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侑灯】獾与蛇>第7章 ·彩虹酒

  ------

  For the Victory(1)

  「“难道你就心甘情愿做那笼中鸟吗?”她愤慨地问道,“金丝的鸟笼、紫色的鹅绒、昂贵的饲食——你是最名贵的鸟儿,怎么却不向往那最可贵的自由?”」

  读到这里,槙圣司叹了一口气。他用手指捻动书页,想要翻到末尾看看这对苦命的爱侣是否终成眷属;可就在这时,他前方的小糸侑发出了一声惊呼,将他从洋溢着百合花香的书中世界拉了出来:

  “成功了!我成功了!你快看!”

  赫奇帕奇找球手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槙圣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只身体轻盈通透的银羽鸽正盘旋在不远处的空中,灵动的双眼打量着四周,仿佛对世界充满了好奇的新生儿。

  “真美!”槙圣司由衷地赞叹着,合上书,走到了小糸侑的身边,“恭喜了,我还以为你今天又要作一个小时的无用功呢。”

  “谢谢。”小糸侑向前伸出手,银鸽顺从地落在她的指尖,就好似与她心意相通。她轻抚银鸽的羽毛,而后将它举向空中——鸽子清叫了一声,振翅飞向远方。

  “它去哪儿了?”槙圣司夹着书问。

  “去找一个人了,”侑微微一笑,“让我试试看这么做行不行得通。”

  闻言,槙圣司上下打量了她片刻,侑被看得有些发毛,不禁环手护胸:“你看我做什么?”

  槙挑起眉毛,摸着下巴道:“我总感觉你最近有点奇怪啊。突然这么热衷于练习守护神咒,又老是调换魁地奇指导的班,还经常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在聚餐时间跑到外边去——”

  他悄悄凑近女孩,压低声音道:“——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谈恋爱了?”

  “啊?”侑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不禁愣了一下。“没有,我——”她下意识地想要否定,不惯说谎造成的眼神游移却彻底出卖了自己。

  槙圣司的嘴巴变成了“o”形:“梅林的胡子!真的啊?”他瞬间摆脱了片刻前阅读所带来的感伤,“是谁是谁?你告诉我,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就算你对梅林发一百个誓我也不会告诉你,”小糸侑没好气地说,“别想了,快抱着你的小说回去吧。”

  “哎呀,不要这么冷淡嘛——”槙苦笑起来,“需要人陪的时候拉着我一起练习,不需要了就一脚踢开——”

  “你当初不也是想学守护神咒才跑过来看我练习的,是谁学了两次就嫌难开始看小说了啊?”侑背着手大步流星地往回走,“我要回城堡了,你要在留在湖边跟你的小说作伴,还是跟我一起回去?”

  “一起一起,”槙赶紧表明态度,跟上她的步伐,“离晚饭还有些时间,你要回公共休息室吗?”

  “不了,我有别的事情。”侑断然拒绝——她的银鸽此刻已经找到了那人的位置,是个方便见面的好地方。

  槙圣司嘿嘿一笑,将目光投向了别处,再没说话。

  ※ ※ ※

  小糸侑顺着旋转楼梯一步步攀上了城堡的第六层楼。在心里数着门数,她在一座试图将脚吞进肚子里的雕像的左边停下,往里又数了四扇门——就在这扇看似平凡无奇、与旁边房间相差无几的门后,隐匿着霍格沃茨最大的盥洗室。

  她舔了下嘴唇,下意识地正了正胸前的领结,然后又打理了一下衣服的下摆。随后,她鼓足气息,轻声念出了这间级长盥洗室的新口令:“丝线。”

  念罢,她在心中腹诽起来——这口令是被谁改的简直一目了然;她的姓氏“小糸”在日本语中正带有“丝线”之意。

  在握住门把手之前,侑在门上敲了四下,三重一轻。水花声立刻从门缝中传来,仿佛有人在水里慌张地转过身或是站了起来——

  “请进!”她听见了那道熟悉而柔美的女性声线。

  “……打扰了。”侑嘀咕着,推开了门。迎面而来的是一串紫粉相间的泡泡,这令她忽而想起了开学不久前两人在麦克米兰游乐场的遭遇——于是她没有去碰,而是矮身躲开,边将门落锁边戏谑地看向宽敞浴池中的女人:“你怎么改换沐浴剂了?我记得原来你只用紫色的那种嘛。”

  斯莱特林的级长展开修长的手臂,游到泳池大小的浴池边缘,由下而上地看着在她面前蹲坐下来的女孩儿,笑着答道:“你闻一闻就明白了。”

  “闻一闻?”侑疑惑地挑起眉毛,俯身下去,想要掬一捧泡沫,肩膀却忽然被两只湿淋淋的手捉住,然后——整个人都被拖进了水中。

  “唔噗——”她头先落进水里,狠狠地呛了一口,然后才借着对方的手臂直起身来:“你做什么!”她又惊又恼地看向眼前笑得不可开支的女人,“我的衣服都湿透了!”

  “有什么关系嘛,”七海毫不在意地抱住她,“等下上去用个烘干咒就是了。”

  “你——”侑面上一热。由于正在沐浴的关系,七海灯子此时丝缕未着,柔软的胸部直接与她相撞,无论从触觉还是视觉上来说都是一种过分强烈的刺激,于是她剧烈地挣扎起来:“放开我啦!我从外面进来的,你也不嫌脏!”

  “那你同我一起洗干净不就好了?”七海咯咯地笑着,竟是作势要去脱女孩儿的衣服——这举动可把侑吓惨了,她赶忙护住胸口,向后退去,一直到退无可退地抵到了浴池的边缘:“这里是公共场合,你可别乱来!”

  闻言,七海有些委屈:“这哪里是公共场合了?级长盥洗室在使用的时候,就算有知道口令的人来了,也要得到里面人的允许才能被打开的。”

  说罢,她将双臂撑在女孩儿的左右两边,把对方牢牢地圈在了浴池边缘与自己的臂弯之间:“你的守护神咒练成了,我还没给你奖赏呢。”

  女人靠她靠得极近,虽然没有再贴上来,却能在交谈间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吐息。侑偏过脸,支吾着转开了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改换这种粉色浴剂了。”

  尽管她偏过了脸,七海还是追着吻了上来。侑下意识地张嘴抗议,却中了对方的陷阱,只得狼狈地驱赶着侵入口腔的舌头;可那侵入者却狡猾万分,在她的齿根与舌尖间灵敏地游走,大有不可挡之势。

  女孩正负隅顽抗,腰间衣物却忽然被一只手撩开、探入,激得她全身一软,轻哼出声:“嗯……”

  七海松开口,在她耳边喘息道:“我换那个浴剂,是因为有侑的味道。”

  “说、说什么呢你——”女孩闹了个大红脸,一把推开了她,“我有什么味道?”

  “水蜜桃味的。”七海毫不在意地往旁边游了两步,捧住一大把粉红色泡泡,深深地闻了一气,挑衅似地看向女孩:“你用的果味沐浴露和洗发剂,不是吗?”

  “你再这样闹,我就走了,”女孩鼓起面颊,“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让你做这些事的。”

  “做哪些事?”七海欢畅地笑起来,再度游近女孩儿,“你不说清楚,我可不明白。”

  侑在心底叹了口气,决定无视她不正经的发言:“前辈,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七海嘴上问着,手却没闲着,玩起了女孩的手指。侑瞥了眼两人在水底下纠缠的手,心知这人没个正形,也就由得她去:“是关于选举……我要组建一支魁地奇俱乐部,不是学院内小打小闹的那种,是一支包含了所有学院的人的球队。”

  七海愣了一下:“然后呢?”

  “我要比赛,”侑理所当然地说,“我会向所有学院的球队下战书,跟他们比赛。”她暖黄色的眼睛里除了坚定,还有压抑不住的斗志,“我要公开支持你,前辈——我要向所有人证明,霍格沃茨应该抛掉学院的桎梏,拥有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球队。”

  “侑……”七海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你的队长、还有级长,爱德华·卢平、简·格雷德——他们,会同意你这样做吗?”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侑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我已经说服卢平出任俱乐部的击球手,他觉得这很有趣——不过我还没说比赛结束后我会公开支持你就是了。”她吐了吐舌头,“只要有一场比赛——只要一场胜利——就足够证明了,在那之后他们怎么想?再说吧。”

  “这不是小事,”七海忽然皱起眉头,将她的手往下一压,“从选举的角度来说——我会毫不犹豫地采纳你的意见,我担心的是你,侑,我担心你公开支持我之后会被……排挤。”

  “如果连赫奇帕奇都无法理解我的作为,”侑挣脱一只手,抚上她的面颊,“那么我也不在乎他们是否排挤我了。前辈,对我来说——你更重要。”

  “你不必为了我……”七海将女孩的另一只手牵到胸口,神色明显地被打动了。

  “不,不仅仅是为了你,”侑打断她,“这也是为了我们共同的理想——记得吗?我承诺过的,我会与你并肩作战。”

  “侑……”七海凝视着她,深深地叹息。“你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她重复着这几个字,将女孩的手从胸口牵到唇边:“怎么办,我真的好喜欢你……”

  女人的眼神朦胧而迷离,似叹似诉地亲吻着女孩的指节。

  “喜欢你……好喜欢……”

  再怎么清心寡欲的人也禁不起这样撩拨,更何况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侑心跳如雷,目光不能从七海脸上挪开分毫;那双深邃的蓝眼睛越发靠近,又一次在唇齿缱绻间将她卷入海底。

  浪潮汹涌,无边无际。

  ※ ※ ※

  今天的和酒屋分外热闹。儿玉都舒舒服服地坐在吧台的后面,边啜茶边看着身旁新聘的调酒师卖命地调酒——八人份的彩虹果酒着实是个不小的工作量。

  和酒屋向来以小巧精致闻名,因此并没有能够同时容纳八人的桌椅。早到的三位赫奇帕奇在征得同意后将三张小方桌并在了一起,然后推举着小糸侑坐在了最中心的位置。斯莱特林的特拉弗斯双胞胎是第二批抵达的,她们一到,就逼得槙圣司和爱德华·卢平无奈地让出了小糸侑身旁的位置。

  “侑!”克蕾尔·特拉弗斯一见面就亲热地扑了上去,妹妹卡拉则自持多了,只在旁微笑着说道:“好久不见!”

  “什么好久不见呀,”卢平在旁边扮了个鬼脸,“这才过几天呀,周四才指导过你们的不是吗?”

  “那也很久了!”克蕾尔嘟起嘴,抱着侑的脖子坐在她腿上不肯下来,女孩儿也不恼,笑哈哈地环着她,伸出另一只手抚摸妹妹卡拉的金色卷发:“别理爱德华,我也很想你们。”

  “耶!”克蕾尔转身去看旁边的槙圣司,“槙你又在看书,给我瞧瞧!”

  “哎哟!”槙赶忙将书挪出特拉弗斯姐妹够得着的范围,“小孩子看不懂的,这是很深奥的书。”

  小糸侑瞥了眼书上的标题,《盛放为你》……?怎么好像跟最近一本很有名的百合漫画的名字差不多……

  她正思忖着要不要寻个借口将那书拿来看看,却见和酒屋的门帘被一个高个儿女生挑开了,身旁跟着一个身量直逼她胸口的男孩;这两位不是别人,正是格兰芬多六年级的日向朱里和升上二年级的罗伯特·帕瓦尔——曾在今年情人节无意中给了小糸侑狠狠一记游走球的那位天才击球手。

  “哟!大家都到了啊!”朱里爽朗地一一打了个招呼,身旁男孩也有些腼腆地点了点头;这孩子加入他们的魁地奇指导也有半年多了,依旧还是那么个寡言少语的性子。侑站起身来,为他拉开了座位,慌张得他连忙道谢:“谢、谢谢老师!”

