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黎果如她所言那般,过来的时间比平日要晚上了许多,但也不算太晚,至少在秋兰溪吃完准备将膳食撤下时,她就刚好赶巧回来了。

  说实话,秋兰溪还以为她要跟那个敏思郡主一起吃呢,毕竟人家回京第一时间来找她,怎么着都得留下来吃顿便饭才是,所以她看到燕清黎回来这么早,还不由愣了一下。

  燕清黎看了眼膳食,也没想到对方会真的没等自己。

  秋兰溪面不改色迎上去:“殿下不是说要晚些回来吗?”她说着,看了眼桌上的残羹剩饭,“这下可怎么是好?我让人撤了重新上?”

  燕清黎不甚在意道:“就这样吧。”

  言罢,她不甚在意的坐了过去,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哪怕无人说话气氛也不显得沉凝。

  秋兰溪笑眯眯地给她夹菜:“殿下多吃些。”

  燕清黎看了眼,桌上没怎么被动过的便是被她夹来的青菜了,自己不吃,倒一点不耽误她夹给别人,也不知从哪儿养成的挑食习惯。

  秋兰溪笑眯眯地撑着下巴看着,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好的,反正含义也就只有自己懂。

  实话实说,秋兰溪确实是有点心情不爽的,倒不是喜欢上燕清黎了,纯粹是膈应,毕竟燕清黎跟对方走得近,而她连让她们注意社交距离的话都没法说出口。

  以秋兰溪在现代养成的三观来说,她自然是对这一切反感的。

  如果是在现代,秋兰溪就算是弯的,找对象也是会有各种要求,符合她心理预期的才会交往,但只有独立、且被爱的人才有资格去挑剔这些,她现在不仅不独立,还只能去求爱,连泄露出一丝情绪都要考虑对方会不会不满,又哪里还能说别的?

  所以,不爽归不爽,秋兰溪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更何况,两人身份摆在那里,她们就算真想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因此秋兰溪还是能忍受的。

  燕清黎没想到不过是府里来了个好友就能让秋兰溪想那么多,她全然没察觉有什么不对,见对方看向自己,还下意识的露出了个笑来,只觉所谓秀色可餐,大抵就是如此了。

  为此,她甚至多用了半碗饭,秋兰溪怪异的想,对方都没留下来跟她吃饭,心情就好成这样?

  一顿膳食用完,燕清黎净了净手,才起身拿了本书过来。

  秋兰溪坐在她旁边,才好奇问:“殿下,敏思郡主走了吗?”

  燕清黎‘嗯’了一声,敏思郡主其实是不想走的,不过燕清黎将人给劝了回来,毕竟远行回京不第一时间回家接风洗尘便罢了,还在旁人那儿用餐留宿着实不像话,难免被人戳脊梁骨。

  虽然她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但燕清黎以往一直都只以为她是不喜回家,毕竟继母不慈,亲爹不爱,也确实没什么回去的必要。

  只是这次燕清黎明显的察觉到了些什么,因此就更不能把人留下了,男女长大之后需避嫌是因日后的婚嫁,而她既对男人无意,自为该在女人间避嫌,以免徒生误会。

  燕清黎很清楚,以她的身份做下将秋兰溪抢走之事后,日后就必然得与以前那些密友保持距离,不然哪怕她的那些好友不多想,她们背后的爹娘也会为此彻夜难眠。

  毕竟,以她的身份私底下真想做什么,他们还真只能装糊涂。

  秋兰溪闻言,眨了眨眼问:“像敏思郡主这样的闺中密友,殿下还有很多吗?”

  虽然秋兰溪觉得燕清黎不是那种利用别人感情帮自己办事的人,但至今见到的两个女性竟然都多多少少对她有些好感也不由让秋兰溪心里有点犯嘀咕。

  同性恋的比例在人群中占比很小的,偏偏燕清黎身边就一抓一个准,这着实让秋兰溪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有意如此?

