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ubis看清了石像的面容,却也忘却了石像的面容。就像他看清了死亡认定书上的一寸白底照片,却又迅速地将那张面容从他的脑子里剥出去。

  他不能仔细想。出于保护自身的需要,他的大脑选择暂时将这些记忆埋起来,只有这样做才能使他平静一些,只有这样做。

  无论是大脑或者是Anubis,他们都别无选择。

  这些天里,他总是做一些绵长而毫无意义的梦,毫无规则的梦像淋在教堂彩色玻璃上的雨水,雨水也是彩色的。雨水怎么会是彩色的?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做这种绮丽绚烂到让人眩晕的梦?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做梦?

  也许是受此影响、也许是因为一些不知名疾病的后遗症,他的作息变得混乱,以往的习惯几乎没有一样坚持下来,而这不过是个开始。他在三天里睡了共计十二小时,室内很暗,窗帘很厚,几乎分不清日夜,连进食的次数都变得极不规律——不过这个时候组织已经并未再派人监视这个生活一团糟的哨兵,毕竟Osiris的威胁以及理由都足够充分、他们也确实没有必要去针对Anubis这样一位颇有能力的成熟哨兵,更何况——上头说:Anubis的忠诚,我们完全确信这是比钻石还坚固的东西。

  一个很烂俗的比喻,Anubis大概会被这个逗乐,当然、会是冷笑。他对组织怀有相当的不满,这话就算是流传到他的耳朵里,他也会下意识地觉得只是在作秀而已,就像他们虚伪的关心一样。

  Anubis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频繁发呆、感官错乱,在身体机能的调整下,短暂的愣怔之后总会回过神,错位的感官也总会被扳回正轨。但最麻烦、最难处理的还是异常短暂、又莫名频繁的发热,这些短暂至极的发热都算不上发热期,但即便是一次小小的、由于身体的某个零件与另一个零件之间产生了微妙的冲突而诞生的发热,他都要用一整管针剂。真正意义上的发热期则会需要更多的药剂——他把它们压在枕头底下,以备不时之需。也许只是自我安慰,抑制剂距离他近、他才能安心一些。

  他需要这么做,他不得不这么做。这只是一场痛苦而漫长的驯化,项圈在他手里,自由也在他手里。

  但他不想要什么自由,他不觉得自己需要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