  “噗,”侑笑出了声,揉了揉他棕褐色的头发,“说了叫我侑就好了,叫什么老师。”

  “不行,”帕瓦尔坚定地摇头,“教授东西给我的人就是老师,不可以随便称呼老师的名字。”他话是这么说,看向特拉弗斯姐妹的眼神却很有几分羡慕——可惜随着年龄渐长,他的性别意识也开始逐渐建立,是断然不可能像那对双胞胎一样去粘侑的。

  侑有些无奈地坐回了原位,彩虹果酒也在此时上桌了。朱里和爱德华帮着侍者将果酒一一分到众人面前,最后剩下一杯无处摆放。“侑,”朱里疑惑地看向她,“你点多了吗?”

  “没有,”侑看了看手表,“他迟到了——算了,不等他,我们先开始吧。”说着,她清了清嗓子,场上顿时安静了下来,就连克蕾尔·特拉弗斯也乖乖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首先,非常感谢大家答应了我任性的请求,并为此聚集到这里——”

  “——才不任性呢,”爱德华笑了,“很有趣啊。”

  特拉弗斯姐妹喏喏附和。

  “谢谢,爱德华,”侑微微一笑,“不过这始终是我个人的请求,所以真的很感谢你们愿意陪我一起胡闹。”

  顿了顿,她接着道:“就像之前与大家单独谈过的那样,我想要组建霍格沃茨的第一支俱乐部球队。我们——”

  她的话被再次打断,桌上响起以日向朱里为首的欢呼:“霍格沃茨的第一支啊!我们在创造历史呢!”

  “——我们平时就在一起进行指导训练,”在欢呼声平息后,侑接着道,“所以我相信我们之间有足够的默契,能够在本学年的魁地奇赛正式举行之前,与至少一支院队进行一场友谊赛。”

  “我有一个问题,”特拉弗斯中的妹妹举起了手,“侑,我们有最棒的找球手——你,有击球手——爱德华和帕瓦尔,我、姐姐和朱里是追球手,可槙不能当守门员呀?”她转向槙圣司,“你能吗?”

  “不能,”槙圣司耸了耸肩,“我的定位是后勤,还有击球手以及追球手的替补。”

  “这就是我们为什么需要第八个人,”侑指了指那杯无人动的果酒,“他应该快到了,我想——”

  她的话音刚落,和酒屋的门帘就再度被掀起了。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壮实男人弯着腰走进来,朝店内巡视了一周,最后将目光落在那并排的三桌上。

  “抱歉!”他露出雪白的牙齿,与巧克力色的肤色对比明显,“我迟到了!”

  “——欢迎你,”小糸侑领头站起,声音中是满满的自豪,“诸位,容我介绍——拉文克劳的‘不败门神’,阿隆·沙克尔!”

  “哇哦!”“无败的门将!”“最强的守门员!”“居然!”在众人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阿隆摸了摸光头,不好意思地在最后的空位上坐下:“小糸你之前没有说过我会来吗?”

  “没有,”侑咧嘴一笑,“我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这已经快变成惊吓了,”爱德华·卢平接嘴,“这也太强了!我从没想过——这样一来,我们这支球队就四个学院都有人了!”

  “是啊,”侑坐下来,“所以,我想了很久——”她有些羞涩地举起那杯五彩斑斓的彩虹果酒,“不如我们的俱乐部就叫做‘彩虹酒’,如何?”

  现场安静了片刻,似乎都在思索这个名称的涵义。而后,朱里率先发声:“不错啊!”她击掌,“四个学院——四种颜色,都包含在彩虹酒里面了!”

  “还有肤色也是,”克蕾尔补充,“我们就像彩虹一样齐全!”

  “果酒味道清甜,”阿隆的厚嘴唇微微上扬,“醇香而不醉人,气质上也很棒。”

  “很好的名字,”爱德华点头,“其他人有任何别的提议吗?如果没有的话,就当是默认了。”

  儿玉都在吧台后露出了微笑。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已然沉浸在那群孩子们的讨论里,忘记了给杯中添茶。

  “好的,那我宣布——”侑深吸了一口气,“‘彩虹酒’俱乐部正式成立!”

  现场响起一阵热烈的欢呼与掌声。所有人的面上都洋溢着愉快的笑容,看得侑也扬起了嘴角。

  待声音平息,侑以手撑桌,道:“那么,今日的最后一个议题——我们的首秀应该选谁?”她环视四周,“虽然我、爱德华、朱里和阿隆都是各自院队的成员,但院队有着数不清的替补,所以每一支院队都依然是我们可以考虑的对象。大家有提议吗?”

  “侑……”特拉弗斯的姐姐犹豫着拉了拉对方的袍子。小糸侑弯下身子,表情专注:“嗯?怎么了?”

  “不要斯莱特林好不好?”她小小声地说着,脸上因自己露怯而染上一层红晕,“我害怕……”

  卡拉却与双胞胎姐姐持有截然不同的意见:“只要‘彩虹酒’一直前行,我们总有一天会对上的,克蕾尔。”

  “不,”爱德华否定了卡拉的话,“总有一天会对上没错——但的确不应该是现在。我希望我们的首秀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对手,来一场光明磊落的比赛。”

  “爱德华说得没错,”朱里插进嘴来,“这样吧,我有一个提案,我代表‘彩虹酒’直接向格兰芬多球队的队长发起挑战——米娅一定会同意的。”

  “格兰芬多球队?”一直没说上话的帕瓦尔瓮声瓮气地开口了,“他们是最强的球队。”

  “那又如何?”朱里反驳道,“难道我们不够强吗?再说了,首秀最重要的就是吸引眼球,我们与强队对战,虽败犹荣;要是赢了,就更加证明我们的实力!”

  侑沉吟片刻:“朱里,你有把握米娅一定会接受挑战?”

  “我有把握,”日向朱里朝天上指了指,“我向梅林最肥的三角裤发誓。”

  在场众人都被这句话逗笑了。侑边笑边点头:“好,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对格兰芬多,具体日期我们后续再与米娅商量。”

  说罢,她拿着酒杯带头站了起来:“敬‘彩虹酒’!”

  “敬‘彩虹酒’!”众人七零八落地跟上。

  “敬‘学院平等’!”侑接着道。

  “敬‘学院平等’!”槙有意无意地瞟了眼侑的神色,忽然有个惊人的猜测浮上心头。

  “——干杯!”

  “干杯!”儿玉都也举起了茶盏,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她感到自己与和酒屋一同见证了一个历史的诞生——一个终将载入霍格沃茨校史的历史事件——

  “彩虹酒”俱乐部在小糸侑的牵线下创立。

  For the Victory(2)

  “……好了,这节课就到这里。请大家注意保存好坩埚里的半成品,下次我们继续。”

  随着魔药课教授宽大的黑袍飞舞着离去,学生们也开始零零散散地往外走。七海灯子挥了挥魔杖,坩埚自动飞向保存柜,稳稳地落在了写有她名字的那一栏,而后“咔哒”一声地被锁在了里面。

  拾起课本,她转过身,这才看见一个姿容靓丽的女人正停驻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沙弥香?”七海略有些诧异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后者轻轻点了点头,单边眼镜的链条随之晃动:“一起回去吧?”

  她们一齐迈出了教室。这曾是极其自然的情形,如今却变得出奇罕见——自五月底以来,佐伯沙弥香并没有刻意疏远七海灯子,她只是不再与她寸步不离。

  一路上,如影随形的沉默折磨着这对曾经的挚友。七海几次想要张口,都在看到对方沉稳而秀丽的侧颜时将言语咽了回去。直到邻近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她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沙弥香,我以为,你……”她斟酌着语句;亚麻色头发的丽人微微一笑,接过话头:“……以为我不会再在私底下理你了?”

  七海愣了一下:“嗯……”她挪开视线,“我很抱歉。”

  “你不用道歉,”佐伯翠绿色的眸子中洋溢着某种读不懂的情绪,“我的确喜欢你……但这与你没有关系。”

  七海猛地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喜欢你”——这三个字,她以为自己绝对不会从这人口中听到——尤其是在五月底的那场无声拒绝之后。

  “很惊讶,是吗?”佐伯的目光不带侵略性,却将她看得透彻,“有时候我会觉得……要是我早点说出来就好了,但是有时候我又想,早也好、晚也罢,结局反正都是一样的。”

  顿了顿,她补充道:“即使没有她,你也不会接纳我的。”

  “……是这样,”七海感到喉咙异常的干涩,“对不起。”

  “都说了你不用道歉了,”佐伯哑然失笑,“你和她——交往了是吗?上学期结束的时候,我看到你们在火车站碰头了。”

  她语调平缓、态度从容,看不出半分破绽。于是七海也只好顺着她的话头:“我们现在的确在交往,不过那个时候——你看到的那个时候,还没有。”

  “这样吗。”佐伯抖了抖怀中的书,“恭喜你。”

  “……谢谢。”七海越发觉得佐伯平静得异样,却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头一次,她发现自己太不了解她了。七海看不透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更不知道她们此时此地究竟在谈论些什么。

  “选举的事,我会继续帮你的,”佐伯忽然开口,“不要担心。”

  “我没有在担心这个……”七海踟蹰了一会儿,“我有点担心你,沙弥香。”

  单片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睁大了:“担心我?为什么?因为我被拒绝了?”她涩然一笑,“没关系,我已经想通了——我不是说了吗,我喜欢你,跟你没有——”

  “——你真的很不对劲,”七海强硬地打断她,“发生了什么事吗?”她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说着,“告诉我,沙弥香。”

  佐伯沙弥香忽然很想哭泣。

  “这与你无关。”用着比她更强硬的口气,佐伯转过身,“我很好,什么事也没有。”

  说罢,她快步越过七海,消失在了走廊的那端。

  “……”

  七海灯子站在原地,担忧地握紧了拳。

  ※ ※ ※

  次日清晨的早餐十分丰盛,各式扒类辅以数不清种类的肉馅饼,让兰登·诺特满意得打起嗝儿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怎么连肉松馅饼都有?”

  他身旁坐着斯莱特林魁地奇球队的找球手梅森·卡罗,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棕发少年。梅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带讽刺地检视着霍格沃茨校报的头条标题:“可不是嘛——你看,‘霍格沃茨史上第一支俱乐部球队成立,成立者小糸侑接受采访——’”

  听到这个名字,兰登的瞳孔明显放大。他一把将报纸从梅森·卡罗的手中抢过来,动作激烈得甚至打翻了桌上的一碗小番茄汤。

  「——赫奇帕奇魁地奇队找球手、有着“冷静的找球手”这一别名的小糸侑日前接受了本报记者的采访,确认她所创立的魁地奇俱乐部“彩虹酒”将于本周六下午三时与格兰芬多院队进行友谊赛。“我们已向霍琦夫人申请场地使用许可,”小糸侑说,“作为‘彩虹酒’的首秀,格兰芬多院队是一支值得尊重的对手”——」

  “该死的!我怎么一点也没听说?!”兰登的牙咬得咯咯响,“她什么时候搞的这玩意儿?”

