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浩劫,上古大能,五行洞府,灵气复苏,虚假陷阱,阴谋诡计……

  不得不回身面对女子的祝白果,脑袋里闪过了许多。

  就像人类的进化,王朝的更替,社会的变迁,有那么一段历史,亦是人人皆知。

  数千年前,这还是一个可以修仙的世界,只是为了应对另一个位面的入侵,这个世界的灵气……消失了。

  一夕间,修士成了凡人,妖物成了野兽,魔物衰死,灵植灵兽彻底退化。世界变得混乱,战争四起,而由灵气支撑的法器法宝,符纸法阵,乃至宗门仙府,都成了普通的物件,有些如沙尘崩塌,有些被争夺,被毁坏。

  到两千多年前,兴戎王朝雄霸天下,将曾经存在的修仙引为荒谬邪说。四处搜寻当时虽然已经没什么用,但是还流传于世的各种宗门功法,将它们尽数焚毁。那些极少数无需灵气也能维持基本形状的可能是法宝法器的东西,宁可砸错不曾放过。而有所记载,能找寻到的洞府遗迹也都被夷为了平地……

  虽然兴戎王朝覆灭后,后起的王朝又重新肯定了那段可以修仙的历史,但世上所余不过些许修仙残物,以及那等待灵气复苏,想要修仙长寿的梦了。

  祝白果还在乡下度日时,修仙只是一段存在于历史书上的故事。到被接回祝家的这几天,才稍稍了解得多了一些。不过对于祝白果而言,所谓的了解,也只是纸上谈兵,最多不过是上次见了那会带来黑暗与星辰的星空球。

  事实上,在此刻之前,祝白果从未真正认同过这些世家的梦想与爱好。

  于她而言,修仙,只是一个过去了的,再也不会到来的梦而已。

  嗯……

  才怪!

  祝白果转过身,面前的女子已经睁开了眼,微扬的凤目明澈若水,果然很美,也……很有压迫性……不知何时,祝白果的困意竟渐渐退去,身上却越发热了起来,尤其此时见得女子真颜,美貌不可方物,更让她……

  压下心底突然生出的陌生燥意,祝白果垂首恭敬站定,像极了上课睡觉被老师点名的学渣。

  安静,安静到祝白果听到了自己开始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祝白果一点儿都不困了,只是脑子开始发热,热到依旧难以好好思考,攥紧了的手心,薄薄的一层汗。

  无论是身上的燥热,还是静谧空间带来的压抑,又或者是……面前那沉默的女子,都给了祝白果极大的压力。

  在肚中搜刮了些曾经读过的寥寥几本修仙小说,结合上回看星空是听到的只言片语,祝白果鼓起勇气抬头尊敬问道:“请问仙师名号?不知仙师是从何处来到寒舍?”

  谁啊,哪儿来啊。

  友好,寒暄,文绉绉,没问题。

  嗯……至于干什么来的,祝白果没敢问,实在是女子之前那句话言犹在耳,让她发怂。

  奈何来人非寻常人,走的当然也不是寻常路。

  面对祝白果友好的提问,女子凤眸微挑,问题一个没答,开口就重复了之前唯一说过的那句话。

  “你可愿与我双修?”

  其音袅袅,空谷幽兰,夜莺轻啼,不足形容其万分之一。

  身体从热开始变得有些烫的祝白果听着这声,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撩过,酥痒酥痒的。

  声音好听是好听极了,只是这句话的内容吧实在是……

  女子第一回说这话时,祝白果还在背对着她努力跑路,这会儿再说,祝白果却是正偷偷用余光瞟人呢。

  这般羞人的话,祝白果自觉只听上一听,脸上都要烧起来了,头上都要冒烟了,可那说话的人面上却一派平和。

  “仙师……”祝白果讷讷开口。

  女子并不搭腔,只静静看着祝白果,明明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却似带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又美又强。

  祝白果重重地掐了一下手心,赶走了这个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心里的词。

  “仙师……我还小,我还没成年,不能那个,违法的。”祝白果顶着头晕,硬着头皮顿顿道,“我的意思是,这个是不可以的,错误的。如果仙师有别的事情需要我帮忙,我可以……”

  “你是不愿意与我双修?”女子打断了祝白果,声音平平,不辨喜怒。

  天杀的,自己半天都不敢憋出的,只敢用“那个”“这个”替代的两个字。她又又又这么理所当然,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了!

