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恩被撞的懵了一下, 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沈雁行扶了起来。

  这个人好像还有些仔细,扶着自己站起来了还帮自己掸了掸衣服后面细微的尘土。

  陆时恩感受着这人很是温柔的动作, 失神道:“……谢谢。”

  她的情绪还没有从刚才的心里变动中恢复过来, 道谢的话带着几分哭腔。

  沈雁行也注意到陆时恩微微泛红的眼睛,以为她的家人生病了,安慰道:“没关系的, 都会好起来的。”

  走廊灯光温和而幽寂的落在两人之间,陆时恩有些恍然。

  她就这样看着沈雁行的动作, 看着她握着自己手臂的手, 目光晃晃的抬起了头。

  沈雁行看着小姑娘这副可怜样子, 不由得接着又安慰道:“你的家里人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家里人。

  许拾月算她什么家里人!

  许拾月才不会成为她的家里人!

  陆时恩听到这三个字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了, 对着素不相识的沈雁行语气不善的说了一句:“她才不是我的家里人!”, 便负气甩开了她的手, 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陆时恩的冲劲很大,沈雁行的肩膀被撞的晃了一下。

  她颇为不解的看着这个情绪起伏突然变得很大的小姑娘,有抹不好形容的香气压过了走廊中的消毒水味,落在了她的肩头。

  张扬,却不让人觉得刺鼻。

  陆时恩的脚步声还回荡在走廊,沈雁行俯身拾起了她带来的花。

  只是当她整理好花抬脚要走的时候,她却挣脱般的停了下步子, 平静的目光停在陆时恩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上。

  太阳升到了天空的最顶端,铺满了阳光的走廊浮动着电流穿过的微弱声音,最后被病房里待机的仪器声吞没。

  许拾月依旧坐在她的那把椅子上, 手指抵着银白的刀背, 不紧不慢的雕着一只兔子。

  只是那微垂下的眼睫并没有平日里那么的平静, 她神色微敛, 好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刚刚跟陆时恩说的话让许拾月自己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了些什么。

  是啊,陆时蓁为什么要把自己留在家里。

  为什么又在自己出逃后去找自己,淌进她跟许守闲两人间的这趟浑水。

  要知道,如果没有自己,她昨天也不会差点被水淹死。

  沉重的石门终于缓缓被人推开,可在门后面等候着的却是更多无序的问号,布满时间的青苔。

  许拾月不是很能想明白这些问题,却也不着急。

  那尖锐的刀刃抵在苹果块的前端,慢条斯理的划出了一只漂亮圆润的兔子眼睛。

  “当当。”

  安静的病房响起了两声敲门的声音,而许拾月陆时恩回来是绝对不会敲门的,除非是来了其他人。

  果不其然,她接着就听到了不属于刚才任何一人的声音推门响起:“请问这里是陆时蓁的病房吗?”

  许拾月有些讶异:“沈雁行?”

  “是我。”沈雁行捧着花走进了病房,“昨天的事情所有来参加比赛的乐团都传遍了,我们老师说咱们两家学校也是友谊学校,就让我来看看陆时蓁同学。”

  只是她刚在病房站定,就出了疑惑的声音:“可是,怎么只有你在这里?”

  “陆时蓁刚刚跟医生去检查了,我不方便跟去。”许拾月答道。

  “哦。”沈雁行了然,有些不好意思:“刚刚进来我跟一个人撞到了,花有些不好看了,你帮我跟陆时蓁说一声抱歉吧。”

  “好。”许拾月点点头,没有任何要多说话的迹象。

  跟刚才陆时蓁从昏迷中刚醒时,有着巨大的反差。

  只是这一次病房里的气氛并没有像前天在酒店包厢时那样冷了一下,沈雁行将送给陆时蓁的花放好,笑道:“你还跟小时候一样,不太爱说话。”

  许拾月怔了一下。

  她一开始就觉得沈雁行这个名字耳熟,像是有什么东西推着她,让她想起了什么:“你是不是住在北城街别墅区?”

  “是啊。”沈雁行点头,声音里有种久别重逢的感慨,“我之前就觉得你这个名字有点耳熟,跟我妈妈一说,我这才想起来咱们两家之前是邻居呢,只是后来你搬走了。”

  许拾月点点头:“是啊。我的病好了之后,我家就从那里搬走了。”

  “记得你小时候总是病恹恹的,现在气色倒是好了很多。”沈雁行道,“我妈妈现在还记得阿姨教给她做的山楂酪呢,我爸爸也很惋惜,这半年的合作也没有过去那么愉快了。”

  因为小时候的那场病,许拾月对很多小时候的记忆都不是那么清晰了,许拾月听着沈雁行的这番话,像是有人帮她人为擦干净了回忆的窗户。

  只不过对于那些好像要给她牵上些什么的美好瞬间,许拾月注意到的却是隐藏在细节的提示。

  她就这样缓缓抬起了她的眸子,对沈雁行问道:“叔叔阿姨最近身体还好吗?”