  毕竟这些女眷以后嫁了人,但凡生活稍有些不顺遂,就会忍不住回忆起从前,届时燕清黎想借她们做什么,似乎也很容易。

  这些女眷不出意外嫁出去都是嫡妻正室,执掌着掌家大权,胳膊肘稍微往外拐一点,就能让燕清黎借此抓到那些官员的把柄或是有途径跟他们合作,再不济依靠这些人吹枕头风,总能消除些对燕清黎的敌意。

  而在这其中,燕清黎却根本不需要付出太多,只是利用了感情而已,这样堪比走后门的快速通道,有几个能坚守原则忍受诱惑呢?

  燕清黎这会儿总算察觉到异常了,只觉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怎么看怎么怪异。

  她有点不悦地卷起书敲了敲秋兰溪:“胡说些什么?”

  秋兰溪捂住头撇了撇嘴:“是我冒犯了。”

  她垂着眼睫,看不清眼中神色,看上去不像信服的模样,燕清黎心平气和的解释:“京中并非没有磨镜,我若真与她们有些什么,又哪会自你之前从未传出过风声?”

  对京中的人来说,谁家少爷年轻时去过青楼,谁家小姐去过象姑管,谁家兄弟有断袖之癖明面上谁看着都不知情,但私底下谁都门清,根本不可能瞒得住。

  尤其是像燕清黎这种在京中备受瞩目的,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想隐藏也会流露出破绽来,所以秋兰溪所猜测的,全然是子虚乌有。

  她原本就不是个好女色之人。

  秋兰溪无辜道:“我没有说殿下沾花惹草呀。”

  燕清黎好笑的想,连沾花惹草都说出来了,这还叫没乱想。

  “我自是信殿下的,”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秋兰溪任何事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她说话本就留有余地,此时狡辩起来也不心虚,“可殿下又怎知她们会没有那心思呢?”

  秋兰溪觉得,如果燕清黎一直都是直的,那些人怕跟燕清黎连朋友都做不成,或许能瞒一辈子,但现在她们没准不少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毕竟秋兰溪可以,她们为什么不可以?

  甚至燕清黎以往对她们的亲近,都能往自己想脑补的方向去脑补,全然不信她们之间是纯洁的友谊。

  燕清黎:“…………”她不解蹙眉,“她们的心思,与我何干?”

  除了秋兰溪,她从未对谁流露出过那方面的意思,引对方入此道,若她们也是磨镜,那也是她们自己的选择,难不成就因为她们曾经走得近了些,她就要为此承担责任不成?

  “因为殿下太好了呀,我怕她们万一控制不住自己怎么办?”秋兰溪的目光落在她灼烈的眉眼上,并没有被击中的感觉,或许是她不太姬的原因,所以她一点也不明白燕清黎是怎么吸引到她们的。

  但秋兰溪前世曾接诊过一个直女,那倒霉孩子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吸姬崽,每一个想跟她做朋友的女性都是想跟她在一起,整得那铁直的直女都因此有了心理阴影,后来治愈后还隔三差五跟她吐槽,真的是上到四五十岁的富婆下到刚成年的小妹妹,就没有不往她身边凑的。

  前世秋兰溪开诊所经常都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过她身边的朋友倒没有这种例子,如今发现燕清黎好像也隐隐有这么个趋势,秋兰溪也为此有点苦恼。

  万一有人因此嫉妒她的存在暗中谋害她怎么办?

  秋兰溪忧心忡忡,本以为自己已经快高枕无忧了,这会儿又觉得高危起来。

  见她为此忧心忡忡,燕清黎不由笑了一下,想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自己一般喜好的人,但这种话说出来显然是不能安抚对方因此生出的不安的。

  她伸手摸了摸秋兰溪的脸颊,温和道:“卿卿且放心,就算她们有意,只要我无心,她们难不成还能将本宫从你身边抢走不成?”

  燕清黎在京中瞧见过不少-妇人恨毒了拐走丈夫的‘狐狸精’,可在她看来,若是丈夫无意,难不成他们还能‘情难自禁’不成?

