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可怜之人
另外那头，阮晴空顶着刺眼的阳光足足开了两个小时，才抵达一家快捷酒店门口，看着外面老旧的招牌跟许久没有修缮的门面，阮晴空摘掉墨镜，眨了眨疑惑地小眼神，事情好像超出了自己的理解。
“怎么了？是有什么发现吗？”青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不妥。
“你知道他一个案子下来要赚多少钱吗？他可是丘沐，刑事案律师界的王老五，他的名字在律师界响彻全国，有人愿意横飞几个省来找他帮忙，没权没势的人找他打官司根本排不上号，一个他一个徐安途，都是那些有权和有钱人手中的利刃。他平时出门比麒天还要讲究，这里认识他的人也不少，打个电话五星级酒店免费入住，如今他却选择在这样的地方……不奇怪吗？如果只是得罪唐乐文，随便找个人做保护不就行了，为什么要跑呢？还特地跑到监控下面……”这些行为实在匪夷所思，她让青岑再次确认一次，“他真的在这里？”
“十分钟前，他刚到三层楼梯间抽了个烟，被监控看到。”
“屋内不能抽吗？这酒店又不是禁烟酒店，非要跑到监控下抽个烟？显然这是在给谁留下线索。”
例如他们。
青岑见她要下车，拉住她道：“你不怕是圈套？”
阮晴空戴上墨镜，露出微笑：“就算是圈套，也要先进去看看再说，要不……你在外面等着吧。”
“那不行，如果是圈套我更不能在车里了。”因为阮晴空戴着墨镜，他看不到对方眼睛，松开手解开安全带道：“反正我要跟着你进去，如果遇见事情，你就丢下我自己走。”
阮晴空噗嗤一笑，“都多大了，还任性 ，那走吧……”说着她拿起背包离开，青岑紧跟其后。
两个人打扮成旅行者的样子迈进了这间快捷酒店，一前一后来到三层，这个时间段退房的人很多，三楼很多门都开着，外面停放着换洗所需的用品车，两个人一边走，一边留意门牌号，直到青岑站在最里面的房门口，外面挂着免打扰的牌子。
阮晴空按了下门铃，间隔几秒之后，又按了一下，很快就听见了打开安全链的声音，然后门开了。
很显然对于阮晴空的出现，丘沐并没有感到惊讶，甚至觉得她来的太晚了，留意到她身后的男人，面露警惕。
阮晴空并没有开口，直接门打开，把男人按压在墙上，摘掉墨镜示意了一下青岑，就见他从包里拿出探测仪，寻找屋内可能存在的窃听器跟监控。
丘沐之所以没反抗，是不想闹出动静，压低声音提醒道：“别太过分！”
阮晴空余光瞄到保洁阿姨从远处的房间出来，直接关上了房门，笑容加深：“我可没你过分。”
检查了一番之后，青岑摇摇头，道：“安全。”
闻言的阮晴空松开手扫了眼这房间，床与桌子的距离，只能过一个人，桌上刚吃完的泡面还冒着热气，难怪一屋子的泡面味儿。来到窗边拉开窗帘，快捷酒店的隔音很差，就算紧闭窗户，外面的嘈杂声也会传进来，侧目瞧了一眼丘沐道：“有话直说，引我们来是目的是什么？”
丘沐看向青岑，以为阮晴空会让他出去，装傻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说的是中文，你是律师，就字面意思。你不用担心他的存在，我在这里他不会出去。”阮晴空依在窗户旁边，看着坐在床边的男人，笑容中透着一丝落井下石，“我开车过来两个多小时，你想早点回去当你的律师，睡你舒服的床，就好好配合我，为什么逃？”
丘沐还是不放心青岑，但看样子这个女人是不打算让他离开了，打开手机留意时间，敛眉道：“只是不喜欢被人威胁。”
“谁能威胁你呢？”阮晴空见他不肯说，帮他回答，“唐乐文？”
丘沐的眼神在听见这个名字之后，有了一瞬的变化。
“果然是她，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了解你不会为了这样一个丫头专程来找我，还善意提醒她的抑郁症有多严重，这不是你平时的风格，但毕竟我们多年没见，我没有当时下判断，却没想到那天之后你就自动消失了。看来你很相信我的侦查能力，所以就算之后出现什么意外，你都会穿那套衣服，是想提醒我什么，不愧是刑事案的最佳律师，死都要留下证据。”阮晴空欣赏的点点头，笑容加深：“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受她的威胁？”
丘沐看向阮晴空，有些难以启齿，做了半天的挣扎，他还是没说出真实的原因，“我只能说……她知道你的一切，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让我什么时候去找你，你看到的她，跟真正的她不一样。”