  “还不止呢,你看名单。”梅森提醒他。

  「——据悉,“彩虹酒”俱乐部的组成总共八人,包涵了所有四个学院的学生。“这也是我们创立‘彩虹酒’的初衷,”小糸侑这样解释,“希望跨院合作的俱乐部赛制能够成为常态,我相信这会为霍格沃茨的校园生活增添许多趣味”——」

  兰登的眼睛迅速扫过几个他熟悉的名字:爱德华·卢平,赫奇帕奇队击球手及七年级级长——男学生主席候选人之一;阿隆·沙克尔,魔法部部长金斯莱·沙克尔的侄子,拉文克劳队守门员兼六年级级长;日向朱里,格兰芬多队追球手;斯莱特林三年级的克蕾尔·特拉弗斯及卡拉·特拉弗斯——

  “好大的胆子!”他将报纸狠狠摔在吃剩的肉松馅饼上面,气冲冲地起身扫视斯莱特林的早餐长桌——

  没有。他没有在斯莱特林长桌上看到特拉弗斯姐妹的身影,七海灯子也不在。兰登愤怒地往桌上砸了一拳,大跨步朝混合长桌走去——梅森·卡罗跌跌撞撞地跟在他的后面,肠子都悔青了:“兰登!冷静点,你要做什么!”

  混合长桌的那头,特拉弗斯姐妹正在有说有笑地分食着一个牛角面包,丝毫没有注意到兰登正在逼近这边;当她们注意到的时候,兰登·诺特已经在她们面前投下一片黑漆漆的阴影。

  “你们,”兰登阴森森地开口,“很得意啊,是吗。”他一把夺过面露怯色的克蕾尔手中的那半面包,将它丢到了地上:“参加那种赫奇帕奇的混血杂种创办的俱乐部,跟一堆‘学院平等’的‘和平主义者’混在一起——”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妹妹卡拉挺身而出,站在姐姐面前,声音里却有抑制不住的颤抖,“我们想做什么,这是我们的自由。何况,‘学院平等’难道不是今年斯莱特林在学生主席选举中主打的论点?一口一个‘混血杂种’,你才是什么意思?”

  兰登被她狠狠呛了一口,眼睛珠子凸瞪得几乎要掉出来:“你们——不会一个二个都把七海灯子那蠢到家的宣传当真了吧?我——”

  “——是不是蠢到家,我想还有待商榷吧。”一道清甜平缓、却让人深感压力的声音从兰登背后传来。后者顿时阴了脸,缓缓转过头,咬牙切齿地念出了来人的名字:“小、糸、侑。”

  “好久不见,兰登·诺特,”女孩儿似乎压根不介意兰登的失礼,“你不在斯莱特林长桌吃饭,却跑到这儿来干什么呢?据我所知,你好像从来都对混合长桌不感兴趣的吧?”

  停顿少许,她不动声色地站到特拉弗斯姐妹前面,轻轻在背后握住了姐姐克蕾尔的手:“威胁同学院的低年级学生——这就是你热衷的事情吗?还真是跟你在魁地奇场上的风范别无二致。”

  注意到这里的情况,混合长桌上的许多人都站了起来。梅森·卡罗感到十分不妙,拉了拉兰登的衣袍:“兰登,这里不好说话,我们要不先——”

  兰登粗鲁地甩开他,挑衅地向小糸侑扬起了下巴:“你很得意呢,‘冷静的找球手’。你以为上次救了我,就让我欠了你天大的恩情,是吗?我告诉你,我对你们赫奇帕奇这些伪善的饭桶——”

  “——够了,”侑的面色也阴沉下来,“动不动就将个人矛盾上升到学院层面来攻击,你的肚量也就这种程度了。我救你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一个人从千尺英寸的高度摔下来摔得脑浆四溅而已。你以为我是想要你感激我?我从没这个指望——诺特,你要是懂得‘感激’二字怎么写,就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兰登·诺特扫视了一圈身旁,发现许多他有印象、没印象的面孔都拿出了魔杖。

  “很好,”他怒极反笑,“你也就敢仗着自己人多势众了。敢不敢和我单挑?要是我输了,从此不再过问你们任何事情;赢了,你就得立刻给我解散那个垃圾俱乐部。”

  “我不会和你单挑,”侑冷冷地说,“我没有接受这件事的义务。”

  兰登的眼珠子又凸出了一点,他哈哈大笑起来:“不敢了吧?我还没说单挑的内容呢!你,”他点了点女孩,“和我,比一比谁先抓到金色飞贼,如何?”

  四周一片哗然。梅森·卡罗吓得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兰登,你疯了吗!你是个击球手,你跟‘冷静的找球手’比赛谁先捉到金色飞贼?你要打赌也让我来——”

  兰登再次甩开了他的手:“我现在就向你下战书,小糸侑!怎么样?这是你擅长的领域吧,还不敢跟我一决胜负吗?!”

  “……”侑敛起眉,似乎在思索什么。她身后的特拉弗斯姐妹怯怯地摇动她的手,小声地说:“侑,不要答应他——”“对啊,这其中肯定有鬼——”

  感受到特拉弗斯姐妹手上传来的颤抖,侑心下一横,在众人的注视中开了口:“好吧——我答应你。不过,这场对决要在至少一位级长的监督下进行,我们需要见证人。”

  兰登咧开了嘴:“行啊!你终于爽快了一把!那就今天下午吧,四点半,魁地奇球场见!”

  说完,他恶狠狠地瞪视了一圈围观的人,从他们之中挤开了一条通道,领着全身都在哆嗦的梅森·卡罗离开了。

  “侑!”“你怎么——”特拉弗斯姐妹一左一右地抱住赫奇帕奇找球手的腰,而后者蹲下身,安抚地将两人拥入怀中:“没事的,我有分寸。论抓捕金色飞贼,他赢不了我。重点是我不想让你们再被骚扰——从一开始,我就有这个觉悟了。”

  ——兰登·诺特绝不会对这件事袖手旁观。她在做出公开接受校报采访的决定前就知道这一点。要论稳妥的做法,她的确可以等待七海灯子的调协——对方一定有办法让兰登闭嘴,但她已经不想事事都依赖恋人了。

  从她与对方互换誓言与理想的那刻起,她就在与七海灯子并肩作战。如果连解决这件事的能力都没有,又谈何站在对方的身边?

  特拉弗斯姐妹不知道小糸侑心里的这一层活动,只道对方是为了自己,不禁更加泫然欲泣地抱紧了她们的教导老师。侑轻抚着姐妹俩的头,心中思绪万千——

  七海灯子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又会怎么说呢?

  ※ ※ ※

  小糸侑从银鹰那儿收到七海灯子的讯息时,正在图书馆消磨课间时光。象征着她恋人灵魂一部分的银色老鹰穿过墙壁和重重书架,落在她的肩上。侑慌忙四下里看了看,发觉自己正巧处在书架之间的一个隐蔽处,即使有人路过也很难发现。

  “怎么了?”于是她轻抚那老鹰的羽毛,而对方眷恋地蹭了蹭她的手,用属于七海灯子的声音说道:“我在老地方等你。”

  说罢,银色的老鹰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在空气里。侑赶忙回到桌边,草草地收拾了一番,然后拎起包向城堡二楼西侧的盥洗室进发——那是她们狼狈的初次交谈的地点,也铭刻着那个永无止境的情人节的开始。

  推开盥洗室的门,一道颀长而明丽的身影跃入侑的眼帘。数天不见的想念在刹那间爆发,推动侑飞奔到对方张开的双臂中,把人抱了个满怀:“前辈……”

  “还好我背住了你的课表,”七海缓缓松开她,“侑,我听说早上的事情了,你怎么样?诺特没有对你动手吧?”

  “没有,”面对着恋人担忧的神情,侑拼命摇头,“他只说要跟我单挑谁先捉到金色飞贼——我已经找好见证人了,爱德华会陪我一起去。”

  “我知道,四点半是吗?”七海抬手揉乱自己右侧的鬓发,看起来异常烦躁,“该死的,我下午都是课,完全抽不开身——”

  “没关系的,”侑按下她蹂躏自己鬓发的手,“你好好上课,我不会有事的。”

  七海果断地否决:“不行,我跟鲁道夫说一声,让他也陪你一起去。得有个人看着诺特,否则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侑望着女人疲惫但坚决的脸,心疼之余更是自责——她又在让她操心了。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于是那句妥协的“好”字就如鲠在喉,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我不要。”最后,她这么说道。

  “……侑?”七海诧异地瞪大了眼,“为什么?”

  “这场单挑对我来说是有意义的,前辈,”侑捏紧手指,“如果我连自己的队员都无法保护——如果我连兰登·诺特都对付不了,我有什么资格站在你的身边?”

  七海愣住了:“这不——”

  侑打断了她:“——兰登·诺特在我擅长的领域向我挑衅,我自然知道他不会乖乖地按着规矩来;但是我必须独自面对他,因为只有我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将他击败,他才会无话可说。”

  她松开手,有些颓然地抱住双臂:“前辈,我希望自己不止是被你保护着,我希望我也能与你并肩前行。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我想与你一同分担。”

  七海定定地看着她,湛蓝色的眸子里掀起惊涛骇浪又逐渐平息。

  半晌,她叹了口气:“你是这样想的,我明白了。”她上前两步,捉住女孩的手,将它们合拢在掌心:“这也是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你接受了校报的采访,对吗?……是我光顾着让自己放心,却忽略了你的想法,对不起。”

  “前辈……”侑感动地看着她。

  “我不会干涉你们的单挑,”七海抿着唇,“但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会要他十倍奉还。”

  心情被恋人所理解,女孩不禁轻松地一笑:“能有什么事嘛,你太大惊小怪了。”说着,她掀开对方的衣袖,握了握女人纤细的手腕,嘀咕道:“这才几天不见,怎么感觉你又瘦了……”

  面对忽然柔和下来的气氛,七海有些哭笑不得:“哪可能,是你的错觉。”她揉了揉女孩的头发,“你才是,最近都在为友谊赛准备训练吧?要注意身体,别太过用力了。”

  侑喏喏地应了,重又依偎到七海怀中,一时竟不愿再松开。两人成为恋人的时日不多,正是如胶似漆的时期,能够见面的时光却大都被繁忙的课程和训练占了去;课余时间又被还未公开的关系和学院差别阻碍,周末以外的时间里能见得一面已是侥幸。

  轻嗅着对方身上淡雅的薰衣草香味,侑蹭了蹭七海的袍领:“前辈,不管周六的友谊赛结果如何,周日我们都去约会吧。”

  “好啊,去霍格莫德村?”七海搂着她,感到内心满满的充实,“好像自从今年情人节以后,我们就没有一起去过了。”

  “嗯……”侑用鼻音哼哼着,像是只颇有不满的小兽。这逗笑了黑发女人,她微微退开,在对方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好了,你要去上课了吧,你先出去,我等下再离开。”

  “……好。”尽管恋恋不舍,侑还是放开了她,努力露出一个明媚的笑:“那么前辈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加油,”七海也露齿而笑,“把诺特好好教训一顿!”

  侑点了点头,迈开了舍不得迈动的脚步,为这恋人间的小小见面拉下了帷幕。

  For the Victory(3)

  槙圣司推开赫奇帕奇球队更衣室的门时,“彩虹酒”俱乐部的成员已到了两位。爱德华·卢平正在有限的空间内来回踱方步,头发成了有点暴躁的火红色;这位易容马格斯的口中还在念念有词,似乎恨不得将自己的脸变成一只咆哮的狮子,仿佛这样就能吓退他的找球手似的——可惜小糸侑安然地坐在他身后的长椅上,正用一方黄布擦拭着扫帚,完全将他的叨唠当做了耳旁风。

  “我真的搞不懂你为什么要答应他,”爱德华咆哮着,“明明你将他交给斯莱特林院长就一了百了了!”

  “我看不出哪里‘一了百了’了,”小糸侑慢条斯理地擦着扫帚的脚踏,“斯莱特林的院长能对他做什么?关禁闭?他关的禁闭还少吗?”

  说话间,她抬起了头,竟是比爱德华·卢平更先注意到了槙圣司的到来:“啊,槙,你也来了啊。”

  槙点了点头:“其他人呢?”

