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重色轻友
初夏时节，微风裹挟着晚春的湿意轻柔地吹来，阳光普照在车窗上，车内却是另外的滋味，呆久了会发闷。
“我要不要去看看？”青岑看着那些人走进去，有些担心：“如果没事我就出来，如果有事……”
“不用去，如果那些人真的找到他了，会带出来。”阮晴空嘴角上扬，“为什么你这么担心他？”
男人的直觉：“觉得你对他跟对别人不同，是那种‘特别’的讨厌。”因为特别所以让青岑关注。
“可能是因为他跟我表白过，而他的手段确实狠辣。”说到这里阮晴空恍然大悟，原来当初的表白无疑是知道这层身份，难道说那个时候这个计划就开始安排了？
“表白过就会变得特别？我以为……”后面的话青岑没说。
阮晴空留意到青岑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这小子果然八卦，表情一变，“我喜欢万黎不代表我喜欢所有女人，讨厌所有男人，而是让我心动的人想与之亲近的人只有万黎。”
“懂一点。”青岑明显想继续听八卦，话音刚落就留意到快捷酒店的几个人都出来了，并没有看见丘沐，应该是安全了。
阮晴空见状启动车子，系上安全带，见他还傻乎乎的想着其他，抬手晃了一下，“怎么了？”
回过神的青岑摇头说没事，问：“我们现在回哪里？”
“回……”阮晴空本想说回蒙洛奇那儿，却觉得这个女人应该已经离开了，改口道：“去老冯那儿。”
车子抵达古道咖啡时临近五点，阮晴空下车之后一如既往的跑去跟蓓姐打招呼，好像从丘沐那儿得知的消息与她无关。
“怎么了，不开心吗？今天要不要换个口味？”蓓姐关心道。
“榛果吧。”阮晴空没想到这个女人心思这么细腻，撒娇道：“还是蓓姐疼我，那我先上楼了。”
跟在后面的青岑来到吧台前，一脸疑惑的问：“蓓姐，为什么你会看出她不开心呢？”
蓓姐看着这个呆萌的小伙子，微微一笑，“直觉。你不变吧？还是拿铁？要不要也加点榛果？”
“好的，谢谢蓓姐。”
虽然猜到蒙洛奇会来，但事实摆在面前，就证明万黎已经不在她的研究所了。
阮晴空明知故问：“小黎呢？”
“回家了。”蒙洛奇察觉出了什么，笑问：“这一趟看来有收获。”
阮晴空来到蒙洛奇身边，居高临下道：“你留她在你的实验室，想确定什么呢？你让她去做什么了？”
这一幕碰巧被青岑看见，刚想去阻止，留意到冯怪投来的目光，乖巧的站在门口，就连蓓姐端上咖啡，都没能打断此时面露严肃的阮晴空。
蓓姐放下咖啡，看了眼这丫头，小声提醒道：“晴空，咖啡要趁热喝，不然味道会变差。”
“谢谢蓓姐。”阮晴空听话的从蒙洛奇身边离开，坐在对面继续直视这个女人，远处的青岑侧身让蓓姐离开，顺便关门。
阮晴空之所以反应这么大，是因为她了解这个女人的行事作风，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疯起来没有人性，不管怎么样先护短总是没错。
“这么担心为什么不打电话问问呢？还是说……你也在怕什么？看来从丘沐那儿听到了你不想听的内容。”蒙洛奇幽深的眸子望着她，“你要是不能直视内心恐惧，就永远都不可能找到答案。”
“道理我不想听。”阮晴空眉头皱了又皱，不耐烦道：“你觉得我现在还会畏惧沈文嘉？”
没有人理解光是克服沈文嘉造成的幽闭恐惧，她付出了多少，不敢联系万黎时，那些日日夜夜有多难熬。
活着，也像行尸走肉。
冯怪与蒙洛奇都清楚，面对沈文嘉时，这丫头就像孙悟空遇见了佛祖，不管怎么逃都在五指山内，这也是冯怪默认她在蒙洛奇身边这么多年的原因之一。两个对生没有念想的人在一起，或许能找到一些意义。
安静的气氛，被蒙洛奇一声轻叹打破，“面对黑暗没那么简单，最好的办法就是直视它。”
这是过来人的声音，冯怪很清楚蒙洛奇活到现在全凭那份执念，直视深渊吗？
这要付出多少，才能直视呢？
沈文嘉带给阮晴空的阴暗面比山还高，站在山脚下，光是看见就已经绝望了，但如果没有翻越的勇气，想推进接下来的事会很难，这个关键还是在阮晴空自己手里。