“这我知道，因为她患有的不是抑郁症，你的出现不过就是为了博取我的同情，对吧？还有就是混淆她主要的心理问题。”阮晴空根据已知的事进行推测，认可道：“她很聪明，智商不低于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外加她一个人可能分裂出几个高智商的人也说不定，所以你只是棋子，根本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是让我去找你，跟你说她的身体状况，希望你可以帮她……”丘沐没说完直接闭了双唇，好像后面的话会对他造成伤害，“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阮晴空看着这位曾经趾高气扬，如今战战兢兢的男人，沉了沉眼帘，他一个赫赫有名大律师，如此这么小心翼翼，只能说这个对手很强大。
“有些事，今天不说没关系，但有一天想说的时候已经没机会了。”阮晴空看着丘沐投过来的目光，微笑道：“这是你经常说的话吧？今天我还给你，希望以后再说这些的时候，你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情。”
“没想到你这么记仇，按理说……我跟你只是在一个案子上遇见过，为什么你会这么了解我？”丘沐没想到这个女人压根没想回答这些，见她要走跟着起身欲言又止道：“就……就这么走了吗？”
“你也说了我们并不熟，既然你不想说，那就别浪费我的时间。”
看着两个人头也不回的要离开，丘沐最终开口道：“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我躲的并不是她。”
阮晴空的手从门把上放下，嘴角抿起一丝不屑的笑容，面对这个男人不用点方法，真的很难占据主动权。她回身凝视丘沐，淡淡道：“那我倒要听听是否真的会有例外。”
“什……什么例外？”丘沐不解问道。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像你此时的样子，说实话我并不觉得你可怜，反而觉得很解气，既然你觉得她可怜，那我就听听会不会有例外。”阮晴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双腿交叠，双手架在身前，冷冷道：“说吧。”
这一前一后的态度，倒让青岑看不懂了，能在律师面前把问询变成聆听，这种操作恐怕也只有阮晴空能做到了。
看着面前的女人，丘沐轻笑出声，“晴空，你还是这么聪明，很多事一点就透，她选中你也是因为你的与众不同。”
“时间有限，不用恭维。”
“这要从她小时候说起，跟你的朋友一样，她们都有先天性疾病，但有多严重，是否能活到成年，恐怕只有她们的父母知道。但离奇的事发生了，她们俩几乎在同一年的时间里，身体都恢复如初了。”丘沐本想从阮晴空的表情中看到什么，就连一丝动容都没有，是她早就知道，还是说她更善于隐藏自己。
阮晴空身体前倾提醒道：“说唐乐文就说唐乐文，别扯其他，如果再这样我就直接走了。”
“你查了她的资料吧，应该知道一些她家的事，唐乐文父亲的公司是做新能源研发，太阳能环保酒店技术，你听过吧？只不过当时技术还在研发中，但给女儿看病的费用实在太高，他不仅花光了所有积蓄……还低价卖了公司刚刚研发的专利。”一说起这件事，丘沐冷冷一笑，“其实这倒没什么，因为有技术不至于饿死，只不过半年后唐乐文父亲回国发现，属于他的一切都没了，不仅如此……低价买走专利的人，也没打算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
阮晴空看向一旁的青岑，只见他摇摇头，表示这些资料他并没有查到过。
丘沐见两个人相视的动作，知道这项资料他们并没有查出来，拿出了律所的态度，正色道：“你调查的资料这一块儿肯定被含糊过去了，只是说他欠债还钱，但为什么之后一直不接女儿回家呢？”
“打断一下。”阮晴空找到了问题所在，“你跟唐乐文从小就认识？”
“没错，小时候我经常去她家玩，可以说……我们算是青梅竹马。”丘沐回答道。
有了答案之后，阮晴空又问：“既然如此，她不会伤你，那你再躲谁呢？”
丘沐不答反问：“你有心理准备听吗？”
“你敢说，我自然敢听。”这个名字阮晴空心里有数了。
“如果没有强大的背景，你觉得乐文的父亲会这么惨吗？会压抑到酗酒家暴？”想到这件事，丘沐脑海中浮现了当年那些过往，那时的唐家充满了幸福与温馨，而唐乐文虽然内向，却会因为一些露出开心的笑，那种疏离感让丘沐至今难忘，双眸慢慢从回忆中变得冷冽，嘴角也勾起了愤恨，抬眼道：“他……姓沈。”
听到这个姓氏，阮晴空淡淡一笑，“我怎么记得你帮他身边的人辩护了好几个，应该算是功臣啊，如今转身指认主人？可不是好狗所为。”