  “你要是说诺特的话,他在对面的更衣室里,”侑站起身来,“低年级的我叫他们不要来,阿隆有课来不了。至于朱里——她会跟历一起来。”

  她越过怒气冲冲地瞪视着她的爱德华,率先走出了更衣室的门。槙安抚地拍了拍赫奇帕奇男级长的肩膀,也来到了门外:“叶同学是来做报道的?”

  叶历在文学方面的天赋他是知道的。霍格沃茨没有文学类社团,但从三年前开始有了校报,于是叶历便经常写些什么投稿上去,从这个资金充沛的团体手中赚些小小的外快。据说阿隆·沙克尔就是被叶历投稿在校报上的小说感动,才会同她以文会友,进而和小糸侑等人熟识。

  “是啊。”侑脚步不停,向魁地奇球场走去。观众席上已经稀稀落落地坐了些看客,见她入场,都举起手来一阵欢呼——他们大都穿着黄黑相间的长袍,也有少部分是来自拉文克劳或格兰芬多。

  侑在球场边缘停住,向他们挥手致意,观众席上的呼声越发大了。女孩儿有点困扰地挠了挠面颊——自从今年4月6日对战斯莱特林后,她就忽然多了这么些自称是“小糸侑后援会”的球迷,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又从哪里打听到她与兰登·诺特的赌约。

  正想着,兰登·诺特和梅森·卡罗从球场的另一面走进来了。观众席上立刻发出一阵嘘声,激得前者青筋直冒,不顾礼仪地朝观众席做了个粗鲁的手势——嘘声更大了,甚至有人向球场上扔了个泥巴球,差点儿砸在兰登身上。

  “这些狗娘们养的!”兰登气愤至极地骂了句粗话,吓得梅森立刻又去拽他的衣袖:“你想被揍,我可不想!”

  “那我现在就把你揍趴!”兰登威胁性地举起拳头,“就让他们等着瞧吧,”他忽然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小糸侑究竟会怎样——”

  “——我会怎样?”侑穿过草地,面上似笑非笑,黄色的赫奇帕奇长袍在风中飒飒作响。她已经看到叶历和日向朱里在观众席上落座,爱德华·卢平则去取比赛需要使用的金色飞贼了;槙圣司跟在她身后,与兰登构成势均力敌的情形。

  “——你会输,”兰登狞笑起来,“输得一塌糊涂。”

  “是吗?那就请你多多指教了。”侑不带感情地微微点头道。对于兰登·诺特这种人来说,不理他的挑衅就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四人在场上等待起来。侑捏着扫帚,跟没事人一样左看右看道:“槙,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

  槙圣司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黑色布包解开,露出一对银白色的护手:“为你准备的秘密武器。”

  “我有护手了啊。”话虽如此,侑却还是好奇地拿起了一只,端详起来——这护手不知是用什么皮做的,轻薄、却很有韧性,摸上去光滑而冰凉,很是让人爱不释手。

  “换上这个吧,”槙笑看着她,“应该比你的皮革护手要好使些。”

  “你从哪儿弄来的?”侑依言脱下笨重的皮革护手,将左手伸入其中,感受了一下——灵活轻便,感觉好极了。她如获至宝地绑紧护手,咧开嘴道:“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应该不便宜吧?”

  “还好吧,别人送的。”槙圣司摸了摸鼻子,“我一个做后勤的留着也没用,给你拿来正好。”

  “这样吗,谢了。”小糸侑已经换上了那对银白色的护手,正满意地反复做着抓握的动作,“帮我问问是哪儿买的吧,护手很容易磨损,以后我就用这款了。”

  “没问题。”槙圣司将目光投向远方,爱德华·卢平正费劲地指挥着浮在面前的黑色箱子,向这边一步步走来。

  “都准备好了吗!”他高喊着,魔杖一歪,箱子重重地砸在地上。

  得到回应后,他打开锁扣,掀开箱盖,独独将那枚金色的小球捉了出来。小球的翅膀在他掌间疯狂振动着,似乎迫不及待地要飞上高空——可它却如那笼中鸟一般,被施了无法离开球场的魔法,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被捉回又解放。

  “我数三、二、一——”

  爱德华·卢平松开了手。随着观众席上的尖叫声,小糸侑和兰登·诺特也各自骑上扫帚,蹬地离开。

  一场没有游走球、没有鬼飞球,只有金色飞贼和两名找球手的战斗就此开始——由于这些因素的缺失,比赛也变得没那么精彩起来。一晃二十分钟过去,兰登·诺特唯一在做的事情就是紧跟在小糸侑的身后,在她每次接近金色飞贼的时候撞开她——每到这时,观众席上就会响起愤怒的呐喊,吓得梅森·卡罗战战兢兢地缩在角落里,生怕自己被哪个后援会成员拿来泄愤了。

  兰登·诺特的行为很快就不止于撞击,在小糸侑最接近金色飞贼的那一瞬间,他向前不管不顾地一扑,捉住了对方的扫帚尾——半个身子探出去的侑一下失去平衡,险些从扫帚上落下来。待到她再度稳住身子,不用说——金色飞贼早已再次失去了踪迹。

  “——你的同伴可真是下作啊。”

  梅森·卡罗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一个身高超过他大半个头的壮汉松着拳头,来到了他的身边:“这样打下去,他永远也不会赢的,你说是不是?”

  “……是。”梅森的内心在泣血——对不起兰登,斯莱特林人要懂得明哲保身。

  那壮汉似乎被他的表现取悦到了,索性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我看你文文静静的,也不像是跟他一路的,怎么就非得往贼窟里钻呢?”

  梅森的腿肚子在发抖:“兰登·诺特是斯莱特林队的队长,被选上的球员必须听他的话。”

  “退出会怎样?”这名赫奇帕奇的壮汉问道。

  “会很惨。”梅森的腿肚子不再发抖了,他惊喜地发现小糸侑甩开了兰登一定的距离,正在往金色飞贼直冲而去——快结束这场比赛吧,拜托了,快点吧!

  他面上的笑容在兰登·诺特拔出魔杖的瞬间冻僵了。那家伙想干什么?他要干什——

  他没来得及做什么,小糸侑就碰到了飞贼。这意味着兰登输了,可他却清晰地看到兰登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意——爱德华·卢平下意识地抽出魔杖,迅速在女孩儿和他之间施放了一个防护咒,可这并不妨碍兰登舞动魔杖——

  “飞贼爆炸!”他恶狠狠地咆哮着,而小糸侑这时才感觉到掌心的金色飞贼在迅速发烫——她下意识地松开手,那飞贼却好似黏在她手心里一样,怎么甩也甩不出去。

  “轰隆”一声传来,黑烟将场中央覆盖,而后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冲破黑烟,从中坠落下来——

  “小糸——!”爱德华·卢平急红了眼,“减震止速!减震止速!”

  兰登·诺特在原地哈哈大笑起来,观众席却迟了半拍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在金色飞贼上动了手脚!”“怎么做到的?”“这个混蛋!”“小糸怎么样——”

  观众席上的喧哗戛然而止。不知是不是被减震咒击中的缘故,小糸侑停住了下坠,然后悬停在半空,甩着头和手,大声地咳嗽起来:“咳、咳——”

  那枚炸裂出黑烟的金色飞贼从她手中滑落,而那双银白色的护手却依旧焕然如新。

  兰登的笑声止住了。他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皱起眉头拍打着身上尘埃的侑,声音都颤抖起来:“你——你——怎么会——”

  ——他在金色飞贼上做的手脚是一个触发式的爆炸咒,威力足以将接触者的手臂整条炸碎,可是女孩此刻却安然无恙,而那阵黑烟也不符合爆炸咒的效果,反倒像是一个哑了火的炮仗——

  “统统石化。”

  就在他震惊的时候,一道石化咒准确无误地击中了他。保持着骑在扫帚上的姿势,他从四米高的空中坠落在地——这回可没人帮他施放减震咒——许是摔断了好些骨头,他一时痛得面色青白,险些昏死过去。

  “很意外吗?”施放这道石化咒的男人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走近他。他认得这个人,这个给赫奇帕奇队打杂的下手,名字叫槙什么的来着——

  槙圣司蹲下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早就有人料到你会用这招了。”

  随后,他笑眯眯地站起身来:“认输吧,兰登·诺特,你永远斗不过她。”

  兰登·诺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脸,一张该死的、靓丽的、虚伪的脸。

  他凸瞪着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 ※ ※

  甩掉爱德华·卢平和一大票球迷、拒绝被拉去医务室、拖着扫帚带着灰一路爬进公共休息室后,小糸侑大大地松了口气。陪同在身边的槙圣司还是那副安然自若的面孔,侑却觉得自己此刻有些不认识他了。

  “说吧,”她一屁股跌进公共休息室柔软的座椅里,“这双护手是谁给你的?”

  槙圣司笑嘻嘻地在她对面坐下来:“我不能说,说了就违反约定了。”

  小糸侑沉默地看着他。她想过很多兰登·诺特的招数,却唯独没有想到对方能够在飞贼上做手脚——且不说爱德华碰过飞贼,兰登本人就把戏份演得极足,一副拼了老命也不想让她碰到飞贼的模样,她就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对方在飞贼上布置了爆炸咒。

  脱下那双银白色的护手,她细细抚摸着这对救了她一命的伙伴,心头有一个不算猜想的猜想逐渐浮上心头。

  “我换个问法吧,”侑叹着气,“这双护手,是不是龙皮制成的?”

  龙皮是最能抑制黑魔法的物事,因为它足够粗糙,本身也带有魔力。成功制住触爆咒这种程度的黑魔法,让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是龙皮护手,可通常的龙皮护手大都笨重不已,唯有一种龙例外——

  “是的哦,”槙圣司愉快地笑了起来,“这是冰龙皮护手。”

  说罢,他在心里向某人道了个歉——你可没禁止我告诉她这是什么东西。

  “我明白了。”小糸侑左手拎起扫帚,右手抱着护手,向二楼的宿舍走去。

  ——冰龙皮护手。还能有谁呢?这种龙存在于北欧,神出鬼没,只有一个国家的巫师能够驯养它的小型变种——

  推开宿舍的门,她看到那个黑发女人站在窗口,手里拿着一本书,静静地读着。

  ——冰岛,也就是她的恋人在暑假前往的地方。

  “……侑。”见她进来,女人将书归还原处,“辛苦了,要洗个澡吗?”

  小糸侑没有去问她是怎么溜进来的。她将扫帚放置在门后的挂钩上,然后脱下满是黑灰的魁地奇外袍,露出里面鹅黄色的衬衫。她全然无视了女人的问候,只是自顾自地打开了浴室的灯,然后闷闷地说:“我要洗澡了,你走吧。”

  “我等你。”七海倚在她的书桌旁,神色温和而宠溺。小糸侑敛着眉,看了她最后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关上了浴室的门。

  ……

  女孩儿洗澡的速度很快,她似乎只是随便冲了冲,不到二十分钟就裹着浴巾走出了门。希望七海离开和不希望七海离开的这两种念头碰撞在一起,将她的大脑搅得一片混乱——

  门外没有人。

  她有些失落地垂下肩膀,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然带着笑意从极近的地方传来:“怎么了?”

  “哇啊!”侑吓得向后一跳,浴巾险些散落。她七手八脚地固定住白色毛巾,然后才看到空中露出了七海的半个身子和脑袋——

  “隐形斗篷?你从哪买的?”侑总算明白她是怎么混进赫奇帕奇地下室来的了。

  “是个只能使用24小时的低档货,不过也够贵的。”七海笑吟吟地将斗篷完全掀开,丢在了沙发上,然后走近了两步:“侑,你在生气吗?”

