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的马恢复了健康,又能带着李思奔跑了,赵酒鸯和杜渊也不必再委屈地挤在一匹马上了,只是杜渊不在后头挤着,赵酒鸯隐约还觉得有些不舍,频频侧头去看杜渊。

  杜渊并非没有察觉,也转过头去:“怎么了?”

  赵酒鸯被抓了个正着,却不慌,使坏道:“我瞧你斯斯文文像个姑娘。”杜渊本就是女子,怎会因她这句话生气,可她也不知为何,突然酸溜溜地回了一句:“是比不上你的心上人像个汉子。”

  赵酒鸯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两眼,并没有说话,心道,我的心上人可不是什么汉子,原本那个不是,现如今这个也不是。想到这,赵酒鸯又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她真是个负心汉,这般快就换了心思,难怪书媛姐姐不来找自己,定是瞧出自己是个花心的。

  四人到了客栈,李思上前才说完四间房,赵酒鸯赶紧上去将她的手指弯下一根,道:“三间就够了。”杜渊三人都愣在那儿,搞不清赵酒鸯的心思,赵酒鸯拿了钥匙便往楼上走,走到一半,见杜渊没有跟上,便停下回过头看她:“你还不跟上?等着跟谁一间房?”

  既然她知晓了杜渊是个女子,她就很清楚,杜渊定不会愿意同皇兄一间屋,亦不会想同李思一间房,招惹些桃花的。

  杜渊赶紧跟了上去,赵河明转过头去看李思,李思瞪了她一眼:“你看我做什么?我怎么知道你妹妹是什么心思。”赵河明突然一笑:“定是她俩感情越发好了,或许过不上许久,我就能当舅舅了。”说着,心满意足地拿着钥匙也上楼了。

  杜渊跟着赵酒鸯进了房,依旧疑惑不解:“怎么只定三间房?”赵酒鸯将东西放在桌上,理直气壮:“省点钱。”杜渊摸了摸腰间的荷包:“我们银钱足够的。”赵酒鸯虽然是个公主,可一路上并不矫情,什么都能适应,有时甚至还赵河明讲究些,是故一路上并没有很铺张,这一点也叫她吃惊。

  赵酒鸯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钱到用时方恨少,如今充足时就该省一些。一针一线,恒念物力维艰。”杜渊听了,也不知该说什么。这话的确没有错,可这话是从一个公主口中冒出来的,又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可这公主是赵酒鸯的话,又觉得合情合理。

  两个人也不是头一回同一间房,杜渊也没放在心上,待赵酒鸯洗漱完,也去了屏风后头洗漱。往常这个时候,赵酒鸯是理也不会理她的,杜渊胆子越来越大,风尘仆仆了一天,自然想洗得干净一些,便也脱去衣物在浴桶里洗起来。

  杜渊也不能完全放心慢慢洗,洗的时候动作便有些快,谁知她才涂上皂角,外头便传来赵酒鸯的声音:“你的衣物是不是没拿?要不要替你拿进来?”

  吓得杜渊赶紧抱住自己,缩在水里,一看旁边的案桌上摆着自己的衣物,心下也来不及奇怪:“我已经拿进来了。”

  赵酒鸯本就是故意来吓唬她的,听她的动静,和强自冷静的声音,费了好些力气才没有笑出声来:“那是我看错了。”赵酒鸯转身走了,杜渊松了口气。

  杜渊匆匆洗好出来,在地上没找到被子枕头,往床边走去,不知道这小公主又想出什么点子整自己。杜渊站在床边,问赵酒鸯要被子:“你扔一床被子给我吧。”

  赵酒鸯却往里头躺了躺:“反正昨夜也是一起睡的,你睡得也老实,就睡床上吧。”杜渊是女子,这两日又来了月事,怎能睡地上呢?

  杜渊微微皱起眉,搞不清赵酒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酒,她没有动作,赵酒鸯瞧见了,没有好气道:“怎么?你还怕我吃了你?”

  杜渊在床边坐下,小心地沿着床边躺下:“我只是不知这代价是什么。”赵酒鸯哼了一声,背过身去:“好心当作驴肝肺。”那架势,似乎不想搭理她。

  杜渊渐渐放下心来,正要合眼,赵酒鸯又将床里头的被子甩了出来,自己盖着一床被子,依旧没有转过身来。杜渊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拉好盖好,看了几眼赵酒鸯的背影,见她没有动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杜渊正要睡去,赵酒鸯转过身来,吓得杜渊一哆嗦,赵酒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有这么怕我吗?”

