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宣不由得喷了口饭道:“又传成这样了?小时候的事咱们就那天跟李掌柜一家说过,怎么就传成这样了呢?这话稍微一琢磨,就知道是漏洞百出:之前说我娘子是千年蛇妖,如今又说是我小时候救过的一条蛇,十几年前救的一条蛇,如今就能成蛇妖吗?还能施法发大水?那人家家里养了十几年的牲口岂不都能成精了?”

  李公甫:“可不是?最近临安城里都在议论,说上个月好多地方都被洪水淹了,死了好多人。”说着扭头看看门外,压低声音道:“人家都说是宰相失德惹怒了上天呢!” 又接着道:“关咱们弟妹什么事?她哪有那个本事嘛!我跟他们说,咱弟妹是来报恩的不假,可我们汉文小时候明明是从人贩子手里救下了一个小姑娘,就是咱弟妹,怎么就变成从捕蛇人手里救下一条蛇呢?我看啊,八成是晓慧那丫头添油加醋胡说出去的。”

  正说着,只听门外一个声音道:“李大哥,你可真冤枉死我了,我晓慧是那种人吗?”说着晓慧人已经进来了,徐娇容忙打圆场:“这可是,背后不能说人,晓慧,你李大哥也没说别的,就怕你口无遮拦说出去了,让人添油加醋一番就变味了。”

  晓慧委屈道:“还是许姐姐明白我,我是听他们议论的不像话,想跟他们说清楚白姐姐的来历,好让他们别再以讹传讹,谁知传来传去就成了这样,水淹镇江那话,可不是我说的,我正想来问问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回去跟他们说明白呢……”

  许宣道:“得,果然是越描越黑,这谣言啊,可真是如影随形,甩都甩不掉……” 白素贞拉着晓慧的手说:“不管怎么样,姐姐谢谢妹妹的心意,既然越描越黑,咱就不去描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二九、正义之愤

  

  水漫金山的谣言传到临安时,苏州的陈知府也听到了谣言。只是,他比一般老百姓知道的还多一点,他知道镇江知府张庸上奏折将镇江洪水的责任推到了白素贞身上。他感到愤懑又自责。

  晚上,他回到后衙,临睡前在房里跟夫人说起此事,郁闷地道:“那张庸为官多年,明明知道镇江水患是自己治理河道不力造成的,况且六月间,江浙一带多地都遭遇了洪水之灾,又不是他镇江独有,他倒好,竟把责任推到一个虚无飘渺的蛇妖身上。如果说镇江的洪水是白素贞发动的,那其他地方的洪水又是怎么来的?真是无稽之谈!论起来,白素贞蛇妖的谣言还是从苏州传起来的,他们夫妇去镇江也是我安排的。许宣夫妇在治疗瘟疫上帮了我大忙,我作为父母官,却没能阻止谣言蔓延,又亲手把他们送进了是非之地,以至于他们今天被小人借机陷害,惭愧啊!”

  陈夫人听了也愤懑道:“白素贞夫妇纯良仁义,这你我都知道,她被诬陷为蛇妖,也是在帮苏州治疗瘟疫期间。当时一来忙于治疗瘟疫,没有精力,二来以为左不过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时间长了自然就淡了,没想到如今愈演愈烈,还成了镇江水患的罪魁祸首。这不是比窦娥还冤吗?如今大宋,上有秦桧这样的权臣陷害忠良,下有张庸这样昏庸滑稽之官陷害百姓,白素贞许宣这样正直善良之人处处遭受诬陷,想当个过安稳日子的老百姓都不行,可真是没了天理了。官人,白素贞夫妇于公于私都对我们有恩,我们可不能忘恩负义啊,如今瘟疫之事已了,官人是否该着手查查这谣言的真相?还白素贞以清白?”

  陈仑:“一个捕风捉影的谣言,从何查起呢?再说那张庸的奏折敢如此甩锅,也必是得到了秦大人的默许的,白素贞夫妇前番又因义卖珍宝被秦大人盯上了,只怕,就算我查出了谣言的真相,也难以还白素贞以清白啊!弄不好秦桧还会因此找我麻烦,上次珍宝之事,那小秦大人就不满我袒护白素贞夫妇了。”

  陈夫人道:“官人,事在人为,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先尽我们的力。就算最后不能得偿所愿,我们也该把此案先查清留档。以免等日后有机会还白素贞清白了,却因时间久远,查无可查了。奴家相信,总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再则,以官人的品性,本就与秦大人不是一路。光前年到去年,秦大人又是贬又是罢,排除了那么多跟他意见不同的官员。去年开始到处粉饰太平,今年又有多少官员因言获罪被流放罢免。照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官人了。官人若因此事得罪了秦大人无法在官场立足,倒还胜过哪天被他白白冤枉,奴家也愿陪官人就此回乡下去过普通百姓的日子,不必再战战兢兢受这窝囊气。”

  陈仑思索了片刻道:“嗯,夫人说的没错,大不了老夫挂冠而去!不管怎样,我们先查清了留档。这谣言……就从保安堂蛇祸查起。毕竟,那场蛇祸差点让许宣丧命,谣言也是从那时开始‘坐实’的。当初在安济会,我就曾答应过许宣,等瘟疫结束后腾出手来就帮他查清蛇祸案凶手。可是疫还没结束,他们就遇到了秦相国父子,以至拖延至今。”