  所以在她看来,秋兰溪是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些的,除非她变心,不然谁也不会有机会。

  燕清黎的保证让秋兰溪不由怔愣了一下,她不由多看了对方一眼,才垂眸笑道:“有殿下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心下却不以为然,她不认为这话是保证,而是认为她是在给自己打预防针,毕竟有心无心,还不是她自己说了算,燕清黎想蒙骗天下人不容易,蒙她一个还不简单吗?

  秋兰溪不认为一个舍得把自己推出去当工具的人对自己有多情深不悔,人喜欢猫的同时,还能喜欢狗、喜欢貂,谁规定只能喜欢一种?

  燕清黎以为她是真的放心了,便不再多言,她或许没有多喜欢秋兰溪,可至少确实是喜欢,但其她人她确实是无意。

  伸手抚了抚她的发,燕清黎才道:“你身子也大好了,父皇让我亲自去调查秋实失踪一案,实在不便带你出去,府中也难免顾及不上,日后这公主府便由你好好打理吧。”

  秋兰溪吃惊地睁大眼睛:“我?”

  燕清黎嗯了一声。

  “可我从未学过这些呀。”秋兰溪有点为难道。

  “你身边的春粟和府上的听禅嬷嬷又不是摆设,”燕清黎不以为然,“若是有什么不知该如何处理的事,你便去请教她们便好。”

  秋兰溪一时没说话,听禅嬷嬷是先后的侍女,因放心不下燕清黎便跟着一起来了公主府,是府上真正的主管,燕清黎肯让她来,看来确实是真心想让她管家的。

  还真把她当公主府女主人了?

  秋兰溪更倾向于这也许算是一种补偿,毕竟外面关于她的流言蜚语还一直在蔓延着呢,燕清黎一点都没有压下去的意思。

  “那我便却之不恭了,”秋兰溪有点不安道,“若是出了纰漏殿下可不能怪我。”

  燕清黎伸手在她发顶抚了抚,面带笑意:“不怪你。”

  她垂下眼睑想,外头的流言一时半会儿也散不尽,忙起来了,也就不会为此烦心了。

  燕清黎很清楚,这种流言不能去管它,一旦管了,哪怕是假的也会有人以为是真的,不然为什么还会有人出手去管?

  就是不知谁这么闲着无聊,非给她添堵。

  燕清黎很清楚,这种对她造不成什么影响但却能恶心人的事,幕后之人肯定是跟她有仇的,但地位或许不太高,不然流言不会这么不痛不痒,只会恶心人。

  不过也亏得有这流言,父皇为了安抚她竟让她接手了这事,操作起来倒是更方便了。

  虽然如此,幕后之人若是被她查出来了,她也绝不会放过。

  恶语伤人六月寒,她那么爱哭,嘴上不说,心里难免不放在心上。

  燕清黎不知道秋兰溪已经把这是安在了自己头上,她垂眸看着对方,秋兰溪恰好抬头,四目相对,她牵出一个真情无限的笑来:“殿下,你真好。”

  “能得殿下这般信任,实乃我之幸事。”

  她笑容灿烂,任谁都看得出她的好心情,燕清黎不觉勾了勾嘴角,才重新低头去看书。

  等她不再看自己,秋兰溪眼中立马便没了笑意。

  她相信燕清黎是真的想让她管家的,但正因如此,秋兰溪反而会让一切都维持在原样,什么都不做只走个过场,因为这固然代表着对方进一步的信任,同样也代表着更深层次的绑在一起。

  她可不想等燕清黎登基后狡兔死、走狗烹,也不想到时候当她的秘密情人,凭借往日里的情分,她肯定是能走的,或许对方会因为她的离开而发怒,但燕清黎是个讲原则的人,最后肯定还是会答应的。