  杜渊脸上微红:“只是你前几回都叫我睡地上,突然能睡床上,有些受宠若惊。”赵酒鸯看着她笑了笑,并没有再说什么,闭上眼睡了。杜渊难得见她这么乖,实属有些奇怪,偷偷伸手,在她额前探了探,没发热啊。

  赵酒鸯笑意渐浓,也不去打她,也没有睁眼:“我若是病了,就辛苦驸马多劳累了。”杜渊时隔多日再次听到“驸马”一词,还是从赵酒鸯嘴里说出来的,不知怎的,心头一阵悸动,荡漾出一层一层不可名状的意味来。

  可惜路途并不是一直都这么顺利,离西洲越近,镇子越稀少,四人策马赶路,有时候赶不上镇子,只能在村子里借宿,这一日,却是连村子都赶不上了。

  四人被迫在野外住宿,幸好这边有条小溪,马儿倒是能有水喝。杜渊与赵酒鸯两人在溪里抓了几条鱼,四人烤着吃。

  生着火堆,四人都围着火堆坐,天黑了,赵河明便将衣服铺在地上,躺下睡,李思则在边上寻了一棵树,靠着睡。杜渊见赵酒鸯还坐着,便道:“你先睡吧,我先守着,不知这边夜里会不会有什么野兽。”

  赵酒鸯起身走到杜渊边上坐下,靠在她的肩上:“那我靠着你睡,若是有动静,我好起来帮你。”赵酒鸯是习武之人,哪怕不靠着杜渊,若是有野兽来,也能听见动静及时起来,两人都心知肚明,杜渊却没有提出异议,只轻声嗯了一声。

  杜渊伸手从边上的包裹里掏出一件外衫,披在赵酒鸯身上,赵酒鸯又开口道:“你过两个时辰便叫醒我,我来守夜,你也睡会儿。”

  赵酒鸯知晓,以杜渊谨慎的性子,恐怕不只是守一会儿,杜渊没想到她会这般说,有些吃惊地低头看她:“嗯,你睡吧。”

  杜渊答应得这般爽快,赵酒鸯便有些不信:“一定要叫醒我。”杜渊笑着:“知道了,定不会叫你睡个好觉的。”赵酒鸯没再说话,过一会儿便睡着了。

  赵酒鸯睡得挺香,丝毫没有因为在野外而睡不好,靠在杜渊的肩上兴许不太舒服,慢慢就滑了下来,整个人躺着靠在杜渊的怀里。杜渊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公主还真是好养活。

  杜渊自然没有叫醒赵酒鸯,一直到天渐渐泛白,才低着头睡去,赵酒鸯醒来时,就看见杜渊低垂着脑袋打着瞌睡。她便依旧那般躺着,没有起来,静静地看着杜渊,好一会儿,她才伸出手去戳了戳杜渊的脸蛋。

  杜渊醒了过来,看见怀里的赵酒鸯正伸着头戳自己,一把抓住使坏的手,赵酒鸯恶人先告状:“你怎么不叫醒我?”杜渊只轻声道:“一不小心睡着了,便忘了叫你。”

  赵酒鸯才不会相信她的话,她定是快天亮了才睡着的,不然这般坐着睡一整夜,哪里会不摔倒。赵酒鸯坐起身来:“你真是好本事,这般坐着也能睡。”杜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活动了一会儿筋骨:“我这招叫睡罗汉,可是想学?”

  赵酒鸯扬起眉梢,轻快地笑着:“有你在,我还用得着学吗?”

  等赵河明和李思起来,赵酒鸯和杜渊又从林子里打了两只山鸡来,在火上烤着,香味四溢,四个人这下倒也不急了,将山鸡吃了,才慢条斯理起身赶路。

  又赶了几日的路,四人总算到了西洲。西洲名字大气,看着却是荒凉极了,没有半点繁华的样子。赵河明走在最前头:“这里以前还要败破,如今已是好了许多了。”

  李思也是未曾想过大召还有这么个地方,感叹道:“我原以为自己的寨子穷苦,如今见了才知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罢了。”杜渊没有停下脚步,继续骑着马往前:“今后会好的。”

  赵酒鸯本就相信杜渊的能力,如今心境变了,对她的话更是深信不疑:“那是一定的。”

  李思跟着三人进了西洲,去了官府,住进这西洲最像点样的府邸,越发肯定,这三人不是凡人。很快,西洲的官员便过来请安,这下,李思才知道,这三人都是什么身份。

  原来,被自己嫌弃了一路的“姜宇”竟是太子,这女扮男装的“杜九”自然就是公主了,那自己瞧上的杜渊便是驸马了。

  李思一时之间脑子一片空白,这一路上自己的所作所为好像哪一点都足以砍头了,可看这三人竟是没打算跟自己计较,越发坚定了自己要跟随他们的心。

  因着如此,许多事,杜渊和赵河明便会让李思去办,李思虽是个女子,可在这西洲,也算是个得力助手,更不用说,这一路下来,他们已经摸清了李思的品性。赵河明这才明白过来杜渊的用意,不禁赞叹:“妹夫好计谋,我当时还想着,你不快些甩她干净,怎还要一路带着她,原是为了这。我还道你也瞧上她了呢。”

  杜渊笑着摆手:“我有安宁已经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