  祝白果敏锐地看到了对方轻抿了一下唇的小动作,显然带着些不太满意。

  但是……便是这面前的人真是修士,是仙人,便是真的很强,也不能为了她的不满意就……

  祝白果觉得自己今天的脑子特别嗡,这种最好赶快逃命的时刻,居然还在感叹于对方声音的好听,容貌的美丽……

  明明未饮酒,此时却似是有些醉了。

  简直了,这就是仙人的魅力吗?

  可是这仙人是个女的啊!

  若不是在此时此地,祝白果简直想捶捶自己的脑门清醒一下。

  “求仙师放过。”祝白果重重地咬了一下舌尖,微弯下腰,双手合拱,在身热脚软的情况下,勉强维持了自己恭敬礼貌的站姿。

  “走。”女子闭上了眼。

  轻轻的一个字,让祝白果如蒙大赦,迅速后退。

  这次再没有之前那次拼尽全力原地打转的事情,不过数步,就让祝白果从那消失了大半的衣柜处跑了出去。

  站在床边,祝白果不知怎的,心中微动,身体先于脑子,转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被自己拉开的金色柜门里,消失的那大半衣柜格子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离开而重新回来。此时没了那奇怪冰块的阻挡,她甚至可以透过那透明空处,直接看到后面的那个屋子。以及……屋子里那个重新闭上了眼睛的女子。

  那么问题来了,接下来怎么办?

  是应该先去别墅外面看看对应着衣柜的墙面是不是有异状,还是先打电话叫家里人回来……刚才自己遇到的那些,是对方的真本事,还是障眼法,她究竟是谁……

  暂且逃过一劫,紧张的精神突然松弛下来,祝白果脚一软,竟是砰地一下在床边跪了下来。这一跪,也顾不得脑子里这样那样弄不明白的事情了,祝白果觉得,自己第一件该做的事情,其实应该是立刻离开这个屋子。

  祝白果想得挺好,结果一跪之后,脚却是软得爬不起来,身上也越发烫了。

  明明是困,到衣柜里走了一趟,怎么变成了热……祝白果胡乱想着,手上却是没停地撑着床边,努力往门边跪着挪去。

  就在此时,房门响了一声。

  不是敲门声,而是有人在外面拧动门锁,拧了一下没拧开的声音。

  祝白果下意识地停了动作,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

  说来也好笑,明明刚才那在柜中遇到的事情已是惊异之最,可此时门外来了人,祝白果却一点儿出声求助的想法都没有。

  房间,是很私人的地方,自打来了祝家,她只要进卧室就会反锁房门。

  这敲门都不敲一下,直接开始拧门锁的,能是什么善茬呢?

  跪在床边的祝白果放轻了动作,伸手去够床上的手机。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房门那边有钥匙插进钥匙孔的声音。

  祝家今天虽然很多人去老宅了,但是现在楼下还有很多人在,祝白果拿不准外头的是楼下有人走错了客卧,还是……贼。

  拿到手机,祝白果按了一下,却是黑屏。

  明明为了晚上出门,早上下楼前手机是充满电的……玩儿了一上午的游戏机,也没怎么用过手机。

  祝白果皱起眉,按了一下电源键。

  可无论她是短按,还是长按,甚至是尝试重启,手机都没能亮起来。

  祝白果看向床头柜上的充电线,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中一凛,竟是短暂压下了身体的不适,撑着床站了起来。

  插上充电线的手机,并没有再次亮起。床头柜抽屉里祝锦城拿给她一起打游戏的备用机,也是黑屏,插电亦打不开。

  惊疑不定的祝白果,指尖停在黑暗的手机屏幕前,只略犹豫的功夫,屏幕上便有了薄薄的一层水雾。

  身上的热,并没有因为她离开衣柜中奇怪的房间,远离那个奇怪女人而降下去,反而有从热变成烫的架势。

  甚至……

  扶床而站的祝白果有些惊诧地夹紧了一下双腿,身下突然出现的异样,让她有了不妙的猜想。

  不会吧?

  难道她那么轻易放自己走,是因为已经做了手脚,笃定自己会回去与她双修吗?