  可如果她管家了就不一样了。

  到时府上的秘密、她的阴私再如何秋兰溪都会知道一些,这样一个知根知底的人,除非死亡,谁都会选择放在眼皮子的底下而不是放任对方离开。

  秋兰溪可没想自己后半生就这样跟燕清黎绑定了,也不觉得现在的日子有什么好的,这可不是恋爱,这是上下级。

  燕清黎看书向来容易忘了时间,秋兰溪陪着她看了会儿,实在受不了这个时代竖行又没有标点符号的书,没一会儿就生了困意,便直接更衣睡觉。

  侍女轻手轻脚的将秋兰溪打理好,燕清黎看了眼,低头继续看书,等春粟前来提醒天色不早后,这才收起书上-床。

  她垂首看着秋兰溪,将她跑到脸上的发丝撩开,近来她胆子越发大了,于是睡相也随之越发不含糊,一个人就能霸占大半张床。

  将她往内里移了移,燕清黎将薄被往下拉了拉,天气渐热,如今反倒不太适合盖紧了,免得捂出一身汗。

  然而稍往下拉,便瞧见了她衣衫不整的模样,半边肩颈从领口露了出来,燕清黎伸手想将其拉好,心头却像是有团火在燃烧。

  燕清黎是没想过要对她做什么的,她并非轻薄无礼之人,更别提时机也不对,只有被随意赏玩的‘玩意儿’才会被没有任何礼节的被送上-床,不然哪怕是妾,也是有文书和小轿才能抬进府的。

  虽然她早已做了许多不合礼节的事,但燕清黎仍恪守着最后的底线。

  幽深的眸光落在她身上,良久,燕清黎移开视线,屋内彻底陷入沉寂当中。

  ……

  …………

  燕清黎上朝向来起得早,秋兰溪不用跟她一起出门后懒病便犯了,往往都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春粟替秋兰溪更衣,讶然道:“姑娘脖根怎的红了?”

  秋兰溪闻言一怔,往镜子里看了眼,不像是睡出来的印子,不以为意道:“可能是蚊子吧。”

  总归不是燕清黎做的,毕竟她这人别的不说,规矩倒是挺规矩的,像是没有世俗的欲望似的。

  “那奴婢将药膏取来。”春粟闻言蹙了蹙眉,“今年夏蚊倒是来得有些早了。”

  春粟也没有怀疑她那形象光辉的殿下,毕竟殿下若想做什么早就做了,又怎会这么久夜间一次水都未叫过?

  懒洋洋的打理好一切,秋兰溪才听春粟道:“姑娘,殿下给你订做的几套首饰送来了,可要瞧瞧?”

  秋兰溪闻言,有点狐疑起来,燕清黎不是那种‘大方’的人,送什么都缺从自己库房取现成的,她也猜得到为何如此,无非便是囊中羞涩罢了。

  公主当然不缺钱,可想要成事的皇子却没有一个是不缺钱的,毕竟要让别人替你卖命,银钱肯定得给足了,燕清黎自然无法再负担起多余的花销。

  她撑场面的东西都是时不时进皇宫打秋风得来的,不过大多都以为她这是在昭示着自己的盛宠,倒无人知道她是真穷。

  这种情况下,还给她打首饰?

  看了几套首饰,秋兰溪越发肯定对方是心里有鬼了,因为首饰明显就是有品级之人才能戴的,虽说秋兰溪不在意这些,但燕清黎谨慎,送她的也没有太过分。

  可这次的却明显十分逾越了,被皇帝知道了准得把她骂上一通。

  把玩着凤钗,秋兰溪饶有兴趣的想,这不是燕清黎她自己才能佩戴的吗?

  秋兰溪也没多想,她敢送自己就敢收,就算戴不出去看着这巧夺天工的手艺也心情愉悦不是?

  “殿下,您觉得此事跟锦王有关吗?”

  “殿下?殿下?”

