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殷尧和孙修竹说的那些话,很难说几分真几分假。

  祝白果不想死,也完全不想和那些烂人搅和在一起。她伸手在自己的大腿上重重地拧了两下,借着皮肉疼痛暂时带来的片刻清醒,强忍着身体难言的不适,飞快将屋里的东西扒拉了一遍。

  可惜,侥幸破灭了。

  也不知是她眼力有限还是东西本就布置在房间外面,这么一圈找下来,她没有发现任何疑似修仙遗物的东西。

  这么一耽误,外面祝锦心的底线已经从“不行!”到了“给我点时间想想……”。

  祝白果忙活了一通,药物带来的热意已经再难压制,此时身软着只能扶着桌子大口喘气,身上的红色开衫都已经汗湿了大半……

  可一口气还没喘匀呢,突然一股酥意从她的小腹处窜出,直达掌心脚底,连带着尾椎都被电了似的发麻,要不是祝白果当机立断地一下咬紧了牙关,怕是就要吟出声来。

  只便是她如此紧咬了牙关,依然有奇怪的气音不受控制一般从唇齿间偷溜出去,似是支支吾吾的闷哼,臊得她面红耳赤。

  不行了……

  周身发烫发软,连眼睛都开始模糊,祝白果再站不住,扶着桌子跪了下来。

  陌生的迫切的欲望是那么强烈汹涌,便是毫无经验,祝白果也本能地清楚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到了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而此时,门外的祝锦心也似是被两人有些逼得紧了,已经说出了“让我想五分钟,就想五分钟”这样的话。

  五分钟……够了吧。

  祝白果恍恍惚惚地想起在乡间去河边洗衫时听到过的那些妇人说过的荤话。

  男人得要三分钟才能完成的事情。

  更强大的仙人,应该能做得更快吧。

  祝白果不愿多想后头事情的细节,她只知道后未必是虎,前却一定是狼。既然下定了决心,也就只能暂时抛却矜持,先活下来,在那些恶人面前体面地活下来。

  下定了决心,祝白果用尽全力重新站起,踉跄着扶着桌子墙壁,重新走到了衣柜前。

  衣柜门……一直开着。

  一开始是祝白果刚逃出来便被门口的事情夺去了注意力,没能立刻关上。后来……也算是她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条退路。

  最终,还是用上了。

  看了一眼柜中房间里那依然闭目养神的女子,祝白果深吸了一口气,抬脚便要进。只视线扫到那屋里的空空荡荡,祝白果又顿了顿,红了脸转身,去把后头床上的被子枕头一把抱怀里了,方才拖被携枕地进了柜子。

  几步之后,她又站在了女子身前恭敬站着。

  谁能想到呢,前一刻还飞一般想要逃离的地方,此时竟成了她奢望的救命之地。

  “仙师……”祝白果低眉垂眼讷讷轻唤。

  无人回应。

  “仙师?”祝白果抬起头看向女子,缓缓前蹭了一步。

  一片安静。

  刚才从床边挪进来的路,那么短又那么长,祝白果浑浑噩噩地撑着一口气,都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撑到这里。为了有礼貌,她还恭敬站着等着。

  若是平时,她先拒绝,再回头,别人生气也是正常,她有所求也愿意花功夫说些软乎话慢慢哄人。

  但是……现在她实在有些撑不住了。

  “仙师您刚才不是说要双修吗?方便的话我们现在,立刻就双修行不?”祝白果把怀里的被子放在了她和女子之间的地上,硬着头皮一口气把话说完了。

  话说完了,对方还闭着眼,清冷绝美的雕塑一般,让人生不出……哦,不对,应该是忍不住地生出了想要亵渎的心。

  祝白果没站着等的力气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脸都不要了,还要什么礼貌。腿软了就软了,坐了就坐了。

