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什漾说完那句话就撤回了身, 目不转睛望着沈文翊，她不是随口说说, 但具体做到什么程度, 还得看沈文翊怎么想。
康阿姨毕竟是沈文翊的母亲，她的印象里，康阿姨一直都是温柔和善的, 对沈文翊也是无微不至极尽母爱，即便在这件事上用了手段, 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越是传统的人越接受不了同性恋, 自己的宝贝女儿喜欢一个女人, 康阿姨没有反应才奇怪。
她对沈文翊道：“就是不知道你舍得不舍得，你要不舍得，我就稍微气一气她就好, 或者不气也行。”
沈文翊的眼底翻涌着星河, 像是还没从她刚才的话里出来, 又听到这样的话才回了神。
沈文翊道：“不用顾忌我，你想怎么做都行，就算是我妈也不能这样对你, 原本我是想自己去解决的，如果你想做, 那你去做，反正有我垫后，你不用怕。”
她噗嗤一声笑了：“你这说的, 好像我要行刺康阿姨似的, 我心里有数, 我不会太过分的。”
沈文翊垂下来眼帘：“过分一点……也没事。”
这么偏心她的沈文翊，她怎么能不喜欢呢？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歪头亲了亲沈文翊柔软的唇瓣，哑声道：“你这么喜欢我，当初为什么要放我鸽子？那天可是我生日，我等你等了整整一天，一天都没有吃饭，等到0点过了都舍不得走，你是为什么呀？”
沈文翊眼睑轻颤了下，缓缓闭上，她感觉到了沈文翊的挣扎，像是不愿想起不堪的往事。
她心软了，其实也不是真那么想知道真相。
她额头抵着沈文翊的额头蹭了蹭道：“好啦好啦，我就随口一问，你不想说就不说，不要紧的。”
氤氲的热气中，沈文翊的红唇动了动，道：“没有不想说，这么多年了，我也确实该给你个解释了。”
沈文翊探手勾住了她的脖子，就那么和她抵着额头，闭着眼睛，手腕水珠滴答而落，越过泡沫荡起层层涟漪。
沈文翊道：“那天我本来是要去的，但是……”
但是那天沈文翊临出门前被康美娇叫住了。
康美娇道：“一会儿郑教授要过来，这可是妈妈费了挺大的工夫请来的，以后她就是你的家教，辅导到高考，你可要好好听课。”
她早听说妈妈要给她找家教，倒也不意外，只道：“我之前不是跟妈妈说过吗？今天是姜什漾的生日，我们约好了一起庆祝，家教的事就改天吧？”
康美娇走到沙发坐下，保姆赶紧端了茶过来，康美娇不喜欢喝茶，沈文翊早就知道，可康美娇喝得最多的却也是茶。
康美娇优雅地抿了口茶，没有放下茶杯，只是垂首在交叠的膝盖，冲着沈文翊温柔道：“妈妈知道，妈妈也没说不让你去跟同学过生日，你可以等到家教结束再去。”
这怎么行？她都跟姜什漾说好了，而是提前很久就说好的，也跟妈妈打过招呼的，怎么能食言？
她道：“我已经答应姜什漾了，我……”
妈妈柔声打断道:“妈妈也答应郑教授了，你要让妈妈食言吗？”
大人总是把自己的脸面看得比孩子的重，哪怕她已经十几岁，也有自己的自尊心。
她道：“电话号码是多少？我给郑教授打电话解释。”
妈妈放下茶杯，走过来拉着她拉回沙发坐下，道：“来不及了，约的八点，郑教授可不是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听话，上完课就让你去。”
她和姜什漾约得9点，她看了眼挂钟，又看了眼母亲，纠结了下，想着等郑教授来了，跟郑教授说明情况，就当是头一回先见个面，不上课也不要紧，该给的钱给了就是，应该耽误不了太久。
她妥协道：“那我再等五分钟。”
话音未落，郑教授就登门了，郑教授六十岁左右的年纪，鸡皮鹤发，不苟言笑，哪怕是见妈妈也没露出笑脸，只礼貌得点了下头。
妈妈一贯的温柔和煦，热情地和郑教授寒暄了几句，就引着郑教授上楼进了她的书房。
这样的特级老教师，通常是不会接家教的，听两人交谈可以听出，老教授已经退休了，本该颐养天年，大约是出了什么事急用钱，这才接了。
妈妈关门走了，留他们上课，沈文翊言辞恳切地说明了情况，还鞠了躬表示歉意，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老教授了，虽然钱不少给，可也算让人白跑了一趟，沈文翊家教很好，道歉也非常有诚意。
老教授倒没说什么，点了下头起身离开，还没下到楼下就被妈妈拦住了，听到老教授的说辞，妈妈只是笑着道：“孩子小难免贪玩，我这就说说她去，让她收心好好上课，怎么能让郑老白跑一趟？”
老教授表示不要紧，妈妈却上楼把她推进了书房。
妈妈并没有责备她，只道：“你已经初二了文文，成绩还不如小学，连一班都进不去，你知道妈妈多失望吗？”
