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兰溪还是哭了,她从未想过有时候痒会是比痛更要折磨人的酷刑,或许是这个世界有武功的关系,连中药都见效得要快一些,所以秋兰溪的感觉也更明显,那无孔不入的痒意着实把自认意志还算坚定的秋兰溪给折磨得够呛。

  “殿下,你快松手!”

  前世秋兰溪泡脚,最难以忍受的也不过是水温太烫,哪像现在竟跟受刑一样。

  见她反应这般明显,燕清黎反倒松了一口气,毕竟若是一点反应也无,那再珍贵的草药,显然都无法让人恢复健康。

  “在坚持一下就好了。”燕清黎温声宽慰她,手上用力却半点没有放松。

  秋兰溪险些骂娘,泪眼婆娑:“殿下,算了吧,我没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好的。”

  她确实没觉得这是什么严重的事,就像整牙成功之后如果不戴保持器就会反弹一样,只要她以后不想不开接着缠足,后半生那么长的时间足够她的脚重新恢复野蛮生长,药方的好处不过是加快这个过程且更加健康罢了。

  但如果为了健康所付出的代价是这种折磨,那秋兰溪觉得还是算了吧。

  “莫胡说。”燕清黎知她难受,但她已经按压她的穴位减轻了这种痛楚了,应是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的,而且都这样了,又怎么半途而废?

  她是铁了心要将一切进行到底,秋兰溪又是哭又是劝,最后实在被折磨得火气上涌,没忍住骂道:“燕清黎你个王八蛋!”

  扑通!

  屋内下人顿时跪了一地,燕清黎抬头看她,她难受得眼泪直掉,一头青丝半点装饰也无,贴在脸上只让人觉得我见犹怜。

  她重新低下头去,倒看不出生气的痕迹,秋兰溪却不由噤了声,只觉冲动误事,但这样的折磨下,她连跟燕清黎鱼死网破的心思都有了,又哪里还有理智可言。

  但她知道只自己这句话,就足以让自己自取灭亡了。

  于是秋兰溪因此重新安静了下来,怕自己再口不择言,但光是对抗这股痒意便让她腾不出心思去怎么消磨刚才那句话所带来的影响了。

  燕清黎看着她额际细密的冷汗,泪珠子一个劲的往下砸,嘴唇被咬得发白,却再不敢开口,但其实她并不在意——如果这能让她觉得好受些的话。

  秋兰溪不是习武之人,若是她在这种环境下还能隐忍,那才显得奇怪,燕清黎想得很明白,所以她心平气和。

  毕竟如果她真生气的话,在秋兰溪争执时洗脚水快溅到她脸上时就该生气了。

  等看着浑浊的药水逐渐清澈,燕清黎才道:“好了。”

  战战兢兢的侍女立即过来将木盆抬走,此时秋兰溪都还在忍不住垂泪,可见确实被折磨得够呛,但燕清黎知道,她的眼泪一半是难受的,另一半约莫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自己刚才的话,想借此再拖一会儿。

  燕清黎垂眸看了眼身上被水打湿的衣物,微蹙了蹙眉,她没有吓人的恶趣味,所以没有先去换衣服,拿起手帕帮她擦了擦眼泪,这个举动足以让对方知道她并未因此生气。

  秋兰溪确实为此松了一口气,然后身子便忍不住朝后仰:“殿下,你手才刚碰过洗脚水。”

  “…………”

  燕清黎又好气又好笑,非但没收手,还恶狠狠的揉捏了一番她脸上的软肉:“小没良心的!”

  秋兰溪嘟了下嘴,她抬手自己抹了抹眼泪,低头看着红肿的双足叹气。

  其实洗脚水的温度并不高,只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一个想离开,一个不想,遭殃的就只有脚了,事后直接便肿了。

  好歹没脱臼。

  秋兰溪只能如此宽慰自己,更希望它明天别更肿,不然鞋子都该穿不进去了。

  燕清黎见她已无事,便去换了身衣裳,等回来时她还坐在凳子上,盯着自己的脚不敢下地,显然怕更加难受。

  她问过大夫,在未来七天药效都会一直持续下去,不过并不会像刚才那样明显,等药效过去时,便是开启第二个疗程的时候,如此三月,方才能结束。

  燕清黎决定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暂时还是不告诉她为好。

  她走过去将人抱到床上,帮她往有些肿的双足上抹了抹药,上药之后室内都飘着一股淡淡的药草味,倒并不难闻。

  秋兰溪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并无嫌弃之色才往她怀里蹭了蹭:“殿下,明天还要这样吗?”