听见阮晴空这么形容自己，丘沐不仅没生气，反而笑出了声，“没错，不当狗怎么配走近沈家呢？”说起那些让人作呕的事，丘沐的表情有些扭曲，“我违背良心去做的那些事，就是为了更近一步接近他，没想到……人性丢失了，却什么都没能帮到乐文，现在身份曝光，可能随时会遭来杀身之祸。”
“这算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阮晴空有些不耐烦的起身，她已经不想再听有关这个人的事了，“我要知道的都知道了，你好自为之。”
“晴空！”察觉到阮晴空漫不经心又透着淡漠的目光，丘沐立即改口道：“阮……阮小姐，我要接受什么惩罚都是我咎由自取，但乐文是无辜的，唐家更是无辜的，她之所以现在这么极端，是沈文嘉一手促成，另外……唐乐文父母的案子，表面证据的确没有问题，但其实并不简单，而乐文对你跟万小姐使用的药剂，是我偷的……不然我不会这么快暴露自己。”
说到药剂，阮晴空双眸微眯，仔仔细细打量着这个男人，“原来你什么都知道？那个药剂到底是什么？”
这句话还包括另外一个意思，显然丘沐会意到了这一层,也知道她不喜欢曝光她是沈文嘉私生女的事实，回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听沈文嘉助理提起过，那药剂就像仙丹灵药，他着手研发了二十年甚至更久。不过具体是什么乐文更清楚，不过……她自己的情绪并不能完全掌控，有时记得有时糊涂，能不能问出来看运气。”
原来问题的关键在唐乐文身上，回想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真是被这丫头给骗了。冷静之后，阮晴空算着时间，好心提醒道：“如果你要躲的人是沈文嘉，这里最多四十八小时就会被曝光，你昨天入住故意曝光在摄像头下吸引我过来，我的建议是……你需要马上离开。”
“我知道，见过你之后我就会离开。”丘沐说着，没有隐藏情绪的直视阮晴空，“晴空，你想逃避你朋友的事吗？你知道为什么这十几年……沈家永远压万家一头吗？是因为万家没有资源？还是说……他们合作的项目，都是沈家带着的？”
窗户纸一旦被捅破个口子，冷风就会拼命的往里灌，完好的窗户逐渐从一个不起眼的小洞变得破旧不堪。
沉默了几秒之后，阮晴空正色道：“我不想知道，有些秘密你最好留在肚子里或许还能救命，都说出来了，你的价值就没了。”
“你在害怕？”
阮晴空全当没听见的打开门，回看这个试图激怒自己的男人，微笑提醒道：“有的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后会无期。”
丘沐盯着那扇门，他不确定自己的话是否能激起她的好奇心，但她有一件事说对了，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青岑跟阮晴空回到车上，刚才的信息量有点大，他打算先告诉冯怪却被阮晴空打断了，因为她看见两辆车出现在快捷酒店门口，通过他们的神色显然不是办理入住，而是找人。打头那人走路的样子，阮晴空一眼就认出是从B3电梯里走出来的那个保镖。
“是沈家的人。”
“那丘沐会不会有事？”青岑有些担心。
阮晴空不屑一笑，“他没那么傻，东西早就收拾好了，如果我们再不出现，他也会离开，现在想想……他站在监控前抽烟的目的，就是给我们留下之后的线索，然后再到下一个地方等我们。”
青岑盯着那些西服革履的男人，有些看不懂了：“如果他知道这些人会来找他，为什么还要跟你说那么多呢？就不怕……他们冲上来？”
“……是啊！图什么呢？”阮晴空也看不懂了，他冒险等到最后一刻，就是想提醒自己万黎的事吗？还是说，他为了唐乐文愿意拼死一搏？
可能这个人给自己留下的印象跟这一刻差别太大，让阮晴空无法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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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沐在他们赶来之前，已经拿着包从后面离开，刚走到一个巷子口，就被人拉了拐角，没等丘沐惊呼，他的嘴已经被人捂住。
短发女人盯着他，冷声道：“不想死，就跟我走。”
“你是……”虽然没见过这个人，但是他听过这个人的声音，因为太有辨识度。
“乐文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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