  今天所发生的这一切都很奇怪,或许再用些时间想想还有别的路可以走,但是祝白果真的不行了。

  发烫的身体已经有了自己的本能,疯狂地想要靠近些什么,做些什么。说实话,如果面前这人不是来历不明实力强悍,她怕是……怕是已经扑上去了也说不定。

  捏紧了被子的祝白果觉得羞耻,可除了回到这里,她已经没有能力选择其他。

  至少,不能落在门外那些人的手里吧。

  她那么强大,刚才还是放过了自己。

  她是个好人……

  她长得还好看。

  声音也好听……

  希望女的也行。

  没有回应,祝白果软了身子几乎渐渐涣散了意识,只剩本能叽里咕噜地来回唤着身前人。原本的恭敬也变成了跃跃欲试想要去牵那红色衣裙的爪子……

  说起来,两个人都穿红色,很应景啊。祝白果热乎乎的脑子里能想到的东西越来越奇怪。

  在祝白果已经控制不住地嗯出了声响,快迷瞪到连眼睛都睁不开,手就要摸上那红色裙摆时,突然数道冰凌拔地而起,最近的一道差一点儿就扎到了她不礼貌的爪子。熟悉又刺骨的寒意让她一个激灵,竟又重新清醒了几分。

  然后祝白果就见着面前的女子,在数秒间从人变成了冰人又变成了水汽人,一道火光闪过,那又是好好的一个人。

  魔术一般……

  祝白果甚至来不及多想,赶紧地趁着自己脑子清醒了些,能把话说利索了,迅速道:“我愿与仙师双修,现在就修。”

  被叨叨到运功失败的宋秋意睁开了眼,眉头微凝,淡淡回道:“你方才不是说你还小,没有成年,不能双修?”

  “现在长大了……成年了,我行了……”祝白果脸颊火辣,辣到都有点发疼,也不知是因为药性,还是此时说出的话。

  宋秋意冷笑了一声:“就差这么一会儿工夫?满口胡言!”

  当时那些话,不过是情急之下的推托之词,祝白果先前没想到女子能真的因为这几句话放过她,此时更没想到她的解药之路卡在了此处。

  昏沉之后,是身上羞于启齿的难受,祝白果害怕再这么下去她会被药性和身体支配,说出做出更奇怪的事情……

  “是真的,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是……”祝白果解释,又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身上。好吧,没有手机,有手机也打不开,不能看时间,不过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过了出生的时辰吧。

  在药的作用下,祝白果已经没办法去想,即便看到时间,自觉所言不虚,可对于对方而言,依旧是空口白话,毫无证据。

  无凭无据,手足无措,药性很快再次侵占了理智……

  就在祝白果浑浑噩噩,快被身体的难受折磨哭,又嘀嘀咕咕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什么时,突然脸颊一痛,像是被人出手捏住了脸颊两边。祝白果毫无抵抗力地顺着这股力道张开了嘴,而后似有什么东西入口即化,清凉馨香,直冲脑门,又坠小腹……

  整个人,刷地一下,从里到外凉透了!

  ???

  祝白果怔怔地砸吧了两下嘴。

  脑子……回来了!

  刚才身上那羞人的迫切想要什么的劲头,好像……也没了?再动动手脚,嗯,好吧,还有点酸软。

  祝白果心中不大和适宜地快闪了一句,仙人抚我顶,哦,不对,是仙人掐我脸,授我以解药……

  肃了面容,祝白果迅速转趴为跪,端端正正行礼,真心实意向下叩道:“多谢仙师救我!”

  刚隔空投完药的宋秋意撇了撇嘴角,轻动了一下衣袖,又一股劲风向跪着的少女扑面而去。

  祝白果一下就被风掀得得后仰,叩没叩得下去,反由跪转成了跌坐。

  “你身上的药性已经解了,走吧。”宋秋意说罢,又合上了眼。也是她之前光顾着压制体内寒气,见第一面时竟没注意到这小姑娘的身上也中了药,差点趁人之危。

  难怪如意玲珑塔把她送到了这里,原来这里有一个与她同命相连的人。还好不过是凡人没什么药性的东西,一颗解毒丹就能消了去。

  趁人之危,真是最坏的事情!