  “才没有。”女孩否认得斩钉截铁,嘴巴却分明气鼓鼓地瘪着。

  七海当下只觉可爱得心颤,不禁伸颈轻啄了她一口,却没想到被对方一个用力顶到了墙上。

  “……眼睛闭上。”侑故作强硬地发令,温软声线和微红的脸却半点威胁也构架不出。七海眨了眨眼,顺从地照办了。

  侑开始吻她。

  这场攻城战进展得异常顺利,进攻者不费吹灰之力就冲破城门,所到之处无不火烧火燎;城内的短兵相接却激烈至极,守城之势气数悠长,形成绵延不绝的包围网,饶是怎样的横冲直撞也能紧紧包裹、反弹化解,愣是将对面缺乏经验的新手将领急出满头大汗。

  察觉到对方的吃力,七海主动将她拦腰搂紧,给予向上支托的同时也配合地放低头,好让这场交接战能更为激烈、深入。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这一来一回竟生出无穷乐趣,直至攻城一势退兵以求补给时,方还恋恋不舍地喘着气。

  “侑……”

  七海在余韵里抚摩女孩微肿的下唇,所剩无几的理智被对方眼底的水汽蒸发得彻底。她再次倾身,却被侑伸手挡住:“不要了——”

  “怎么呢?”七海在她耳边喘息,“侑不想惩罚我了?”

  “这哪里是惩罚,”女孩义愤填膺地从她怀中挣开,“根本就是奖励。”

  七海欢畅地笑了,她跟着女孩在沙发上坐下来,故意挨得极近:“侑为什么生气呢?可以告诉我吗?”

  女孩白了她一眼:“明知故问。”她将冰龙皮护手摔到七海的怀里,“你说过不会干涉我和兰登的单挑的。”

  “我没有干涉啊,”七海眨了眨眼,“我只是送了你一个小礼物而已。”

  “通过槙?”侑眯起眼,“他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七海耸肩:“他好像是自己猜出来的,我想应该是你那边露馅了吧——前几天他就找到我问是不是和你在交往,还一副保护者的样子。”

  “我回头问他去。”侑嘀咕着,“所以,你是怎么猜到诺特会在金色飞贼上动手脚的?”

  七海拉过她的手,细细检查起来:“我没有猜到,但我知道他一定会使用黑魔法。这双冰龙皮护手能隔绝大部分的黑魔咒——是我在冰岛买的,本来是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现在你要重新准备了。”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你还在生气啊?”七海将她搂过来,“不要气了,好不好?”

  “我没有,我有什么好气的呢?”侑懒懒地躺在她怀里,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你那么聪明,又救了我一次,我该感谢你才是。”

  七海用指尖抹去从女孩额前碎发滴落的水珠。侑湿漉漉的头发将她的袍子领打湿了大片,但她全然不介意地环住对方:“侑,虽然惹你生气了,但是我觉得我没做错,所以我不会道歉。”

  “我没有要你道歉。”女孩闷声道。

  “我知道,”七海用手覆上她的,阻止她继续掐弄掌心,“而你也没有做错或想错——我明白你希望与我站在平等的地方,而我的确是这么看你的——我将你当做一个对等的人在爱着,侑。”

  她拨弄开女孩的手指。那双手比她的稍小一点,葱白而纤细,让人光是看着便有抚弄、亲吻的冲动。

  “你觉得我们不对等,也许是因为我偶尔比你懂得多些,又或者是手中的权力侥幸比你大些;于是有时候,你会觉得我做得到的事,你做不到。可是侑,你要知道,也有你做得到,我却做不到的事——例如操办魁地奇俱乐部,这就是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的。”

  说到这里,七海将她抱转过来,让侑跨坐在自己的身上。女孩抿唇看着她蔚蓝色的眸子,两只手搭在她的肩上,面上是少见的忧愁之色。

  七海抚平她紧皱的眉毛,向上仰望着女孩的眼睛,温柔地劝慰:“我们是对等的,侑。站在一起不意味着要变成对方的模样。我们各自擅长不一样的事情,就让我们互补地站在一起,不好吗?”

  “……”小糸侑没说话,而是俯下身,紧紧地搂住了对方的脖颈。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不为别的,正是因为她这名太过体贴、太过善解人意的恋人。

  “……我知道了,”侑抚摸着恋人柔顺的黑发,“谢谢你,前辈。”

  “不要对我说谢谢,”七海柔声应道,“太见外了。”

  “那我应该说什么?”侑松开手,抬起头来。

  “你应该……”七海扬起头,凑近她的鼻尖,“不说话。”

  说罢,两方立场调换,战火重燃。

  ※ ※ ※

  兰登·诺特躺在霍格沃茨校医院最靠近门的那张床上,瞪眼看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庞弗雷夫人医术高超,一眨眼间就能将断掉的骨头接好,可黑魔法造成的伤痕就需要慢慢养着——更何况他被送来时简直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七海灯子,那女人是个疯子。

  他在床上打了个寒颤。那女人平日里竟是藏拙了,事实上比他强过好几倍,当着所有还在公共休息室的人的面将他压着打。听过的、没听过的咒语一道接着一道,他只记得自己在地上拼命地打滚、尖叫,疼痛得脑浆糊成一团,恨不能将眼珠生生挖出。

  “舒服吗?还想再来一次吗?”

  最后,那女人踩在他的身上,面色平缓,吐露出的语句却狠辣无情。

  他惶恐地看着她,拼命地摇头,心中再无半分反意。没有人会来帮他的忙,没有人会傻到跟这个女人硬抗——就算叫来院长,在场的人也只会为她作证,因为斯莱特林只认血统和力量。

  “如果你敢再动小糸侑半根毫毛,”那个女人凑近他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比死还难受。”

  他能说什么?他甚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力地点头、点头、再点头。

  ——他从没想过,自己招惹小糸侑,竟是触到了七海灯子的底线。

  也许传闻是真的,七海灯子的确喜欢女人,只不过那个人不是佐伯沙弥香,是小糸侑。

  ——可这又关他什么事呢?兰登麻木地想着,他只有把这个猜想塞进肚子里、烂在肚子里,除非他想要再来一遍那地狱般的酷刑。

  想到这里,他又开始呻吟。身体的疼痛不算什么,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吓破了胆——从今天起,兰登·诺特就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兰登·诺特了,他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飞扬跋扈了,他再也没有那个胆子了。

  “——既然你的家人没有教育好你,那就让我来教育。”

  这是七海灯子提起魔杖时的开场白,而这句话将成为他今晚、乃至今生的梦魇。

  For the Victory(4)

  敲响“彩虹酒”俱乐部的临时更衣室——赫奇帕奇球队更衣室——的门之前,叶历以为自己会打扰一场严肃的战术讨论会,可惜事态与她的想象全然不符:为她打开门的爱德华·卢平顶着一张护树罗锅的脸,将叶历吓得连连后退了两步——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呀!没有鼻子、眨巴眨巴的两只眼睛长在原本应是眉毛的地方,整张脸绿得可怕——

  “抱歉,吓到你了?”属于爱德华·卢平的声音从这张护树罗锅的口中发出,绿色迅速褪去,眼睛也逐渐下降,鼻子长了回来——这位易容马格斯的天赋不管眼见多少次都令人惊叹。

  爱德华·卢平捋了捋表示心态平和的棕发,朝里让开身子,嚷嚷道:“瞧瞧谁来了!”

  见叶历走进更衣室,周遭响起一阵不大不小的欢呼。围坐在外圈的日向朱里站起身,亲热地将她搂过来,向帕瓦尔和特拉弗斯姐妹介绍道:“这是叶历,拉文克劳的魔药大师兼大文学家!”

  “我知道我知道!”克蕾尔·特拉弗斯抢先举起了手,“上次侑接受的报道就是你写的对吧!”

  叶历点了点头:“这次我也会记录你们的比赛,然后写成报道投稿给校报。”

  “听到没?”爱德华插着兜弯下身,拧了拧三个低年级生的耳朵,“好好表现哦!”

  被众人围坐在中央的侑笑着拍开了他的手:“别吓唬他们了,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上场比赛——放松就好了,一切都按照训练的时候来。”后半句话是对低年级生们说的。

  低年级生们喃喃地应了,但看起来还是有些紧张的僵硬。爱德华·卢平索性又变回了那幅护树罗锅的脸,很快就逗得特拉弗斯姐妹哈哈大笑起来;叶历看向角落,发现阿隆·沙克尔正表情严肃地与槙圣司讨论着什么,隐约可以听见“百合”、“麻瓜文学”之类的字眼。

  当她走过去之后,两人的讨论停止了。槙圣司站起身,看了看表:“好像是时间了。”

  这句话让室内欢乐的氛围僵了一瞬。但随即,小糸侑的起身就打破了这僵局:

  “我的朋友们,”她自信满满地张开手,“来吧!让我们打一场问心无愧的比赛!”

  室内响起震耳欲聋的回应:“‘彩虹酒’万岁!”

  战士们整装待发;只能坐在观众席上的叶历和槙圣司自觉地先行离开,临别时给了每人一个拥抱。他们的朋友即将迎来对霍格沃茨来说历史性的一战,而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睁大眼睛,将这一战完完整整地收进眼底。

  攀爬上长长的阶梯,二人来到了混合看台,担任解说的简·格雷德此时已经到位。她开始调试魔法话筒的音量,霍琦夫人则指挥着黑箱子来到场中央,做着赛前的最后准备。

  混合看台上的人不算很多,其他看台上的人流也很不均衡——赫奇帕奇的座位满了大概五分之三,拉文克劳坐了一半,格兰芬多几乎满员,斯莱特林人最少,连最前面的两排座位都没有坐满。

  槙圣司举起黄铜望远镜,有意无意地将镜筒对准了斯莱特林,果不其然地看到七海灯子坐在最前排,正撑着栏杆向下看——小糸侑率领着队伍入场了。

  “向大家隆重介绍!”格雷德的声音从魔法话筒中传出,响彻赛场的每一个角落,“霍格沃茨第一支俱乐部球队——‘彩虹酒’俱乐部!”

  各大看台上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槙注意到七海想要鼓掌又憋回去的样子,不禁扬起了嘴角。

  “另一边出场的是,霍格沃茨院赛目前积分第一的——格兰芬多魁地奇球队!”格雷德的声音依旧热情,“由于追球手之一的日向朱里被‘彩虹酒’俱乐部挖角,格兰芬多选择了霍特作为替补,让我们看看霍特是否能在这场比赛中证明自己的实力!”

  格兰芬多的看台上传来狮吼一般的咆哮,仿佛胜券在握。

  “双方队长握手,”格雷德注视着小糸侑与米娅相互鞠躬,“大家准备好了吗?三、二、一——”

  霍琦夫人吹响了哨子,鬼飞球被高高抛向空中,比赛正式开始。

  好似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有成为正选的资格一样,格兰芬多的替补选手霍特第一个抢到了鬼飞球。然而紧接着,特拉弗斯姐妹就一左一右地包抄了他,逼得他不得不将球长传给身后的队友伊迪丝。伊迪丝将这球稳稳地接住了,继续长传给侧前方的另一位追球手葛洛莉亚,后者带着球接近了门环——阿隆·沙克尔在三个门环之间游走的速度加快了,这是他的拿手好戏——

  “葛洛莉亚投球!被挡下来了!”格雷德大叫,“不愧是‘无败的门将’,阿隆,干得漂亮!”

  拉文克劳的台上传来一阵自豪的呐喊:“他是我们的!他是我们的!”

  “为了‘彩虹酒’!”作为回应,阿隆·沙克尔振臂一呼,将手中的鬼飞球飞速掷给了最靠近门环的日向朱里。朱里轻巧地避过拦阻,将球成功地传给了特拉弗斯姐妹中的妹妹卡拉——一场精巧的高度差游戏就此开始。双胞胎的心有灵犀让她们的动作配合得天衣无缝,在高速飞行下仍能完全复制对方的飞行轨迹,同一高度上的上下传球绕得格兰芬多追球手晕头转向,两人不费吹灰之力就逼近了门环——

  “克蕾尔投球,得分!”格雷德激动得嗓音变了形,“这场友谊赛的第一个十分由‘彩虹酒’俱乐部拿下!”