  燕清黎回过神来,才道:“陆大人多虑了,区区一点争执,还到不了仇杀的程度。”

  秋实在去世前曾在为燕清黎取东西时与锦王妃的侍女起了点争执,所以今日她便上门问询了一番。

  锦王脾气不大好性格张扬,容妃怕娶个性子烈的两人整日吵架,所以为他选了个性格温柔的,可惜温柔的太过,导致威严不足,府里规矩有些散漫。

  加之锦王又是皇位有力的竞争者,连带他府上的人也自觉高人一等,不过寻常人看在锦王的面子上也不会与锦王府上的人争,可燕清黎府里的人却不会怕,自然而然便起了争执,锦王也因此被卷入了此事中。

  更何况,就算没有,也有的是人想将他拖下水。

  陆大人闻言也点点头,心下也觉得此事跟锦王没什么关系,怀疑大抵是滕国的残余势力在作乱,可这其中,多得是人想让政敌因此‘通敌卖国’,所以事情并不好查,线索也乱糟糟的,谁也不清楚哪些线索才是真的。

  在打击敌人这方面,朝廷上那些人可一点都不会顾忌燕清黎的身份,将一滩本就浑浊的水搅得越发不能看。

  陆大人见燕清黎出神,以为她也在为此头疼便不再出声,实则燕清黎根本没想破案的事。

  也不知她发现没有……

  燕清黎有些心虚,她昨日也没有做什么,就是不自觉摩-挲了一下,本以为那点印子睡醒就没了,谁知不知是不是无意识下手有些重还是她皮肤太过娇嫩,第二天醒来竟然还留着,明显得有些过分。

  她为此有些心虚,这等偷偷摸摸的行为着实有些上不得台面,她堂堂公主之尊,怎可做出这等窃玉偷香之事?

  真要做,也该在她清醒时才是。

  燕清黎为此有些心烦,不自觉磨蹭到了天黑才回去。

  “殿下,你回来啦?”秋兰溪摇着团扇,见她进屋便立即将手里的团扇扔到了一边走过去,见她脸色不好,不由道,“殿下心情不好?”

  见秋兰溪神情自然,燕清黎心下稍松,啜饮了一口茶水才道,“最近府上拜帖估摸着不会少,若我不在你就看着接待,若是春粟没有提醒的人你便只作不知,名单上有的你便看着说。”

  秋兰溪惊诧:“我来接待?”

  她觉得燕清黎想将她拐上船的想法真是贼心不死,她一个没有身份又没有品级的平民,不,罪民有什么资本去接待那些人?

  “本宫相信卿卿可以胜任的,”燕清黎摸了摸她的脸,“你随机应变便好,本宫相信你。”

  人都有个一技之长,在燕清黎看来,秋兰溪的能力便是她那张嘴,这样的嘴只拿来说甜言蜜语实在可惜。

  她不知她有多大的能力,但自己却可以替她挖掘出来。

  更何况……

  燕清黎看了秋兰溪一眼,以色事人终不是长久之计,女人被困于后宅消磨的志气,眼里只看得到那四四方方的天和‘良人’,她并不希望秋兰溪也是如此。

  她争位,既是为了自己,可同样也是为了这天下的女人,所以又怎会学那男人的作派,将自己的女人拘在后宅。

  当然,若是推出去之后不成事,燕清黎也不在意,她又不是养不起。

  燕清黎明显不想在此事上多纠缠,秋兰溪嘟了嘟嘴,只好熄了推拒的心,见她还有点不乐意,燕清黎忍不住捏了捏她鼻尖:“等以后你便知道本宫用心良苦了。”

  秋兰溪抬起下巴扯了扯嘴角:“呵呵。”

  怕不是用心和苦的都是我,还得骂娘吧?

  燕清黎觉得她笑得有点奇怪,只以为是在敷衍的附和自己,不由无奈的摇摇头,这等机会多少人想要还求不来呢!也就她不求上进。

  “叫人传膳吧。”燕清黎也不多言,她相信等秋兰溪体会过那种一言左右他人的感觉之后,是不会舍得放下的。

  毕竟她可不如外表那般柔弱,谁都知道有力量才能保护自己,这等能掌握权利的机会,哪里会拒绝?

