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寸心哭得还算斯文, 也不用人安慰,哭了一会儿就自个儿消停了。

  颜柏玉将醉鬼托运回了家,扔在床上, 回头去摸火镰点燃了蜡烛。

  颜柏玉在房里留了只蜡烛,端着另外的蜡烛出去给李寸心倒了杯水回来。

  李寸心已经坐了起来, 眼神虽然朦胧, 但好在没把她看成三个颜柏玉, 没把她手上的水碗认成月亮。

  颜柏玉将水碗递给她, 说道:“喝点水,要不然晚上口渴。”

  李寸心的手越过水碗,捧住颜柏玉的脸, 拇指在她脸上揉搓,像是她脸上戴着一张面具, 要给她揭下来。

  “你在干什么?”颜柏玉又问。

  “你喝酒为什么不上脸?”

  “可能跟个人的体质有关。”

  “我觉得你肯定戴了一张人皮/面具。”

  颜柏玉深深明白, 人是不能跟醉鬼讲逻辑的,但有时候见识李寸心这一面, 也不失为一种乐趣,因而她仍然保有耐心,“李寸心,你听不听颜柏玉的话?”

  “听啊。”李寸心觉得自己回答得太快了, 思量一番,又改口道:“有道理的才听。”

  “她叫你喝水。”

  “哦。”李寸心接过了水碗。

  颜柏玉又走了出去, 打了盆水,想给李寸心擦擦身体,一回来就看到李寸心在身体力行的诠释自己如何成为一块活性炭:李寸心仰头含着碗边, 水碗向上扬起过高的弧度, 导致水流量过大, 小部分进到她的嘴里,大部分顺着她的下巴脖颈流到衣服上,将衣裤濡湿了大半。

  颜柏玉叹气,走到床前,放下水盆。

  李寸心将碗递给她,求表彰一样,“我喝完了。”

  颜柏玉接过碗,放回桌子上,回到床边,撸起袖子便将李寸心按在床上扒了个精光。

  喝醉了的人极不配合,以为颜柏玉是在和她玩闹,笑着左右闪躲,将颜柏玉累出了一身汗。

  颜柏玉将帕子拧干后,给李寸心擦拭身体,刚才还闹腾的人在颜柏玉力度轻柔的擦拭下困意上涌,没一会儿便困得睁不开眼睛,躺在床上没了动静。

  颜柏玉望着烛光下的李寸心,半睡的人哭过的眼睛还泛着红,嘴唇闪烁着水的光泽显得更加具有肉感,从唇缝中流露出的呼唤,让颜柏玉渐渐压低了身子,亲吻上去。

  行动还未深入,醉酒的人不满睡眠被扰,皱着眉头,用手推拒颜柏玉的脑袋,自己脸往另一边侧躲,嘴里嘟囔,“我,我要睡觉,凉糕,明天吃......”说着便逐渐没了声音。

  颜柏玉对于自己被当作扰人清梦的凉糕也只有无奈接受,出去倒了水回来,将躺得四仰八叉的李寸心挪到床头躺好,盖上被子,自己在另一边躺下。

  睡没一会儿。躺在另一边的人翻了个身,身体顺着记忆贴住了她,手脚并用把她抱在了怀里。

  颜柏玉睁开眼睛,无奈叹息:应该给她把衣裳穿上的,不应该图省事。

  第二天,李寸心醒来,对昨天的事还有断续印象,因而在面对颜柏玉时过分乖觉了一段日子。

  来交易的巴冬村在这季节抵达,他们来的要比李寸心预想的要早些,其中原因是巴冬村的人动身早了,但也不排除修建好的路加快了他们的行程。

  桑梓村这边已然修好了四天的路程,巴冬村那头人手比他们多,役畜也比他们多,动作更快,已然修到那条河流前,后续只要将桥搭好,走近路来回,快马加鞭,甚至能在七八天内就到达巴冬村。

  大约是徐怡回去后对桑梓村的描述也勾起了巴冬的兴趣,这次是巴冬带队过来,南星也依旧在队伍之列。

  因为三个村子的日期没对上,又或许是南海村今年不打算到访,巴冬村的人抵达后一周仍不见南海村的影子。

  巴冬为三个村子不能同聚而感到惋惜,但也为赶上桑梓村特殊的联谊晚会儿而高兴。

  巴冬笑道:“李村长,你确定让我这些村民们也加入到你们的联谊晚会里来?”