  透过黄铜望远镜,槙清晰地看见七海灯子小小地做了个“Yes”的手势。他扑哧一笑,转而看向身旁的叶历,发现对方边盯着赛场边念念有词,面前空浮着一张羊皮卷,一支自动书记羽毛笔正在将她的话语记录下来。

  在接下来的四十分钟内,“不败门将”阿隆·沙克尔发挥得十分完美。面对格兰芬多密集的攻势,只有两个球成为漏网之鱼。而双胞胎姊妹利用高度的同步率以高度差玩弄着对面的追球手,配合经验老到的日向朱里,频频进球,比分达到惊人的120:20。

  “实在令人难以置信!”格雷德已经喊哑了嗓子,“‘彩虹酒’俱乐部目前维持着压倒性的优势!”

  格兰芬多似乎也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们迅速地调整了策略:两名击球手放弃了原本护卫着的追球手,将游走球径直朝着对面的门环传去。

  爱德华·卢平和罗伯特·帕瓦尔察觉到了什么,立即朝回飞,却已经晚了——阿隆·沙克尔在两名击球手的左右夹击下艰难地闪避着,最终还是被击中了右臂。

  “这一下肯定脱臼了!”格雷德嚷嚷道,“格兰芬多想从门将下手——这是个正确的思路!尽管在这期间他们又丢了两个球——”

  望着阿隆因疼痛而皱起的脸,罗伯特·帕瓦尔气愤地逮住了一只游走球,同样奋力地朝对面的门环一击——这全力的一击越过好几名追球手的头顶,穿过整个球场,狠狠地砸在了格兰芬多最矮的门环上——

  那门环竟仿佛玻璃做得一样、整个断裂了。

  “……”简·格雷德和其他所有人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难以置信……难以置信的臂力!格兰芬多二年级的罗伯特·帕瓦尔,击碎了对方的门环!”她转过头,请示霍琦夫人,而后者已经吹响了哨子:“停战!暂时休战!我们需要十分钟修理与加固门环。”

  阿隆·沙克尔趁机降落在地,接受进场的医疗人员的治疗。格兰芬多队则聚集到了一起,搭着肩窃窃私语,队长米娅面色凝重,仿佛在做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

  “好吧,就这样,”最后,米娅说道,“都给我准备好了,这战绝不能输。”

  十分钟的修理完毕,队员们重新蹬地起飞。鬼飞球继续被特拉弗斯姐妹掌控着,而这时,格兰芬多队的队长兼守门员米娅高高举起了魔杖,大声念道:“洪水肆虐!”

  随着她的喊声,高台上一片哗然——

  大量的水从四面八方涌进了赛场,蔓延、覆盖整个草场,而且还在持续上升,直到填满围墙内部才终止。

  此时的赛场被改造成了上下两半空间,上半部是空中,下半部则是水面——格兰芬多球员以外的所有人都惊愕地瞪大了眼;格雷德花了半分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米娅——米娅使用洪水咒改变了场地!裁判,这是否犯规?裁判!”

  霍琦夫人也惊呆了,她的哨子从嘴角滑落,喃喃道:“这……没有相关规则……球员可以携带魔杖,但他们只是不能对球员和扫帚以及球本身施放魔咒……”

  “看来这不算是犯规!”格雷德颤声总结,“比赛继续!天哪!这大概是霍格沃茨史上——不,整个魁地奇史上第一次出现的景象——一场水面上的魁地奇比赛!”

  小糸侑悬浮在空中,哑然地望着已经淹没到最矮门环一半的洪水,心下意识到“彩虹酒”俱乐部大概是逼出了格兰芬多队最后的杀手锏——瞧瞧格兰芬多追球手们在水面上自如滑翔的模样,他们一定做过相对应的训练。

  “阿隆!”她担忧地看向自己的门将,却见对方露出了比被游走球打到时还扭曲的一张脸:“小糸——我不会游泳!我讨厌水!”

  “……”小糸侑差点想把自己从扫帚上摔下去。

  “你尽力吧!”她无力地答了一句,重又飞回高空中观察形势。

  场地改变后,双胞胎姊妹的高度差打法受到了相当大的限制。而阿隆由于轻微恐水以及右臂受伤吃了大亏,比分开始扳回,达到140:80。

  “场地的一半被水覆盖,金色飞贼的寻找变得异常困难,”格雷德聚精会神地观察着现场,“格兰芬多找球手似乎早有对策,使用了泡头咒,正在水中自如地穿梭——‘冷静的找球手’就没那么幸运了,她只能在水面上滑翔——”

  “你会泡头咒吗?”爱德华远远地冲侑喊道,“你也来一个啊!”

  “我不会!”侑迎着风喊回去,“你会吗?”

  男人露出了一个苦脸。小糸侑翻了个白眼,泡头咒是七年级才会学习的咒语,除非她能拜托到七海灯子——这么想着,她的目光扫过斯莱特林的看台,惊讶地发现看台上的人变多了。

  简·格雷德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现象,她高喊道:“有一大批新的观众入场了!是因为比赛的激烈程度吗?——啊!”她惊叫出声,“那是金色飞贼吗?”

  小糸侑当即驱动扫帚,猛吸一口气,扎进了水里。在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使用了泡头咒的罗杰在头上顶着一个滑稽的椭圆形泡泡,可飞贼实际上是擦着水面在飞行——她赶忙将头探出水面,朝那边疾速飞去——

  罗杰落后她半个身位,却还是成功地赶上了她,两人并驾齐驱——

  “没有得手!”格雷德遗憾地说道,“格兰芬多的找球手撞开了‘冷静的找球手’,非常可惜的一抓。”

  罗杰挑衅地朝她做了个手势,侑没多想就回了一个。片刻后,她才想起七海灯子也在看这场比赛,不禁有点脸红,略略后悔起自己的形象来。

  比赛进行到一小时二十分钟,比分达到150:120,阿隆·沙克尔在负伤状态下的表现依旧堪称优秀,低年级的帕瓦尔和双胞胎姊妹却开始出现体力不支的现象。

  ——必须速战速决了。侑很快意识到这样拖下去必成败局,于是加快了盘旋的速度。她冷静地看着罗杰在水中横冲直撞,思考起方才几次遇到金色飞贼的过程来——一个有些大胆的猜测逐渐浮现在她心头。

  “飞贼再次出现了!”格雷德尖叫着,“这次是罗杰离它更近——他快抓到了!‘冷静的找球手’在做什么?”

  她已经赶不过去了。小糸侑没有驱动扫帚,而是拿出了魔杖——在她的指挥下,水流“噗嗤”一声隔开了罗杰和金色飞贼,而飞贼则像是害怕被水沾到一般,飞快地朝空中飞去,让罗杰穿过水幕的手捞了个空。

  “哈哈,漂亮的反击!”格雷德不禁笑了起来,“‘彩虹酒’俱乐部开始反过来利用场地了——飞贼怕水吗?飞贼好像真的怕水哦!”

  观众席上响起一片哄笑。此时,各大看台的座位基本上已经坐满了,超过百分之八十的上座率充分说明了这场比赛的吸睛程度——叶历感到十分振奋,羊皮卷上的羽毛笔越动越快了。

  “这会是一场成功的首秀,无论他们成功或失败。”她哑着嗓子道。

  槙圣司点了点头,继续用黄铜望远镜观察着斯莱特林看台——七海随着侑动作变化而变化的表情实在是太有趣了,他几乎可以脑补一出舞台剧来——一出只有他才知道的爱情默剧。

  可惜不消片刻,他的脑内小剧场就被格雷德的尖叫打断了:“飞贼!——在最远的那边——”

  小糸侑和罗杰同时看到了它。那怕水的飞贼偏偏总是滑翔在水面之上,仿佛又怕又想尝试的游泳初心者。

  罗杰是速度型选手,比她更快,方才的冲刺已证实了这点。竞争速度没有胜算,于是小糸侑边飞边抽出魔杖,大胆地使用了一个破空咒——填满草场的水犹如被锐利的空气切开,只留下一道细缝,飞贼如她所想的那般钻入了缝里,侑不禁笑了——水从最远端开始闭合,逼迫着飞贼自己朝她疾速飞来——

  “不——”罗杰绝望地调转扫帚,全力朝回飞去,边飞边试着抽出魔杖——可他实在是太快了、飞得太远了——飞贼在远离他,而小糸侑伸出双手,向前拼命一够——

  金色飞贼那熟悉的触感撞进了她的手心。

  “——抓到了!”格雷德激动地尖叫起来,“小糸侑!‘冷静的找球手’!抓到了金色飞贼!比赛结束!”

  霍琦夫人吹响哨子,闪烁着的比分牌停留在了320:150。

  观众席沸腾了。格兰芬多台上传来了压倒性的喊声,可以依稀辨清其中除了失望的吼声以外还有惊讶的欢呼声——

  “‘彩虹酒’俱乐部获得本场友谊赛的胜利!”

  小糸侑缓缓降落在地,朝斯莱特林看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不知道七海灯子能不能看到,但她知道她一定也在笑——因为她做到了、她们做到了。

  ※ ※ ※

  “所以,”米勒娃·麦格从老花镜的后面看着眼前的学生,“你希望将‘俱乐部’球队官方化,且在魁地奇院赛以外建设相应的俱乐部赛制。”

  “是的。”七海灯子挺直腰板,递上一份写得密密麻麻的计划书,“请您过目。”

  米勒娃·麦格接过计划书,推了推眼镜,看了起来。

  ——这是一份无可挑剔的计划书。数据、论据、赛制细则……一切会让人想要询问的问题都能在这里面得到解答。

  她默不作声地合上文件,抬眼看着面前的女人。

  ——七海灯子,这是一个特别的斯莱特林。她这么想着。

  她最初听到斯莱特林有级长宣扬“学院平等”时是全然拒绝相信的,在出身于格兰芬多的她看来,这群喷洒着毒液的毒蛇没有一句话完全可信。

  可是随着七海灯子的事迹越来越多,她逐渐发现,这名学生似乎真的在以“学院平等”为目标而努力。这一次前来提议“俱乐部赛制”就是最好的证明。

  “级长会议通过了你的提议了吗?”她将双手并在一起,提问道。

  七海灯子面不改色:“新任学生主席尚未有着落,因此级长会议无人主持、十分混乱,这正是我直接向您提交计划书的原因。”

  “嗯。”米勒娃·麦格点了点头,“以前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你知道吗?级长也好、学生主席也好,全部都由院长及校长商议决定,不存在如今的选举制度。”

  “我知道。”七海微微点头。

  “所以你怎么想呢?”麦格校长取下了眼镜,七海灯子的面容在她眼中变得模糊,在心里却变得具象。

  “关于选举制吗?我当然是——感激的。”七海灯子毫不犹豫地回答,“是它让我站在这里,也是它让我拥有前行的动力——在这条路上,我获得了很多东西,很多东西。”

  米勒娃·麦格沉默了片刻,重又将眼镜戴上:“嗯,我知道了。”

  顿了顿,她又道:“计划书通过了,下一任学生主席就任后就开始实行吧。”

  七海灯子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她还是保持住了镇定:“好的,谢谢您!”