  这样的念头,在祝白果心中升起了一秒,而后很快被按了下去。

  无论是那冰火,还是走不出去的空气墙,都证明了那女人的强大。她如果坚持想要……自己,无需绕这么个弯子欲擒故纵,只需要直接强取豪夺就行。

  可如果……不是她……

  祝白果看向房门,身体不断上涌欲望的告诉她,这次怕是要糟。她看了一眼窗户,又看了一眼被钥匙捅了两下没捅开暂时没了声音的房门。

  是选择必然受轻伤,还是选择赌一赌……

  门口的人,却没有给她更多思考的时间。

  “怎么回事?不是前天刚配的钥匙吗?怎么会打不开?”

  随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而至的微恼男声,祝白果并不陌生。

  祝白果捏了捏拳,很想试试手拔银毛。

  外面自然不止殷尧一个人,很快祝白果就听到了孙修竹温润全失,只剩烦躁的声音:“我怎么知道,就是打不开啊,你试试!”

  然后又是钥匙捅门锁的声音。

  祝白果闻言冷笑了一下。

  真是老天都看不过去,他们前天配的钥匙,昨天门锁被祝锦城那个大笨蛋给拧坏了,昨晚刚换的锁。

  既然知道是什么人,多少也猜到几分他们要做的是什么事,祝白果也就有了胆气。

  若平日,外面就两个高中生,从小干惯了农活儿的她自然无所畏惧,开门就是一顿胖揍先。可现在……意识已经开始有些迷糊的祝白果撑着旁边桌子的手捏紧了拳,她现在手脚发软,就算能打开门试着冲出去,怕也不是外面两个男生的对手。而且她这里房间偏,楼下那么多人玩游戏热火朝天的她这儿都听不着,想来她喊起来楼下也是听不到的。

  那么就只能……

  祝白果抬手摸上了窗。

  “之前这客卧的钥匙你是从哪儿拿的?”

  “张妈房里有别墅一整套的钥匙,我前天支开她去翻的模。”

  “那你现在去拿原版的钥匙。”

  “不行,我上来之前就去看了,张妈去老宅了,她的门锁了。”

  祝白果在心里骂了句粗话,放轻动作打开了窗户的保险。

  “张妈的房你能打开吗?钥匙只有她有吗?”

  “……”

  “那没办法了,不是我不帮忙,是门打不开。”孙修竹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选,他才不会帮殷尧做这种事。可殷尧这个人实在执拗,对祝锦心真的是真爱了,就是这回殷尧真和祝白果订婚结婚,怕是也不会放弃祝锦心。到时候祝锦心就只能当个见不得光的外室,这是他不忍心见到的。

  现在事情僵在这里,孙修竹真是不知该悲还是该喜。

  门口的人商量着如何进门,门内祝白果却是下定了决心,一把推向了窗户。

  可一推之下,那平日开了保险便能轻轻松松打开的窗户,此时竟……丝毫未动。

  祝白果握着把手,用足了力气往外继续推。

  “肯定不止张妈那有一套。我家的钥匙,管家,我,我妈,我爸都各有一份。”门外殷尧说着,咬了咬牙,“没时间了,我去问问心心。”

  孙修竹大惊:“不是说不要把祝锦心扯进来!”

  门内手心都被窗户把手磨红的祝白果再次开窗失败。甚至因为过度用力头晕眼花,她一个没站住,跌坐在了地上,发出了好大的声响。

  然而奇怪的是,门外的人并没有对这异动的声响做出任何反应,那两人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般,依然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要不要让祝锦心掺和到这件事里。

  很奇怪。

  但祝白果没有时间浪费。

  从房间的窗户,试到洗手间的窗户,从推到砸……从小心翼翼到肆无顾忌地弄出巨大的声音。

  接连失败的祝白果气喘吁吁坐回床上,窗户完好无损,外面人似乎也对里面的动静毫不在乎,那两人还在这段时间里把祝锦心叫了上来。

  “叫我一个人悄悄上来干嘛?这么神秘。”祝锦心带着些撒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她不是共谋。

  祝白果开始考虑现在呼救,得救的几率。可又总觉得刚才自己也不是没动静,门口那两人却毫无反应也很奇怪。

  “有什么事要在妹妹门口说啊?不会吵到她睡觉吗?”祝锦心猜着是不是殷尧有另外的生日惊喜给她,此时面上皆是甜蜜笑意,声音也带了几分娇软的嗔怪。

  “不会的,她听不见。”孙修竹叹了口气道,“殷尧你快点把事情给她说了吧,我们真的没时间了。”