  在燕清黎看来,秋兰溪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自然知道自己该抓住什么,哪怕她或许没注意多大的志向,但上行下效的道理总该懂的。

  用了膳,秋兰溪瞧着她又准备拿书去看:“殿下,我想自己去园子里走一走消消食。”

  燕清黎闻言抬了抬眸:“去吧。”

  秋兰溪嗯了一声,刚打算朝外走,突的被对方叫住。

  “等等——”

  “殿下?”秋兰溪以为她是打算跟自己一起去,毕竟她连书都放下来,谁知她只是弯腰替她在腰间系了个香囊。

  “夜里蚊虫多,把这个带上。”

  秋兰溪怔了下,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才笑着说:“还是殿下心细。”

  燕清黎垂了垂眼睫,退了回去:“好了,去吧。”

  秋兰溪低头看了眼才举步离去,等走得远了,才忍不住低头捏了捏香囊,仿佛上面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上位者俯首,冷情者温柔,最是叫人抵抗不住。

  她低笑一声,可但凡野心家,无论男女,用冷酷无情来形容都绝对不会出错。

  任何一个野心家都会本能的去拉拢铁杆,无论地位高低,无它,利益最大化。

  秋兰溪是认可这样的行为的,换成她来没准还会做得更没底线,但她可不想因此沉沦下去。

  望着园子里争奇斗艳的花,秋兰溪抚了抚心口想,花无百日红,被盯上的花更是只会被采摘鲜艳不了几日,所以她可得更小心谨慎一些。

  她固然敬佩燕清黎,这样一个人确实很难让人反感,她有野心,也有底线,不是那等为了达到目标什么都能抛下之人,更不独断专行,哪怕秋兰溪只能仰她鼻息也能给予一定的尊重,可那又如何?

  这不是恋爱。

  秋兰溪再次警告自己。

  看着天边的皎月,秋兰溪脸上的笑意缓缓消散,心头那点悸动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秋兰溪又不是没有心的人,当然不是对燕清黎没有一点感觉的,燕清黎一个白富美整日在自己面前晃,说话又算不得难听,也没有瞧不起人,且又是这样的地方,她能说话的就只有几个侍女和她。

  而侍女往往恪尽职守,并不能与她交谈什么。

  所以她就像笼中的鸟雀,一开始或许会排斥让自己失去自由之人,时间一久,却反而会期盼着对方的到来,因为她的世界只有她了,连生存都要依靠对方。

  可这不是喜欢,也不是爱,是不正常的依恋。

  秋兰溪尚能客观的分析自己的感情,她冷静的将燕清黎放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不然时间一久,秋兰溪怕自己就被这个时代给驯化了,甚至甘愿成为对方掌心的笼中雀。

  然而金屋藏娇这样的典故,秋兰溪从小就很厌恶。

  她父母从军,长年在外,只能由老人照料,可老人精力不济,又怕她出什么意外,休息时便会拿绳子绑住她,而秋兰溪则只能盯着窗外的蓝天和室内那一亩三分地发呆。

  后来父母察觉出不对,商量后不得不让母亲退役,然后有次出去时,她下水救人,让秋兰溪在岸边等着。

  可她再也不会等到她。

  秋兰溪不喜欢这种无望的等待,在她看来,燕清黎于之她,便是无望的等待。

  她其实也不怨恨谁,每个人都是自由的鸟,妈妈献身于她守护的人民,燕清黎献身于她的理想,都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而秋兰溪,她没有崇高的理想,也从未想过未来,于她而言,在这个世界好好活着就可以了,别的她都不想牵扯太深。

  看了会儿风景,觉得肚子不怎么胀了,秋兰溪便打道回府,燕清黎还在兢兢业业的看书,秋兰溪闲不住,塞了颗果仁入嘴,觉得光自己吃不太好,便又往燕清黎嘴里塞。

  燕清黎张嘴咽下,不知对方怎么挑的,每次到自己嘴里的果仁都不太甜。

  她不想再吃,只好匆匆放下书:“时辰不早了,不如我们早些歇息去。”

  “好呀。”

  她立即扔下了果仁,燕清黎都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伺候的下人听到这话,立即有眼色的将一应洗漱之物呈了上来。