  李寸心道:“为什么不呢,如果两个村子间真有人互相有意思,那也是一种缘分嘛。”

  巴冬得意地哼哼两声,“你就不怕我们村子的人把你们村子的人才都拐跑了?”

  李寸心信心满满,“谁带走谁村子的人还不一定呢,我们村子这方面可是有传统在的,我相信我的村民们。”李寸心口里的传统指的自然是老大这条能从森林里的狼群中里把伴侣带回村子的灰狼。

  其实不论谁跟了谁走,两个村长都高兴,村民间通婚能加强村子间的联系。

  李寸心为了表示对这场联谊的支持,后院的爬藤月季已经被薅光了,尽管她提醒那是月季而非玫瑰,美艳的月季依旧被修剪了摆在联谊的桌面上。

  村子对于联谊的人选没有要求,只要是单身且有这想法的人便可以参加联谊晚会,尽管不乏来凑热闹的人,但大多数人仍是奔着找对象而来。

  李寸心看着广场的人群,忽然意识到他们村子里已经在一起和尚在谈的人何其之少,以至于这场联谊办得还挺热闹。

  茜草浆染过后的红布将篱笆围得像新婚现场。已经成双成对的人坐在晚会边缘,一眼望过去,这成双成对的人中,就数中间的李寸心和颜柏玉以及末尾的两人最显眼。

  李寸心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往末尾的钱榆和孙尔身上瞟,坐在一排的蒋贝贝等人也忍不住自己的眼神往那两人身上瞧。

  要说李寸心和颜柏玉没有意识要隐瞒,以及从开始有这村子起,两人就出双入对,导致众人很容易发现两人的不对劲,并丝滑地接受了两人在一起这件事。那钱榆和孙尔一脸平常地坐到夫妻以及妻妻专座的行列中,则是让众人都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打量的地步。

  但面对不时瞟来的视线,两人面色如常,也没见多亲密的互动,只是如往常一样时而交谈两句。这叫众人又疑惑起来,难道这就是钱榆和孙尔两人能瞒过众人的诀窍,装不熟?!高啊。

  李寸心福至心灵,一合手掌,难怪当初问钱榆关于同性/恋的问题,她说的头头是道,敢情是自有体会啊。

  李寸心瞟了一眼颜柏玉,见她正襟危坐,好似对孙尔钱榆的事完全不感兴趣。李寸心不禁歪过身子去,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颜柏玉道:“看出什么?”

  李寸心道:“哼,还装。”

  颜柏玉微笑道:“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迟钝。”

  李寸心抗议,“我这不是迟钝,我这是被触及了知识盲区。”

  李寸心坐正了身子,眼角余光瞥到另一边的蒋贝贝张着耳朵在听她俩八卦,笑道:“贝贝姐。”

  蒋贝贝见自己被抓个正着,坐好了身子。

  李寸心瞥见她日益圆起来的肚子,“你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

  蒋贝贝抚了抚肚子,无聊憋坏了她,她哪肯那么早就离去,笑着道:“这孩子也是个爱热闹的性子,她也想看。”

  李寸心笑她,“我以前认识的一个表姐就是这样,想吃什么想干什么了,就说孩子想吃想干。”

  蒋贝贝拢了下头发,温柔地笑了笑。

  李寸心问道:“胎动的厉害吗?”

  蒋贝贝说道:“是个安静的孩子呢。”

  李寸心想了一会儿,还是问道:“贝贝姐,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或者是想做想体验的事?”