  “不用,”燕清黎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感受着她紧绷的身体立即放松下来,眼中不由带了些笑意,“睡吧。”

  秋兰溪嗯了一声,这一晚着实把她折腾得够呛,傍晚那点伤春悲秋早就被忘在了爪哇国,毫无心理负担的睡了过去。

  燕清黎说她没良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知她没有生气后,连表面功夫竟都不愿意做了,换成平日里,她准得为燕清黎这般放得下身段吹上几句彩虹屁将她的积极性调动起来,潜意识里倍受鼓舞,日后就能更加往这方面发展了。

  这次事后竟没有甜言蜜语,燕清黎想,大约是心里有气。

  熟悉了之后,燕清黎很容易就发现,秋兰溪连仇放到隔夜报都不愿意,大抵是摸清了她的秉性,知她不会因此生气,所以性子也放开了一些。

  她无奈的想,明明是为了她好,怎的反而还记仇上了?

  但燕清黎再不了解她的心思也明白这话说出去大抵会跟火上浇油差不多,所以相当识趣的没有开口。

  只是,有点遗憾罢了。

  燕清黎本以为,她会为此感动的,虽然她做这事的初衷并不是为了得到夸奖,但她本以为等秋兰溪缓过来之后,会为她的行为而动容,因为这本就该是她会关心的事不是吗?

  这么一想,燕清黎心头掠过一丝怪异,蓦地想,秋兰溪好像也没有她表现得那么对自己情根深种。

  黑暗中,燕清黎无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多疑的毛病实在是有些改不了了,她今夜被折腾得精疲力竭,顾不得再想其它也正常,何必再把人往坏处想?

  ……

  …………

  翌日,燕清黎起身上朝,她看了眼秋兰溪的双足,一夜的功夫已经让它们恢复了本色,显得玉雪可爱,肿也消去了些。

  她重新将其塞进被子里,淡淡的移开视线,起身离开。

  秋兰溪也在燕清黎离开不久后便醒来了。

  昨夜她睡得并不安稳,能里都在被人按在那儿挠脚心,还好燕清黎已经走了,不然秋兰溪怕自己控制不住也让燕清黎尝尝那是什么滋味。

  因天气逐渐转夏,秋兰溪也换上了绸纱裙,可惜她现在无法再当米虫了。

  燕清黎一做下决定,第二日听禅嬷嬷便带着账本等东西来找她,秋兰溪前世开诊所一开始也是自己管账,所以倒是学了些会计知识,哪怕是为了方便自己,也将账本改成了更简单明了的模板。

  除此之外,秋兰溪才知道每日送往公主府的邀约有多少,但燕清黎既然让她管,她当下便毫不犹豫推了一切邀约。

  人情往来对一个有野心的人是很重要的,毕竟不走动交情肯定是会淡下去的,秋兰溪懒洋洋的靠在贵妃榻上想,这种事燕清黎若是忍耐不下去,刚好能把管家权收回去,到时她可就轻松多了。

  听禅嬷嬷抬首看了秋兰溪一眼,又垂了下去,殿下既然将一应事物选择放权给了她,她自就不会越俎代疱。

  更何况,昨夜之事对她们这些人来说自是知情的,虽知殿下性子,可半点都不曾恼怒,也可见殿下对其的宠爱了。

  所以谁会跟女主人过不去呢?

  秋兰溪不在意旁人想什么,若燕清黎为此问责自己,她当然也有应对之策,所以并不怎么怕。

  挑了一个圆润的冰葡萄扔进嘴里,秋兰溪接着翻着听禅嬷嬷她们呈上来的东西。

  ——一些诗词歌赋。

  自燕清黎性向曝光后,投机者可一点没含糊,一些怀才不遇的学子会喜欢将自己的诗词之类的东西送到一些大臣府上,希望得以被看见进而得到举荐,而这些人更是厉害,直接让家中夫人来,什么仰慕韶光公主风华,暗示自己也是同道之人之类的。

  可真够恶心的,当燕清黎是曹贼,就喜欢别□□妾不成?

  这样想着,秋兰溪不由顿了一下。

  旁人会生出如此龌蹉的想法,好像是因为她的缘故?

  毕竟,在外人的眼里,她就是被燕清黎横刀夺爱过来的,加之燕清黎以往身边俊男美女不少,从未传出过什么风言风语,若说她们与秋兰溪有什么不同,便是她曾是别人的女人。

  所以也难怪会让外界生出这样的不解了。

  秋兰溪为此有点无语,对手上的东西更看不上眼,像扔脏东西似的扔到桌上,淡淡道:“以后这些东西不用呈上来了。”

  春粟应了声,明白这些再不会有重见天日的时候,殿下也不会知道里头藏着多少貌美妇人的画像,纸上又多多少香粉。

  听禅嬷嬷看着这一切,眼观鼻鼻观心,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般。

  又处理了一些小事,秋兰溪便觉累了,让她们把东西带下去,休息了一会儿,秋兰溪习惯性的复盘了一下昨日的行为,去分析有没有错漏之处去查漏补缺。

  过了一会儿,秋兰溪霍然从贵妃榻上坐起。

  昨天忘了装深情,燕清黎那么聪明一人,会不会心生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