手机传来信息声，打断了僵持的气氛，是万黎。
她直当着众人面点开了语音：晴空，我到父母这里了，很安全别担心我，你忙完打给我。
听见这个声音之后，阮晴空紧绷的心松了几分，简单回了一句：OK，等我忙完打给你。
很快万黎回复：好。
再次看向蒙洛奇跟冯怪的她就好像换了一个人，“直视也需要方法，你们俩都在这里，是不是已经出了几套方案了？需要我做什么？”
青岑抑制不住的惊讶，这情绪转换难道只是因为收到了万黎的信息？
“你怎么想？”蒙洛奇问。
“暂时没想法。”阮晴空实话实说，“我自己的话，一时间还不能面对过去，但有你们，我想我可以。”
这一刻蒙洛奇承认这丫头成长了，却将喜悦隐藏在心里，露出翻旧账的表情，“你是不是要为刚才的态度跟我道歉？”
“如果你没有欺负小黎的话，我会道歉。”
“欺负？万黎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我就算再冷血也不舍得下手，何况她很聪明，可不是任人欺负的女孩子。”一番夸赞后，蒙洛奇见阮晴空态度缓和，哼道：“就知道你这丫头重色轻友。”
冯怪忍不住咳了咳打断两个人的对话，拿出一张照片推到阮晴空面前，“先接触到沈家的人，还不知道沈文嘉两个孩子知不知道你。”
“不知道。”看着照片里的男人，阮晴空敛眉：“这是……洪子睿？”
“没错，在猎宴相遇之后，他托人一直在找你，经过调查跟沈一铭的关系很好，如果是沈文嘉发现了洪子睿在追求你，会不会出面呢？”这是冯怪的初步想法，当然这里存在的危险也不言而喻，绕开问题道：“先说一下丘沐的消息吧。”
……
……
气氛转变之后，青岑悄然地回到了位置上，捧起咖啡小抿一口，在听完阮晴空的讲述之后，蒙洛奇拿出了另外一张照片，是之前调查的内容。
盯着照片里的十字建筑，阮晴空抬头问：“这是哪里？”
蒙洛奇摇摇头示意她也不知道，“这是沈文嘉的地方，具体做什么……就是因为查不出来，我在想会不会是制造那些药剂的地方？”
看到这些资料之后，阮晴空肯定这不是短时间的调查，原来那些人针对自己的理由是为了对付沈文嘉，是想确定自己是钥匙，还是定时炸弹。
也许他们并不了解，有一种仇恨与血缘无关。
但如果刻意解释，反而突兀。
“洛奇姐一定是在万黎身体上发现了什么，才会留下她。”阮晴空看向冯怪，疑惑道：“那你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沈家，或者我？”
面对这丫头的质问，冯怪十分欣慰，“别误会，身为夜色一员，我会毫无保留的相信你，对于沈文嘉的调查，是从你帮唐乐文之后。别忘了，唐乐文父母的事是我帮你找的资料。而唐伟这个名字我知道，因为一个能源项目，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这个项目当时我参与了前半部分，唐伟当时的理念让我焕然一新，只不过那个时候，国家对新能源的支持还只是在计划内，投入并不多，实际支持是在这十年，就在去年的新能源报告中，我看见了一份几乎与当年相同的能源项目，是出自沈家，以我多年对大厂的了解，这样的行为屡见不鲜，就多留意了一下，才知道这个项目正是唐伟当年的项目，只不过换了模式与名字，重新升级包装了而已。不过具体的调查我也是前天才知道，你当时还在睡觉，就没来得及跟你说。”
当所有的时间线都对得上时，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就像尘封多年的旧事，一旦被揭开，绝对惊心动魄。
“去年那个新能源才开了发布会，今年唐乐文的父母就都死了，这件事应该不会是巧合，一定是唐伟发现了什么。”阮晴空想到了当时唐乐文的提醒，原来她都知道。不仅如此，她甚至了解自己内心的恐惧，在试探自己是否真能逃离沈文嘉的阴影，这个女人果然很聪明！
只是这种聪明太危险了。
听着这些分析，冯怪虽然欣慰，也有担心：“晴空，这件事你需要时间面对，别着急下决定。”