  蒋贝贝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李寸心道:“嗯,就是想送你一份惊喜嘛,做为你当妈妈了的礼物,你得认真想想,不能敷衍。”

  颜柏玉看向李寸心,她大概明白李寸心的想法。蒋贝贝的生产结果如何,真不好说,要是有个万一,起码在她生前完成她一个愿望,让她开心,不那么有遗憾。

  蒋贝贝大抵心有所感,目光越发温和起来,她扶着自己的脸颊,思考了半晌,以真心所想回应李寸心的真心所思,“我......”

  “有点想吃巧克力蛋糕。”蒋贝贝这么说。

  李寸心也不追问,只记在了脑子里,当晚就找了云琇。以村子里现在的条件,面粉、烤箱、糖、牛奶、鸡蛋、泡打粉这些都有条件得到,有能力做出一个和现代口感接近的奶油蛋糕,但是巧克力这东西,这上哪儿找啊。

  这么多年,探索队出去了这么多次,从来都是找到什么带回来什么,要去寻找某样特定的东西,那概率简直是低到可怜。

  李寸心毫无头绪,颜柏玉自然也是如此,但是和探索队商议过后,众人仍然决定等巴冬村离开后,出去碰碰运气。

  在联谊晚会过后,南海村的人依然未抵达,巴冬村的人要离开了,两村商队交易的宴会在巴冬村的人离开前夕举行。

  依然是众人百吃不厌的火锅。李寸心左手坐着颜柏玉,右手坐着巴冬,颜柏玉对面则坐着南星,南星边上是徐怡。

  李寸心和巴冬徐怡聊着他们村子即将更改的制度,而颜柏玉则和南星谈论着这次探索队即将的远行。

  南星说道:“其实我觉得各个村子目前掌握的资源已经足够我们发展一段时候,你们是打算继续探索别的村子?”

  颜柏玉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要去找可可树。”

  南星诧异道:“可可树?”她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名字,“你们村子已经有余裕到去满世界寻找这种价值不高的作物了?”

  颜柏玉笑了笑,“也不算价值不高,谁说得准呢,巧克力也是外出的高质量备用粮,或许找回来制作出巧克力,你们村子也会高价收购。”

  南星点点头道:“也有道理。”

  “不过这些只是附带的价值。”颜柏玉向南星说起蒋贝贝的事。

  南星静静听完,端着酒杯的手表示赞许地伸出一根手指,“你们可真是一群浪漫的家伙。可惜,我们村子至今也还没有人怀有身孕,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鬼地方有问题导致的低生育率,以至于我们村子也没有人有接生的经验,在这方面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可可树,我倒是能提供一点帮助。”

  颜柏玉一愣,立马意识到,“你遇见过?”

  南星说道:“先别高兴这么早,我也不确定,只是记得自己瞧见过树上结的果子像是缩小版两头尖的椭圆形南瓜。”

  颜柏玉说道:“就外型上来说是没错。”

  南星说道:“位置我也只记得大概,不过总比你们满世界摸瞎找好,是不是。”

  颜柏玉认真思索着颔首,“确实。”

  南星得意地哼哼两声,“怎么样,这次要不要带上我一起。”

  颜柏玉说道:“我自然是想请你帮忙,就是不知道巴冬同不同意。”

  南星说道:“他有什么好不同意的,巴冬,你说是不是。”

  茫然的巴冬听到一声呼唤,尚不知她们在聊什么,便自信满满地一点头,“嗯。”

  颜柏玉去看巴冬时,看到一边的李寸心。

  李寸心早把两人的谈话听了一耳朵,听到后来,便心不在焉,拿起手边的酒杯,就生出一股想借酒浇愁的苦闷来,也没看清杯子里是什么,一饮而尽。

  那酒味道不像啤酒,也不像白酒,味道古怪还卡喉咙。

  李寸心的五官立刻纠结在一起。颜柏玉意识到不对劲,问道:“你喝的什么?”

  问话声吸引来巴冬的注意,巴冬看了看那杯子,对李寸心道:“李村长,你是不是拿错我的杯子了?”

  颜柏玉一愣,“你杯子里的是什么?”

  巴冬说道:“在钱医生那儿讨的一点鹿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