  “谢谢你自己吧,”镜片后的眼睛流露出转瞬而逝的慈爱,“就像你说的那样,是你自己走到如今这一步的。”

  七海将手放在胸口,郑重地道了谢。

  “——还有,”望着正要转身离去的七海,米勒娃·麦格缓缓地开口道:“……主席竞选,加油吧。”

  七海灯子愣愣地看着这位出身于格兰芬多、传闻中十分厌恶斯莱特林的校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良久,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会的。”

  For the Victory(5)

  次日上午,小糸侑走在走廊上,能够感觉到周边人群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她暗自抿了抿唇,努力无视那些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连续数日的校报头条让她一夜之间从默默无闻的赫奇帕奇找球手成为了学校的风云人物,尤其是今日的校报——

  “侑,”等待在礼堂门口的黑发女人离开倚靠的墙壁,满面微笑地朝她迎来,“午安。”

  “午安,前辈。”她也向女人报以一个微笑。

  ——今日之后,她们的会面再无需躲躲藏藏,因为小糸侑在采访中公开宣布了自己的“主席选举”立场。

  “真是不可置信!”

  她犹记得简·格雷德在数小时前拿到校报时的模样。那名一向温和可靠的学姐几乎要将校报轻薄的纸张揉皱,她颤声将那张纸丢在了她的面前,发出失望而又愤怒的质问:“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糸侑挺直脊梁,望着对方的眼睛,回答道:“因为我支持她的做法。”

  “可她——”格雷德明显语塞,她气到已经无话可说。她不知道自己在赫奇帕奇中已经重复过多少遍,斯莱特林的人是不会、也不可能向往真正的学院平等的——“那只不过是骗取选票的说词而已!你怎么就——就不明白——”

  她痛苦地捂住了眼睛。是谁都好、是谁都行——怎么偏偏是她如此重视、如此信赖的学妹?两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浮现在她眼前,格雷德无力地摇着头,跌坐在了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宽大的沙发中。

  “格雷德……”侑难过地起身,想要靠近她,“七海前辈是不一样的,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发自真心的——”

  “——在没有确实的证据前,你的说词和她的一样令人难以相信。”爱德华·卢平冷冷地挡在了简·格雷德之前。聪明如他,在看到今日晨报时便早已发现——小糸侑推行俱乐部赛制的真正原因。

  “你创办‘彩虹酒’,难道都是为了她吗?”他语气中的失望不能更加浓厚,“我从没想过,侑,你居然会利用我——”

  “——我不会反驳,”侑低下头,“我的确没有事先告知你我的立场,但‘彩虹酒’也是我一直以来想要做的事情。我和七海前辈——我们彼此信任,也有着相同的目标——”

  “——你们,”格雷德终于将手从眼睛上拿下来,“真的是……?”

  她没有将话说完,在场的三个人却都心知肚明。

  “……是的。”侑不忍地点了点头。

  “……”格雷德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将头仰靠在了沙发上,“我就知道,从复活节假期我撞见你们那天起,我就知道……”

  爱德华·卢平的头发则变成了象征颓唐的灰白色。

  “我不会干涉你与谁交往,侑,”他这么说道,“但我希望你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背叛了赫奇帕奇,也背叛了我和格雷德对你的期待。”

  侑没有说话。

  “她在哪里?”格雷德终于直起了身,“她就让你一个人面对我们?”

  “不,”侑轻声道,“她也很想跟你们谈一谈,就在级长休息室,晚些时候。”

  ……

  “走吧,侑。”女人柔媚的声线将她从回忆中唤醒,侑愣了一愣,随即跟上了她的步伐。

  一步步攀爬上旋转楼梯,侑的心情也逐渐低沉。她不知道这场会面的结果将会如何,也不知道自己对格雷德和爱德华造成的伤害是否还能弥补,但她明白,此刻除了面对以外别无它法。

  级长休息室的门是紧闭的,这代表里面已经有人。七海握住女孩微微颤抖的拳头,想要劝慰,却又感到无从说起。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敲响了门。

  “进来。”里面传来一道沉闷的女声,仿佛刚刚才哭过一样。侑的愧疚感更深了,但她还是鼓足勇气推开门,随着七海灯子的步伐进入了室内。

  室内只有两个人,简·格雷德坐在沙发上,两手交叠在胸前;爱德华·卢平则坐在矮一些的球形椅上,先于格雷德半个身位左右。

  见到两人进来,他们也没有起身,只微微点头致意:“随便坐。”

  七海依言拉着侑在两人的对面坐下。格雷德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晃了一眼,然后移开:“七海小姐,你应该知道今天我们想谈的是什么。”

  “我知道,”七海微微欠身,“而我也带来了充分的诚意。”她抽出魔杖,将它放在桌上,“比起解释,也许这么做能让你们更快地明白。”

  “你这是什么意思?”爱德华发问。

  “誓言。”七海简洁地说,“我愿意与你们签订誓言。”

  格雷德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你是说……?”

  “‘牢不可破的誓言’,我愿意与你们签订它。”

  这是一出连小糸侑也没有想到的变故。她震惊地看向身旁的女人,刚想张口,就被对方以手指封住:“侑,听我的,会没事的。”

  “你想明白了吗?”爱德华的面色凝重,“牢不可破的誓言一经签订就无法反悔——”

  “——而违背者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七海神色自若地接过话头,“我很清楚,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这比任何解释都更有力。”

  “来吧,简·格雷德,”七海向上翻转手腕,做出等候握手的姿势,“说出你的所思所想,让梅林来见证一切。”

  小糸侑捏紧了拳。她从没想过七海灯子会愿意为她做出这种程度的牺牲——她看着简·格雷德将信将疑地向前倾身,握住七海的右手,心底忽然酸疼得想要哭泣。

  “那么,我来做见证人。”爱德华·卢平抽出魔杖,将杖尖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第一条,”格雷德开口了,“你要发誓你的所作所为都出自真心,你真心地渴望着‘学院平等’,且会为实现这一目标而努力。”

  “我发誓。”七海平静地说。

  一条火红色的链条从爱德华·卢平的杖尖喷出,攀爬上两人交握的手。

  “第二条,”格雷德有些颤抖,“你要发誓你对小糸侑绝无半点利用之心。你真诚地爱着她,且会给予她最好的对待。”

  说这句话的时候,格雷德的视线快速地扫过侑的眼睛。前者的眼眶泛红,而侑则感到喉咙一紧:“格雷德……”

  “我发誓。”七海将格雷德的手握得更紧了。

  第二道火链喷吐而出,加缠而上。

  “第三条,”格雷德的声音不再颤抖了,“你要发誓你现在没有欺骗小糸侑,以后也不会有任何带着恶意的隐瞒。”

  “我发誓。”黑发女人毫不犹豫地回答。

  第三道火链格外明亮,它将两人的手连同先前的两条火链一同包裹起来,通红的火光照映在每个人的脸上,仿佛熊熊燃烧的篝火,永远也不会熄灭。

  “于此,誓言成立。”爱德华·卢平轻声说道。

  火光黯淡下来,在空气中消散。

  小糸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满手的汗。她愧疚得几乎不能抬头注视对面——简·格雷德所要求的三条中有两条是为了她而许下的,这是何等沉重的情谊——她从未想过自己对于这位学姐来说是这样重要的存在。

  七海松开与格雷德交握的手,回身握住了她的。

  “挺起头来,侑。”简·格雷德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听不出悲喜。

  侑照做了。她努力抿着嘴唇,好让眼泪不要掉下来;而对方却是释然地笑了,虽然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你找了个好伴侣,侑,恭喜你。”

  “格雷德……”小糸侑忍不住起身,向前迈进了两步,张开双臂,“谢谢你……”

  她的学姐从沙发上起身,接受了这个满怀愧疚的拥抱。

  “没关系,我明白了。”格雷德在她耳边喃喃说道,“你是对的,七海灯子的确跟那些人不一样。对不起,我猜忌了你们——”

  “——还有我,”爱德华·卢平抽了抽鼻子,将她们两人一起收入怀中,“我真的很抱歉,居然说你背叛了赫奇帕奇——”

  “爱德华,”侑带着哭腔开口,”在‘彩虹酒’这件事上我的确利用了你,我无话可说,但是我绝没有背叛赫奇帕奇,也不会背叛你们的期待——‘一视同仁’,这条赫奇帕奇的院训,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是一个赫奇帕奇,永远都是。“

  七海灯子站在一旁,看着抱成一团的三人,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她知道她的选择没有错。或许格兰芬多有着最英勇的人,拉文克劳有着最聪慧的人,斯莱特林有着最精明的人,但赫奇帕奇——

  赫奇帕奇,有着最好的人。

  Chapter 7·彩虹酒·完

  间章·9月15日

  堂岛卓觉得今天的自己很倒霉。先是吃早餐的时候被一只送信的猫头鹰撞翻汤淋了一身,然后下午因为魔法史的论文比要求短了四分之一英寸所以被关了禁闭,晚上还要被大哥莫里茨·奥德里奇叫来单独会面。

  ——一定是要被训了,他垂头丧气地想着。自己今天给格兰芬多丢了整整二十分……光是走进公共休息室就已经耗尽了他的勇气,不友善的目光从头到尾跟随着他,他点头哈腰地致歉,还是被好几个高年级的学长翻了白眼。

  “对不起,奥德里奇前辈!”敲开对方的房门后,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莫里茨·奥德里奇有些嫌弃地皱起了眉,侧身让他进屋,冷淡地说:“别把你们东方人那一套怪里怪气的叫法加在我名字后面。”

  “对不起,大哥!”堂岛卓赶紧把自己想要土下座的念头驱出脑袋。

  他在奥德里奇指定的沙发上坐下,低垂着头,一副奔丧的模样。这样子让奥德里奇更没什么好气,只顺手指了指桌上的零食筐:“随便吃点吧。”

  堂岛卓小心翼翼地抬头观察自家级长的神色:“大哥,你不是来训我的吗?”

  “训你?”奥德里奇乐了,“我训你有什么用,我训你能把丢掉的二十分加回来吗?”

  “……不能。”堂岛卓缩了缩肩膀,看着奥德里奇从零食筐里捻起一颗太妃糖,“那大哥你叫我来是?”

  “你跟赫奇帕奇的小糸侑是朋友,对不对?”奥德里奇慢条斯理地剥着包装,问了一个堂岛卓完全没想到的问题。

  “啊……是啊,”堂岛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吗?”

  莫里茨·奥德里奇笑了一下,将太妃糖放进嘴里。咀嚼了片刻,他才说道:“有个好东西要你鉴定一下。如果你干好了,那就是大功一件,别说二十分了,丢二百分也不会有人为难你。”

  堂岛卓吓得缩回了伸向零食筐的手:“真的啊?什么东西?”

  奥德里奇边嚼着糖边眯着眼打量他:“你和小糸侑关系很好吗?”

  “还行吧,”堂岛搓了搓手,“我经常,那个……有事情麻烦她,”他干笑了两声,“不过最近联系比较少了。”

  “那她的样子,你应该非常熟悉吧。背影,或者神态举止之类的。”奥德里奇翘起了腿。

  “那是,”堂岛不知道奥德里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很矮,发型也很有特点,长得也够日本人的。”

  “嗯,”奥德里奇点了点头,说起了堂岛卓听不懂的话,“我觉得也是她没错,不过还是让你看一看比较放心。毕竟没有正脸,还是麻瓜相机拍的——”

  说着,他拿过身旁的黑色皮包,从里面抽出了一沓照片。

  照片被面朝下地递过去:“你看看吧。”

  “哦……好。”堂岛卓接过照片,随意地向外翻开。

  看清上面的内容后,他浑身一抖,险些将后面的照片全都飞出去。

  “这——这是——”

  他愕然地张着嘴,瞪视着画面上的内容——

  在一条光线很暗的小巷里,一个穿着斯莱特林长袍的黑发女人将另一个娇小的身影压在墙上,面部重叠在一起,不用多说也能明白是在接吻。照片是从很远的地方拍的,所以人影看起来有些模糊,但被压着的女孩儿那极具特色的橘发和尾辫依旧能分辨得出来,斗篷内部也看得出来是赫奇帕奇的黄色——

  “——怎么样?”奥德里奇观察着他的神色,“是小糸侑没错吧?”