  努力将紊乱的灵气重新收拢的宋秋意不自觉地收紧了拳头。

  祝白果抿了抿嘴里仍有余味的药香,很想问一问仙师这空间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何如此神奇。

  只是仙师又闭了眼睛,似乎不大愿意搭理自己了的样子……

  被清了药性的祝白果寻回了所有的脑子,自是不会在这会儿得了便宜还卖乖地出声打扰。

  真是好东西,祝白果不自觉地又舔了舔嘴。

  就在此时,祝白果听到了外头祝锦心的声音。

  “我去拿。”

  祝白果并不意外祝锦心最终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只是她心中依然稍沉了一下。

  真是没什么意思啊,虽然是没有血缘,善于表面友好功夫的姐姐,但是对自己而言也是颇为新奇的亲情体验。可惜,体验了没几天,就要结束了。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这里,依然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那么之前那些人在外头商量着怎么破门而入,要对自己这样那样的话,岂不是都被仙师听去了……

  去除了药性的祝白果,找回了脑子和廉耻,再以自己的不堪对着面前谪仙一般的人儿,就莫名地有些气弱。

  罢了,比起技不如人,果然是自己刚才嗯嗯呀呀地要去拉人家双修的样子更丢脸吧。

  祝白果看了一眼身边似乎入定了一般的女子,清咳了一下,驱走了突然记起的自己刚才对身边这人的各种想法。

  目前来看,她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现在就出去,在外面那些人发现自己不在房里之前,那也就意味着她需要与他们正面相对,在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有后手的情况下。第二个是就在这柜中苟着,苟到去了祝家老宅的爸妈久等不到她,回来找她,这就意味着她需要说出这柜中的房间。

  京市的豪门,不,不止是京市的豪门,应该说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还相信灵气会复苏,他们会有机会长生不老的人。

  这房间来得奇怪,仙师更是……

  外界虽没有灵气,但是依然有修仙遗物可以催动。

  自打见识过那据说是修仙遗物的星空球,这几日祝白果除了搞学习,空余时间也看了些修仙史和修仙遗迹遗物的介绍。从前在乡下她光是念书就够吃力的,除了学习就是挣钱,很少关注她生活以外的事情。

  不看不知道,上网一看,那修仙遗迹多已成旅游景点,而能够使用的修仙遗物在市面上件数比普通古董少得太多太多,价也高得离谱,但竟也不是珍贵到有价无市的地步。能从网上查到的修仙遗物,有描述其用处的不过寥寥数字,没有说其作用的才是普遍。只是即便是不辨功用的修仙遗物,依然在被热炒着价格,有着狂热追逐的人士。

  外头殷尧和孙修竹利用修仙遗物行恶事的这波操作,让祝白果对外头世界的修仙遗物有了心理上的抵触,再看向面前静静闭目的女子,心中便有了许多忐忑。

  仙师就像一块唐僧肉……而外面那些想要修仙长生的人就像……

  她,真的能够降服这个世界吗?

  还是被这个世界消化……

  祝白果捏着手心定了定神,不管今后如何,是公开还是秘密,那是仙师的事情。她救了自己,自己能做的是不把麻烦引过来。

  比起胡思乱想,她现在更该去做的是出去把柜门给关上。

  便是知道此时出去不是最佳时机,祝白果仍轻手轻脚地飞快收拾起地上的被子枕头。

  “快出去!”

  就在祝白果抱起东西,刚想站起来出去时,旁边的女子突然出声。

  本就要走了的祝白果:……

  突然有一丢丢难过。

  只那女子虽出声,却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祝白果动了动唇,最终还是绝了解释的想法,静静地抱着被子退了出去,又小心翼翼地把衣柜门重新合上了。

  没事的,没事的,不会难过的。

  刚才只是自己被药物作用才会生出了别样心思……所以被误会被赶走也不会难过。毕竟,本来就是陌生人。

  祝白果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生出的万千思绪与那奇怪房间一同关在了柜门后,又把怀里的东西丢回了床上,活动了一下已经恢复力气的手脚,双手交叠掰了掰指节,脆脆的啪啪声响连成了串。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她是先打银毛呢,还是先打眼镜呢?