她刚想说“我会努力”，妈妈又道：“我知道你和姜什漾关系不错，她生日你想去，可郑教授都来了，第一次来，怎么能让人家回去？听妈妈的话，别让妈妈为难，上了课再出去。”
她道：“可我都和姜什漾约好了，而且郑教授都同意了。”
妈妈的眼神都沉了沉，按在她肩膀的手压得有些重，声音依然是温柔地，却有些可怕：“姜什漾的学习也不好吧？你以前可是全校第一，现在退步成这样，是不是被她影响的？不然妈妈找姜家人谈谈？让姜什漾以后别再影响你？”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妈妈说这样的话，那一瞬间她甚至都没往威胁上想，就单纯的怕妈妈真联系了姜什漾的家人，那她以后还怎么跟姜什漾相处？姜叔叔姜阿姨又该怎么想她？
妈妈说完就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乖，上完课就可以去了，很快的。”
她闭了闭眼，妥协道：“就上一节。”
妈妈笑道：“上完就让你去。”
她颓然坐会了书桌，想着怎么跟姜什漾解释，没等编辑信息，郑教授就跟着妈妈进来了，伸手问她要手机，说上课得安心上课。
她道：“我打个电话跟姜什漾解释一下。”
妈妈道：“发个信息说晚会儿到不就行了？”
她道：“可是……”
可是这样太敷衍了，她想好好解释，也省得姜什漾在原地等她，可以先去别的地方转转。
可不等她说完，妈妈就拿走了手机，当着她的面给姜什漾发了条“晚会儿到”的信息，就这么几个字，多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冷漠又没有温度，更没有诚意。
她总觉得不妥，可轮不到她再多说，妈妈已经拿着手机出去了，她只能按捺着焦躁的心，听郑教授给她捋知识。
她原以为一节课最多一个小时，可两个小时了郑教授还在讲，她忍不住提醒了下，郑教授这才摘下老花镜捏了捏睛明穴。
郑教授道：“休息十分钟。”
她愣住，以为是妈妈没跟郑教授说清楚，就道：“不好意思郑教授，我等会儿还有点事，今天就上这一节课就行了，辛苦您了。”
郑教授诧异地看向她，依然是不苟言笑的模样，道：“沈太太刚刚说得是正常上课，没说只上一节。”
她道：“可能我妈忘说了，我等会儿真有事。”
郑教授让她找妈妈落实，他只负责讲课。
她无奈出来，横竖还是要找妈妈拿手机的。
妈妈平时的这个时间都在一楼棋牌室和阔太们打麻将，今天却坐在沙发端着茶看电视。
没等开口，妈妈就笑着拿出她的手机道：“姜什漾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还发了信息，我让她等你，你安心上课就行了。”
她不可置信道：“可我们说好的，就上一节课。”
妈妈道：“我可没答应，我说的一直都是上完就让你去。”
她道：“妈！”
妈妈微蹙眉心，难过道：“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是嫌妈妈管束你吗？妈妈就你一个女儿，难道不希望你开开心心吗？妈妈是看你成绩一直在退步，妈妈担心你！”
“考试本来就有高有低，我不是退步，我会努力的。”
她闭了闭眼，走过去拿过手机道：“我真的要走了，等回来再说吧。”
她转身边走边翻手机，想给姜什漾先打个电话，妈妈突然伸手一把抢过了她的手机，啪得一下摔在了地上！
她愣住了，手还保持着拿手机的动作，回头看向妈妈。
妈妈一向温和的脸狰狞又恐怕，胸口剧烈起伏着，那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的亲生女儿，倒像是看仇人！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妈妈，吓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妈妈伸手按住了她的肩，一字一句道：“那个姜什漾比学习还重要吗？比你的妈妈还重要吗？！”
她才十四岁，吓得脑子空白，顺嘴就道：“不是的妈，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妈妈美丽的眼血丝累累，突然吼道：“给我上课去！去！”
她下意识捡起手机转身跑上来楼，不明白从来都是温柔的妈妈怎么突然这么可怕，难道是自己成绩退步气到妈妈了？
她心神不定地坐下，看了眼郑教授，先按了按手机，屏幕是黑的，手机摔坏了，姜什漾新换的手机号，她根本不记得号码。
她厚着脸皮想借郑教授的手机把卡装进去用一下，可郑教授是一体机，根本没有卡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