  殷尧黑了脸,但是孙修竹默默退后了些许,一副不想帮忙开口的样子。

  事已至此,殷尧也只能飞快地把事情说了,从订婚到身世,从换婚到计划,一清二楚,说得干干净净。

  惊雷入耳,祝锦心惶惶然差点没能站稳,殷尧和孙修竹一人一边把人给扶住了。

  殷尧看了孙修竹一眼,孙修竹松开了手,退回了刚才的位置。

  “不行。”祝锦心颤颤着发出了否定的声音。

  祝白果来了些精神,带着几分侥幸,趁热打铁抬手敲了敲门,开口发出了呼救的声音。

  然而门外的人,全然没有听到一般,继续沉浸在他们的争执里。

  突然黑屏完全死掉的手机,推不开砸不烂的窗户,无法传递声音出去的房间。

  这可真是……祝白果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不行不行,我说了不行。你们非要在这里说这个吗?她听到了怎么办!”祝锦心边哭边闷低了声音。她是真的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还不敢去证实的事情,是由自己最害怕被知道的那个人来告诉自己的。更想不到的是,他们居然谋划了这么可怕的事情,还在让自己帮助他们。

  “没事的,那个药很有用。她上来没十分钟就晕到失去意识,然后……咳,反正现在打雷她都清醒不了。”殷尧心疼地握住了祝锦心的手,哄道,“心心你听我说。如果现在老孙不进去,我们就功亏一篑了。那到晚上,我们两家就会宣布是我和她订婚。那么我们怎么办?我和你的事情怎么办……”

  “你们都已经知道我不是祝家女儿了,就算没有祝白果,他们也不会让我们在一起的!”祝锦心抽回手,抹了一把眼泪。

  “会的,当然会。这些年,我家和你家一直合作得很好,联姻会让我们两家的合作更紧密。现在祝家对外说你们是三胞胎,你依然是祝家的女儿。只要祝白果有了别的男人,我们家就不会坚持换人订婚。”殷尧一字一句地说着,在回答着祝锦心,仿佛也在坚定着自己。

  卧室里,灌下两杯凉水试图控制身上燥意的祝白果真的是觉得好笑,这是下了药,完了中药的人门口演苦情剧呢?

  “她不会愿意的,家里这么多人,弄出动静之后,怎么收场?到时候她报警了怎么办?”祝锦心边哭边道。

  又灌了一杯冷水的祝白果看了一下房门,呵地一声笑了。

  那两男的听没听出来她不知道,她是听出来了,祝锦心已经松动了。

  祝白果也是服气了,一夜之间从世界到家庭都强制式地向她打开了新大门可还行?

  “不会有动静的。我们请了几件修仙遗物,封了她的房间和旁边老孙开的客卧,等会儿进去我们把她带旁边客房去,无论是声音还是信号都不会传出来。等一切完事,她也不敢追究。”殷尧怕吓着祝锦心没说其中拍照拍视频的细节,只是含糊了一下,顿了顿,面上又带了几分冷色,“而且那药无形无味,等老孙和她好过了,她体内连药的痕迹都不会留下,就是去抽血检验也验不出什么。”

  便是殷尧没去说细节,但这话中的荤气还是听得祝锦心十分不自在,甚至有些害怕,忍不住地想把殷尧抓着自己的手往外抽。

  可殷尧已经狠劲上头,此时反将祝锦心的手握紧,趁热打铁道:“总之,最后是她进了老孙的屋子。老孙只是半推半就。到时候那药被化去了药性,老孙反过来说是她用强,也不是不行。”

  “殷尧!”孙修竹不满皱眉,又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祝锦心,又看了看时间,最终还是插足了两人的话题,叹了一口气道,“你帮我们找个钥匙吧。我知道,这不是人干事,但是现在已经没办法了。我们事情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她药也中了,这药中了得不到疏解会出事的。没有男人进去,她会死。”

  会死?

  殷尧震惊抬头,这可不在他们的剧本里,只是他脑子转得快,立刻就把话接住,捏了捏祝锦心的手说:“心心,这个药不是能熬过去的。就算冲冷水澡,去医院也没办法,必须找人和她那个……”

  “不是我去,就是周正,要么是殷尧。”孙修竹突然来了一句。

  闻言,房中身体已经极度不适,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的祝白果捂了一下嘴。

  真是的,差点没忍住呕出声。

  怎么的?

  三选一?

  她要是不从了孙修竹,就得从了周正,要么从了殷尧是吧?

  这些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