“没时间了，这是宫凌蝎给我的提醒，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阮晴空垂眉盯着手里的咖啡，看着杯子里隐约可见的榛果碎，抬眼冲着对面的两个人笑了笑：“既然早晚都要面对，那肯定是越早越好。”
“再早也要有规划。”冯怪指出首要任务还是接近洪子睿，让阮晴空先回家等消息。
也是，现在也只能等了。
此时屋内灯光明亮，因为开着窗户，对面烧烤的美味不知不觉飘了进来。
阮晴空起身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烧烤摊的烟火气十足，才六点不到，摊位上已经坐了一半的人，远处的美食街，想必更热闹。回来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用平静地心态心观赏周遭的风景。
“一会儿买点烧烤吃，我先回去了。”阮晴空说完，一脸轻松道：“安排好，随时通知我。”
“我跟你一起走吧。”青岑看了眼冯怪，见他没有反对，阮晴空也没有说什么，拿起自己的东西道：“我去买串，你去车里等我。”
听着关门声，环境陷入安静，蒙洛奇拿出一根烟点燃道：“我们是不是把这丫头逼得太紧了，有些残忍。”
“成长本就需要代价，何况……”冯怪说到这里，抬手推了下眼镜，意味深长道：“这件事的真相本就残忍。”说完本想也抽一根烟，没想到都抽完了。
蒙洛奇见状把自己的递给他，“万黎就像晴空的黎明之光，以前我还不能理解这种感情，现在……我似乎能理解了，那种无可替代的情感，如果不是万黎，她还没有勇气面对沈文嘉。”
冯怪点燃抽了一口，看向蒙洛奇道：“我以为你一直能理解。”
“不一样，我对老向是一种执念，跟晴空不同。”
“这么多年，向哥的调查我一直都没有停止过，如果这些事最终都归为沈家，可以一并算。”
蒙洛奇并没有着急回答问题，而是起身来到那个窗边，看着正等烤串的青岑，轻吐云雾道：“我经常会思考一个问题，报仇之后……我生活的意义是什么，想了这么多年……我始终想不到，但就这两天，我看见了晴空跟万黎之间的那份情谊，我好像找到了什么。”
留意到冯怪的神色，回看他一笑：“你果然都知道，也是……阮晴空的心理学可是你教的，你比任何人都懂人心、人性。”
“像我们这类人……朋友本就稀缺，我不想再失去好友了，就算可以给自己完美的、无懈可击的合理化，可难过终归还是难受。”
“我懂。”蒙洛奇抽了口烟，疑惑道：“晴空有一句话提醒了我，万黎这个梦这么多年，为什么所有的事都会在这一刻发生呢？”
冯怪也想到了，四目相对下，“我会重新推演一下这其中的关系。”
“交给你了。”
——
一大包烧烤还没到家就被阮晴空在车里消灭了一半，毕竟烧烤刚出炉时最好吃，外加碰上了晚高峰时段，不吃太浪费了！
阮晴空吃完把签子统统放在一个袋子里，剩下另外包好，“还剩下一些，你带回家吃吧，不然真会被我全部吃完。”
“你要想吃就都吃了，不够吃……可以再点。”青岑顺着她的话说，是觉得这个女人现在的所有情绪都是伪装。
阮晴空用纸巾擦擦嘴，拿出化妆镜补了下唇色，岔开了烤串的善后问题，“对了，你妹妹那边的事都安排了吗？”
“嗯，已经安排了，你推荐的那个医生说耐心治疗的话……一年内就会有好转。”一说到这件事，青岑面露感激，“真是谢谢你。”
“助人为快乐之本，何况你也帮了我很多。”
车子即将抵达万黎家外面那条街，青岑切回手动模式，问道：“用送你进去吗？”
“不用了，你的车没登记，进出不方便，停外面吧。刚吃了那么多东西，我也想走两步。”阮晴空伸了个懒腰，一脸满足道：“对了，有任何消息都要告诉我。”
青岑停好车，知道今晚她会一个人在家，看向她关心道：“有事打给我。”
阮晴空的笑容在转身时消失不见，这一路她走的很慢，毕竟回家也是一个人，能不能睡着都是问题。到家门口，她拿出钥匙打开房门，本以为不在的身影，就这样映入眼帘，万黎正在坐在沙发上捧着书。
闻声的她看过来，一眼万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