觉得他还需要精神上的安慰吗?”一片嘈杂中,Osiris状似无意地问。

  他看着Anubis在又一管不知道什么药剂的作用之下逐渐变得平和,却觉得实在有些可怜。

  这哨兵分明已经连头脑的清醒都完全丧失,却如置身于一个盛大而绮丽的梦境之中——神色恍惚而又平和,像是永远不会醒过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