  “我……我不……”堂岛卓陷入了一片混乱。他迅速翻开其他几张照片,基本上都是同一个角度的偷拍,只有两人面部挪移了少许,其中一张拍出了黑发女人的侧颜——那是一张他同样熟悉的脸。

  “七海灯子……”他喃喃地说着,面色惨白,“七海和小糸……七海和小糸?”

  他求证似地抬头去看莫里茨·奥德里奇。后者耸耸肩,露出了一个略带嘲讽的笑:“没错,她们两个有一腿。”

  “这……这怎么会……”堂岛卓颤着手翻看照片,几乎要将眼睛都贴上去,“难怪她在校报上说要支持七海灯子,却只字不提赫奇帕奇的两个级长……”

  “看完了吧。”奥德里奇从他的手上将照片抽回来,“你确定那个人是小糸侑,对不对?”

  “……是……”堂岛卓整个人都被这个消息炸得浑浑噩噩,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大哥,你怎么会有这个照片?”

  奥德里奇咧开了嘴:“那当然是我的好兄弟帮我弄到的了。”

  他在“兄弟”一词上加了重音,但堂岛卓并不知道他在说谁——与奥德里奇称兄道弟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大哥,”堂岛卓握紧手,鼓足勇气,“你要拿这个照片……做什么?”

  莫里茨·奥德里奇瞥了他一眼:“自然是用在该用的地方。”

  “你要公开?”堂岛有些不可置信,“为什么?公开这个有什么用吗?她们两个——这是她们的私事,也只有那些八卦的人会感兴趣——”

  “蠢货!”奥德里奇忽然一脚踹在桌上,吓得堂岛卓立刻战战兢兢地住了嘴。

  “我为了什么?我当然是为了格兰芬多!”奥德里奇激动地站起身来,“你以为这是她们两个的事?大错特错!七海灯子是用什么手段统治的斯莱特林,你知道吗?她是用力量!用强权!那些愚蠢的斯莱特林没有一个人敢反抗她,因为他们也没有理由反抗她。但是!”

  他忽然将那沓照片示威似的在堂岛卓面前晃了一晃:“假如他们知道七海灯子是一个同性恋……?是一个不会有子嗣、触犯纯血统大忌的同性恋……?”

  他的眼中闪着疯狂的光芒:“他们会抛弃她!会将自己的选票撕碎,宁可扔进垃圾堆,也不会投进写有七海灯子名字的火炬里!”

  说罢,他得意洋洋地直起了身:“七海灯子想要改变斯莱特林,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改变一群纯血统的顽固本质。她很聪明,知道将小聪明耍到赫奇帕奇头上来,却选了一个女人——愚蠢到家。就算自己是同性恋,在这种时候也应该选择男人!”

  说罢,他又一屁股坐了下来。堂岛卓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哆嗦着推了推即将滑下鼻梁的眼镜,脑海里一片混乱。

  莫里茨·奥德里奇拿起茶盏,润了润喉咙:“这下你明白了吧。只要七海灯子失势,米娅就有机会当上女学生主席了。拉文克劳的多丽丝·塞尔温固然难缠,却也不过能跟米娅五五开罢了。”

  “……大哥你肯定会当选男主席,”堂岛卓终于找回了一点声音,“米娅再当选女主席,这就意味着……”

  “没错,”野心在莫里茨·奥德里奇的眼睛中燃烧,“这就意味着格兰芬多统治了霍格沃茨!”

  他用力地挥了一拳:“我要向所有人证明——我们才是最好的学院,我们才是唯一的选择!”

  堂岛卓看着洋洋得意的莫里茨·奥德里奇,觉得自己简直不认识他了。

  “卓,”仿佛意识到什么一样,奥德里奇逼近了他,“你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的吧?”

  堂岛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不、不会,当然不会,大哥您说什么呢——”他想用玩笑来活跃气氛,却发现自己的嘴角僵得很,根本提不起来。

  “那就好。”奥德里奇坐回去,眼中的凶恶却依旧没有褪去。他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堂岛卓,说道:“背叛我、背叛格兰芬多的下场——你应该是知道的。”

  “当然、当然,”堂岛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怎么会做那么蠢的事……就算我再蠢也不会……不会的。”

  “很好,”奥德里奇重又捡了颗太妃糖,“那你走吧,没别的事了。”

  堂岛卓如获大赦地站起身,连连鞠躬:“大哥您早点休息。”

  离开莫里茨·奥德里奇的房间,他才发现自己的背后已满是冷汗。

  ——背叛奥德里奇、背叛格兰芬多的下场,他当然是知道的。

  可是,背叛朋友的下场呢?

  堂岛卓将眼镜取下来,用袍子擦着,一遍又一遍,仿佛那上面的灰尘永远也不会擦完。

  ※ ※ ※

  兰登·诺特扶着雕满蛇鳞的扶手,小心翼翼地从旋转楼梯下到公共休息室里。由于灯光黯淡,夜晚的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比白日更加阴森:幽幽绿光点缀在墙壁四周,打在深绿色的蛇皮沙发上,交叠出一片刺目的翠绿。

  兰登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确认现在是深夜二点差两分。他走向那一片幽绿里唯一的火光——巨蛇雕像下的壁炉,然后跪伏在壁炉前,静静地等待着。

  这个时间点,他是整间休息室里唯一的活人,呼吸声在一片死寂中清晰可辨。他把玩着手中的怀表,禁不住想起了七海灯子上一次抓住他夜游时的场景——那倒不是非常恐怖,但他还是打了个寒颤——那个女人的名字现在已经跟那场地狱般的酷刑联系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一声不大不小的“噗嗤”爆响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急忙曲膝向前,看向壁炉里的火光——那里面出现了一颗漂浮着的人头,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生哥哥伊凡·诺特。

  “哥哥!”他仿佛见到救星似的扑上前去,“你看了我的信了吗?”

  “当然看了,”伊凡转了转眼珠,好似不太习惯这种使用飞路粉交谈的手段,“不然我怎么能在这时候把壁炉接通、跑来见你呢,我的傻弟弟。”

  “太好了……”兰登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哭诉起来:“哥哥,你都不知道我,我……我被那家伙……她仗着你不在,就对我……”

  “七海灯子就是个婊子,”伊凡冷静地说,“我早就知道这点,所以才给你留了退路。我走之前送给你的那条挂坠,你还留着吗?”

  “留着,留着的。”兰登立刻从衬衫里将挂坠拽出来。那是一条银链挂坠,挂着一粒拇指大小的绿宝石,石头上盘绕着一条吐着毒信的蛇。

  “很好。”伊凡点了点头,“现在我将咒文告诉你,你要记好了——只要你握着宝石念诵它,之前我为七海灯子封存的一些记忆就会恢复它们本来的模样。”

  “怎么回事?”兰登急切地凑近壁炉,“你为七海封存过什么记忆?”

  “今年五月底的那场舞会,你还记得吗?就是西奥多·罗齐尔从德姆斯特朗过来参加了的那场舞会,”伊凡·诺特提醒道,“那晚你们每个人都喝得烂醉,神志不清地回到了宿舍。不觉得奇怪吗?参加舞会的人有那么多,居然没有一个人是清醒着回去的——”

  “是你修改了我们的记忆?”兰登的脸白了一下,“发生了什么?”

  伊凡·诺特冷笑了一声:“金苹果——那场舞会上的金苹果被人下了类似催情剂或迷情剂的药物,佐伯沙弥香吃了它之后吻了七海灯子——为了掩盖这件事,七海将你们所有人都击晕了。”

  兰登·诺特如遭雷击:“你……你说什么,佐伯她……她真的……”

  “她是真的喜欢七海灯子,你感觉不到吗?”伊凡责怪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很中意她,但是她跟七海八成有一腿,你还是别想了。”

  不顾失魂落魄的兰登,他又自言自语起来:“说来也怪,她既然和七海有染,为什么还肯跟西奥多·罗齐尔订婚呢?”

  “她跟西奥多·罗齐尔订婚了?!”又是一个雷击般的消息砸在兰登的头上,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无力地向后倒去,靠上了蛇皮沙发的扶手。

  看见亲弟弟的这副模样,伊凡·诺特有些恨铁不成钢:“只不过是个女人而已,你做什么这副样子。佐伯老头儿最近在政局上的形式很糟糕,急需他股力量介入支持,会让独女跟西奥多·罗齐尔订婚也不奇怪。怪的是佐伯沙弥香居然就不声不响地答应了,也不知道她和七海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句话,理智重又回到了兰登·诺特的肚子里。他不禁联想起先前七海灯子对小糸侑的过分关注——一个猜测自然而然地在他脑内成形——

  “七海……七海出轨了!”他大叫一声,“我知道的,七海出轨了!她先前那样对我就是为了一个赫奇帕奇的混血杂种——她一定是跟那个杂种搭上线了,所以佐伯,佐伯才会——”

  剩下的,他已经说不下去了。佐伯沙弥香暗自垂泪的模样在他的想象中成形,心疼得他恨不得立刻跑上楼去,将那个惹哭了佐伯的女人千刀万剐——

  “——就算是这样,你也扳不过她,不是吗?”伊凡·诺特嘲讽地笑了,“我给你的挂坠是一把双刃剑,你要是在选举前用了,只会让斯莱特林跟着一起蒙羞。所以你最好的做法是拿着它,威胁她,保住你魁地奇队长的位子,让她以后不要再碰你的事。如果她真的与你说的那个赫奇帕奇杂种有染,那就更好了——她会更加害怕这段封存的记忆被曝光出来。”

  “可是——可是我——”兰登咬牙切齿地握紧拳,感到自己是如此无力,“难道我就眼睁睁看着她嫁给罗齐尔,还连气都不能帮她出——”

  “——我劝你别想这件事了,”伊凡·诺特冷冷地说,“佐伯沙弥香跟西奥多·罗齐尔不是简单的订婚,他们是政治联姻,21日就举行,你根本不可能、也来不及制止。至于出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弟弟头上还未痊愈的伤口,“我看是你到时候再被七海教训一顿吧。”

  兰登咬着牙,没有说话。

  深知弟弟脾性的伊凡似乎也很无奈,只得草草安慰了他几句,而后道:“听我的话,兰登,注意你使用挂坠的时机。逼不得已时才用它自保,知道吗?”

  “……我知道了。”兰登喃喃地说道。

  “好,那我先去睡了,你也赶紧休息吧。”伊凡·诺特的头在火焰中漂浮了一会儿,然后在又一声“噗嗤”爆响中消失了。

  兰登·诺特呆呆地坐在原地,脑袋里闪过佐伯沙弥香的一颦一笑,以及他们有过的所有的短暂交谈。

  他暗恋佐伯沙弥香已经有三年之久了。而这场暗恋即将在不到一周后就倾塌成无人问津的尘埃。佐伯沙弥香喜欢着七海灯子,为此不惜让出级长的位置,一路扶持她走到现在,而那个负心的混账却另寻她欢,致使佐伯走到现在这一步——嫁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

  “可恶!”他狠狠一锤地面,“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佐伯沙弥香的音容笑貌开始淡化,取而代之的是七海灯子所带来的那些痕迹。他那些痊愈了、没痊愈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痛得他捂住胸口,痛得他落下泪来——

  “该死的……”

  ——他不能什么都不做,绝对不能。

  对不起,哥哥。兰登在心里道歉。我是个没用的弟弟,没用到要靠着你的帮助来违背你的愿望。

  ——如果他在这里止步,一定会后悔终生。

  间章·9月15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