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无所事事的哨兵或向导们讨论的总是一件事:一个向来低调且自律的哨兵竟然将与他一同出任务的向导弄进了医院。

  有一部分原因在于这件事闹得太大,竟上了新闻,还有一部分原因在于——组织给出的官方解释虽然冠冕堂皇,字里行间却完全说明了一件事:这个哨兵已经被送进了疗养院。

  疗养院那地方,说好听点叫疗养院,说难听点根本就是精神病院。一些人觉得这种惩处未免有些过分,一些人则觉得早该管管这些无法无天的哨兵——枪打出头鸟,这是永恒的道理。

  Anubis对此没有异议。

  他自然不会有异议,毕竟他们给他打了不知道几针镇定剂,终于将这个发热到完全失控、甚至濒于发疯的哨兵放倒在地。他的半张脸重重地砸在地上,擦破了一大片,然而这比起向导受到的、近于毁灭性的精神攻击,这种程度的擦伤又算不上什么了。

  调查以及问话的结果不免令人有些啼笑皆非,Anubis的动手理由竟然是因为——这个向导竟然提议要和他临时结合,就因为他体温升高、神经刺痛,就因为他发热、神志不清,就因为他是个看起来快要丧失行动力的哨兵?Anubis的质问语无伦次且毫不讲理,这也就使上头不得不做出决定:把这个疯子关到疗养院去。

  关于哨兵的社会问题历来便有,这次更是吵得甚嚣尘上,在这个档口,可不能任由这个危险分子出去游荡。这是个相当稳妥的做法,只是委屈了Anubis,不过做出这一决断的大人物或许并不会考虑到这一层,毕竟这家伙并不无辜。

  Anubis不得不接受了相当严密的监视,他从未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落入这种境地。他环顾四周,安全到惹人发笑,他们倒是怕他死了…他怎么会死呢?他怎么能死?只有那些绑定了向导的哨兵才会因为各种微不足道的原因去死,他怜悯他们、却也看不起他们。但他也只是怀着这样轻蔑的情绪——他不知道、他不明白哨兵应当死在什么地方,因为什么而死才能算是死得其所,他没法回答这个问题,说不准Qin能说明白什么是死得其所。没有理由,他只是觉得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他的死也算是预料之中、死得其所吗?

  Anubis回答不上来。他希望Qin因失血过多而昏迷,这样的话、就算被狼咬断喉咙,又或者是因为别的,死的时候大概会觉得好受一些。虽然未曾目睹,但他几乎能想象人的脸如何变得灰白、变得毫无生机,变得像黑白照片一样。

  死去的人与黑白的照片没有什么区别,他环顾周遭,这里几乎只有黑色和白色…组织对这些精神出现严重问题的哨兵或者是向导并不抱有那种温和的关怀,这里的装修风格并不会照顾他的眼睛。

  他看到桌上的东西,是他包里的抑制剂。任务过程中用了几支,剩下的都留给他了。背包被检查过,拉链的位置和之前印象中的不一样。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号服,勉强合身,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病号服的通病,袖子和裤腿都长得有点碍事。

  他卷起袖子,跳下床去,唯一做的事却是把剩下的抑制剂小心地收拾起来,清点了数量后、呼出一口气,把它们都藏在了枕头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