  秋兰溪与燕清黎是分开洗漱的,这主要是因为燕清黎为了保持自己的体魄用水与常人不同,加了些东西,不适合普通人长期用,所以两人并不一起。

  每到这时候,秋兰溪就会熄了想习武的打算,因为实在是太麻烦了,燕清黎每次睡前都得折腾大半天,比秋兰溪前世敷面膜加各种化妆品轮流上脸耗费的时间都多。

  因为原身有些痛经的毛病,所以秋兰溪每天都会用热水泡上一段时间的脚,白嫩的双足因此被蒸腾成了粉色,看上去倒是更加诱人。

  燕清黎用完药回来,手里还提着一个药包,秋兰溪看了眼,也没在意,谁知对方却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殿下?”

  燕清黎面色平静的将药粉倒入水中,才道:“我找医科圣手替你拿了副药。”

  秋兰溪不明所以,她病不是都好了吗?

  燕清黎没有多解释,将袖子挽起,伸手探入木桶之中,握住秋兰溪的脚。

  秋兰溪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殿下千金之躯,您……”

  她都惊恐的用上了敬称,不明白燕清黎今日是发的什么疯。

  燕清黎却毫不在意:“别动。”

  她握住秋兰溪的脚,找准穴位,耐心的一点点按揉过去,让药力更好吸收,才安抚道:“且忍一忍,你还小,日后身子还有再长的可能,现下难受一番,等以后骨肉长好,你就不会走不快了。”

  秋兰溪倏然怔住,缠足这事她不过只说了一次,之后再未提起,燕清黎更没问过,没成想她会记着,还不知从哪儿找来了药方。

  今日才拿来,显然哪怕对于她来说,这也不是易事。

  低头看着燕清黎,她似乎没有一点勉强,丝毫不觉得自己公主之尊做这样的事有什么不对,鸦羽般的长睫也遮不住眸中的认真,锋利的五官倒是一如既往的冷硬,全然看不出是会做出这等事的人。

  秋兰溪轻声道:“殿下,你让下人来就好了,何苦自降身份?”

  燕清黎轻描淡写:“她们功力不够,容易误事。”

  实际上,其实谁来都可以,只是心头那点占有欲在作祟,就如上回她生病,燕清黎同样不想别人给她换衣服。

  对燕清黎来说,或许她确实没有多喜欢秋兰溪,可从小养成的性子让她到底吝啬于展示自己的珍宝,到底是自己求来的,多费些心也是应该的。

  燕清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屈尊降贵,谁也不是生来便高高在上。

  秋兰溪怔怔地看着她,含混的应了声,也不是信没信,片刻后,她拿起手帕帮她擦了擦被热气蒸腾出的汗水,开玩笑道:

  “殿下,你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燕清黎有点困惑,沉默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将对方影响得更深,而她却无法回应对方炽热的感情,但她没有保持距离,仍然选择了这么做。

  说到底,不过是仗着位高,于是稍一俯首,便给人情深的错觉。

  她平静道:“受着便是,还能如何?”

  秋兰溪眯着眼笑:“那我可受着了,若是时间久了,我视作理所当然了可怎么好?”

  “那便理所当然。”燕清黎不以为意。

  秋兰溪屈了屈手指,叹气的想,她可太会了,竟然被她装到了。

  她知道燕清黎毫无希望是喜欢自己的,可也仅仅只是喜欢,但只是喜欢就能做到这种程度,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她若是爱上了谁又能做到什么地步。

  秋兰溪想,要是燕清黎长得丑一点,或者说话不好听一点,但凡有一点不好,她都能给一票否决了,哪还会像现在这样。

  她有点惊惶的发现,自己竟然为此有点心动。

  可野心家的喜欢,始终是低于野心的,那是无望的等待,她连心动都不该心动。

  可别长心了!

  秋兰溪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

  不过很快,秋兰溪就发现自己无需做多余的事,因为在药效发挥作用双脚痒得惊人,燕清黎还死死将她的脚摁在水里不让她拿出来时,她就恨不得掐死她了,又哪还有什么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