  虽然不知道他们请的是什么修仙遗物,又有什么用。但是从他们口中对自己已经昏迷,开门就能被为所欲为的描述来看,他们有后手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小的。

  站在祝白果房门前的殷尧焦虑地来回踱步。

  被门锁浪费掉的时间已经太多,还把祝锦心也拉进了这泥潭。

  他本想自己处理好订婚的事情,然后与祝家一同将心心的身世一瞒到底。在他开口说出那一切之前,他完全没想过那件残酷的事情竟是要由自己来告诉心心的。都是孙修竹,这家伙临阵退缩,完全不接自己暗示的眼神。

  殷尧烦躁地双手挠头,一头有型的银发被他揉得乱七八糟。

  糟透了,这一切都糟透了。

  而此刻的殷尧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头发可以更乱,而事情,也还能更糟。

  重新回到门前的祝锦心将钥匙抓得很紧。

  而她既然已经把钥匙拿过来了,殷尧得到这把钥匙,也就没花太大的力气。

  殷尧没去开门,反是拥住了面色苍白的女孩,然后把钥匙递给了孙修竹:“你去。”

  在心爱的女孩面前,接过屠杀的刀,然后变成面目全非的恶人。

  孙修竹心中一片荒芜,却还努力维持着面部的平和,希望能让自己看起来更镇定,更友好一些。

  只是在接过钥匙的那一刻,他还是看到了,看到了祝锦心眼中的抗拒和害怕。

  如果真的抗拒,真的害怕,真的讨厌这件事,为什么不趁刚才离开时,去找人呢?

  孙修竹握紧了钥匙,悲极反浮出淡淡笑意。

  挺好的,自己不是好人,她也不是全然的善,他们还能是一类人。

  锁动。

  祝锦心微微地抖了一下,环抱着她的殷尧将人往边上让了一步,空开了足以让孙修竹带人出来的距离。

  孙修竹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殷尧掩住了祝锦心的声音,向他递与了鼓励的眼神,祝锦心低下了头。

  门开。

  孙修竹走了进去。

  门……关上了?

  殷尧皱了一下眉,等了等,只关着的门,却没有再打开。

  “诶,孙哥,孙哥?”殷尧走到门边压低了声音唤道,“你别急着开始啊,说好的是要把人带到旁边你的房间去。孙哥?”

  无人回应。

  “不是说里面的声音是传不出来的……”祝锦心紧张地看着楼梯口,有些怕殷尧的声音被楼下的人听到。

  难道祝白果药性起来了,欲壑难平直接勾住了孙修竹?

  那不行,要是他们在这屋里成了事,那就不太好说清楚了。

  哎!也是他们耽误了太久,不然里面的人应该是刚起了兴就被弄出来了。

  不行,殷尧想了一下,不敢再等,也顾不得万一看到点啥,伸手便打开了门。

  一开,一入,一关……如泥牛入海。

  祝锦心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或许一分钟,或许五分钟……

  时间对她而言,不再是时间,而是煎熬。

  她有些害怕,这个害怕非常的可怕。

  如果殷尧,殷尧也……

  祝锦心不敢去想,又忍不住去想。

  明明祝锦心很清楚,殷尧是为了她,才做下了这样的事情。可是……祝白果是真的很好看,不是自己这样用妆容和金钱堆叠起来的精致,而是一种天然的,就像是妈妈那样的内敛的秀气,像是没有雕琢过的,真正的璞玉。

  祝锦心很难想象,此时中了药的祝白果是怎样的媚态,也很难去想里面的两人对上那样的祝白果会是怎样的心情……

  永远不要去考验一个男人,祝锦心突然想起了这句话。她不记得自己是从哪儿听到的了,事实上她现在也没有心情去思考这个问题。

  微微颤抖的手,按在了门把手上。

  可她还没拧动,门把手就自己转动了。

  “殷……”祝锦心含泪抬头。

  入目,是一脸冷漠的祝白果。

  被祝白果一把扯进房间的祝锦心,看到了屋里的两人,含在眼中的眼泪,啪嗒一下落了下来。

  在自己无法听到的地方,他们的确与祝白果发生了可怕的事情。只是这个事情,和她想的好像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