  .

  等候室墙上的通知屏幕刷新着ct片子待领取信息,成美妍翘着腿百无聊赖的看着显示屏。

  像是什么控制被解除了,她转头看向了坐在一旁的陆时蓁:“蓁蓁你还在这里坐着干什么?回去吧。”

  陆时蓁看着刚才还在让自己留下来陪着她的成美妍,颇为不解:“啊?”

  “啊什么。”成美妍却戳了她一下,催促着:“小恩跟拾月在一起,你放心吗?我在这里等着就好了,你赶紧回去吧。”

  “好。”

  陆时蓁疑惑成美妍这样前后反差很大的反应,但还是脚步不慢的起身离开了等候室。

  她从刚才离开就在担心陆时恩这小姑娘不会刻意为难许拾月,此刻简直是归心似箭。

  只是当她穿过走廊推开病房的门,看到的那个站在许拾月面前的人却不是陆时恩。

  而是沈雁行。

  她看起来跟许拾月聊的还不错,推开门的时候许拾月那声附和般的夸奖就穿进了陆时蓁的耳朵:“你看起来懂得不少。”

  陆时蓁有些意外这个人的到来,握着门把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分。

  而她推门进来的声音也引起了正在聊天的两人的注意,两双眼睛朝她看了过来。

  不约而同的,有些糟糕的默契。

  对,就是糟糕。

  不知道是此刻阳光太过刺眼,还是这两人的动作太过一致,陆时蓁的心里蓦地不舒服了一下。

  她这样看着靠在床尾的沈雁行,佯做并不在意的问道:“沈雁行,你怎么来了?”

  “我是代表我们学校来看你的。”沈雁行道。

  接着她就像是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使命,接着又对陆时蓁关心道:“陆同学你身体怎么样了?刚刚听许拾月说,你去检查身体了。”

  “没什么问题了,检查结果都还不错,还有一个片子没出来,不出意外的话,待会输完了液就能出院了。”陆时蓁语气轻松的回答着,只是这份轻松的有些刻意。

  她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那个问题有些好笑。

  尽管沈雁行说她是来看自己的,但实际上沈雁行这个跟自己基本毫无交集的人为什么会被安排来看望自己,她这个属于系统的人还不明白吗?

  是系统在跟沈雁行与许拾月制造接触的机会。

  云将太阳遮去了一小块区域,明亮的病房就这样暗了一度。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陆时蓁感觉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落寞。

  “这样真的算是有惊无险了。”沈雁行说着,就看了眼时间,接着就道:“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先走了。”

  “好,慢走。”陆时蓁点点头,主动送沈雁行离开她的病房。

  而就在沈雁行跨过过门石的下一秒,她就将手里的门关上了。

  有些明目张胆的任性。

  消毒水的味道回荡在房间里,陆时蓁从来都没有这么喜欢闻到这个味道过。

  她就这样看着好像在雕刻兔子苹果的许拾月,似是无意的问道:“沈雁行来了挺久了哈。”

  “嗯。”许拾月没有抬头,依旧不紧不慢的刻着她的兔子苹果,“半个小时前来的。”

  “哦……”陆时蓁闻言点了点头。

  可能是想起了刚才自己在跟陆时恩对话时的那份期待,陆时蓁看着刚才开门时还跟沈雁行聊得很不错的许拾月,问道:“那你们聊的挺开心的吧。”

  “还好。”许拾月答道,将她刚刚雕刻好的兔子放到了一旁的盘子里。

  已经有不少数量的小兔子可爱的簇拥在一起,有些抱团气暖的憨态。

  而创造它们的人将它们摆放好后,便对站在不远处的人抬起了眼睛,就那么对视线中这个整个模糊身影都在写着别扭的少女,道:“她跟我讲了一下昨天晚上的颁奖典礼。”

  “哦。”陆时蓁闻言点了点头。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再根据原文中的剧情脑补什么,接着就因为许拾月刚才的句话想起了什么,有些慌忙紧张的“哎”了一声:“我记得咱们学校已经锁定了金奖,所以你也确定会获得最佳首席来着?那这你昨晚岂不是缺席了你的颁奖典礼?!”

  许拾月却看上去并没有任何遗憾,甚至声音中似有满意:“是啊,你终于想起来了。”

  苹果被叉子插过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刚刚摆好盘的兔子苹果就这样被葱白的手指拿了起来。

  许拾月咬了一口她削好的苹果,樱粉的唇被殷红的苹果微微压下一块,在光下透着晶莹与柔软。

  她的眼尾微微扬着一个弧度,就那么看着陆时蓁问道:“你是不是该给我点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