  于是,陈仑开始着手调查蛇妖谣言。每日处理完日常公务,他就带着一个随从外出查访。他知道,谣言最初起于瘟疫期间的焚尸现场,但是当时现场混乱,很多人又戴着面罩,大家都没看清说白素贞是妖孽的人是谁。后来那个叫法海的和尚倒是多次公开说白素贞姐妹是妖孽,还口口声声要降妖除魔,可法海到底是利用了谣言呢?还是参与制造了谣言?并没有证据。他又非苏州本地人,没有证据去跨地区抓人审问,显然不妥。那寺庙之前多番生事,碰巧在他们让人放炮竹那日,保安堂就出了蛇祸,多半也脱不了干系。可这些都只是怀疑,没有证据,贸然惊动他们,弄不好会打草惊蛇。眼下之计,只能先从焚尸现场周边的住户走访起,他们是最早赶到现场的人。

  然一连几天的走访下来,除了找到第一个发言的老者之外,别无所获。那老者就住在离焚尸现场不远的地方,但一番询问下来,那老者只说自己当时顺口质疑了那么几句,后面就没再多言,另外几个出言不逊的人,他也并没看清。周边的住户也都说没看清另外几个说话的人是谁,听声音,也不像他们附近的熟人。

  陈仑又去找当时在现场的人一一走访,包括现场的衙役和几个药铺掌柜,这些人都是有登记造册的,很好找。然一番询问下来,还是没人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不过有个衙役的话倒给了他一点提示。

  衙役说:“那天,小人曾看见一个算命瞎子也在现场,因瞎子看不清路,小人还扶过他一把,听他说是因为有家人埋在那边,听说要掘坟焚尸,便也去了现场。算命瞎子不是会算吗?大人何不找他算算?小人知道那个瞎子常年在城里转悠给人算命,能找到他。”

  这话提醒了陈仑,算命瞎子虽然算不出是谁造谣的,但是,瞎子的听觉通常较常人更敏锐,或许,他能根据声音找出人。于是立即让衙役带路去找那算命瞎子,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他。陈仑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并说了白素贞夫妇如今的遭遇,言明想查清谣言,还白素贞清白。

  算命瞎子道:“保安堂许宣夫妇的遭遇,我老瞎子也听说了,确实可叹。他们救过那么多人,如今却救不了自己。既然陈大人有意为他们做主,老瞎子也愿意略尽绵力。老瞎子平时说过不少瞎话,今日却要说句实话,那日,老瞎子虽没看清说话的人,却记住了那几人的声音,再听到那个声音,老瞎子必能认出。那日说白娘子姐妹是妖孽的前后有四个人,第一个是个老者,后面三个年龄都不大,第二个人先后两次站在不同的地方说话,老瞎子都听出来了。而且…….这个人,老瞎子应该之前在哪里遇到过,似乎是……某个药铺的伙计。”陈仑听了,高兴道:“甚好,第一个老者,本官已经找到了,他只是当时顺口说了那么几句话,跟后面的事无关,已经排除了他的嫌疑。便劳烦先生跟着我去走访,找出那后面三个造谣之人。”

  于是陈仑让算命瞎子扮做他的幕僚,由衙役扶着,一起去走访,对人只说他这几日患了眼疾,有些不便。他说那人可能是某个店铺的伙计,现场首先能确定的便是几个药铺掌柜,几人便从这几家药铺开始走访起。一天走访下来,算命瞎子都说没有要找的那个声音,第二日,陈仑便带着他从剩下的药铺开始走访,下午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东大街的吴员外的药铺,吴员外不在,两个伙计在店里,陈仑便与他们攀谈起来。

  陈仑说:“如今街上关于白素贞是蛇妖的谣言越传越盛,作为同行,又是相熟的人,你们怎么看?”其中一个伙计道:“大伙都这么说,不过小人着实看那白娘子不像蛇妖,我们掌柜跟许宣是朋友,许宣刚来苏州时,还在我们店里呆过几天,我也接触过白娘子好几次,端午节那天,我们掌柜送了他们几个粽子和一壶雄黄酒,还是我送去的呢?反正我看不出来,她哪里像蛇妖了。”

  另一个年长点的伙计见他话多,在一旁用胳膊碰了碰他道:“大人面前别乱说,像不像蛇妖岂是我们能看出来的?”说完又对陈仑道:“不过,我们掌柜跟许宣确实是朋友,就算别人说他娘子是妖孽,我们掌柜也还是拿他当朋友,我们做伙计的自然也不会多说……”

  正说着,旁边的算命先生咳嗽了一下,问道:“还是这位小哥会说话,如若那白娘子真是妖孽,你们与她交往,不怕吗?”那伙计嘴角不自然地笑了一下道:“怕,自然是有些怕的,凡人哪能不怕妖孽呢,不过,倒也没见她害过人,再说,如今他们已经离开苏州了,妖孽不妖孽的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了。”

  算命先生点了点头道:“嗯,说的甚是。”说完站起来对陈知府道:“大人,既然吴员外不在,咱们不如改日再来?”陈仑立即明白了算命先生的意思,不动声色地道:“那就改日再来吧。”

  陈仑一行人离开了吴家药铺。算命先生立即轻声对陈知府道:“大人,那日第二个说话之人就是方才这个伙计。老瞎子故意引他说了几次‘妖孽’二字,认定他就是那日第二个说白娘子是妖孽的人,错不了。” 陈知府道:“好,那本官就派人立即拿他审问。”回到官衙,陈知府立时签下文书,着人去拿了那伙计来,开始审问,算命瞎子依然扮做幕僚坐在旁边。

  陈知府:“堂下之人,姓啥名谁?居于何处?做何营生?一一报上来!”

  那伙计诚惶诚恐地看着陈知府道:“小人……吴信,是东大街吴员外药铺的伙计,不知大人传唤小人所为何事?”

  陈知府:“大胆吴信,你做了不法之事,还不知本官为何传唤你?还不如实招来!”

  吴信:“大人,小人不曾做什么违法之事,委实不知从何招起啊?”

  陈知府:“便从你如何在瘟疫焚尸现场污蔑白素贞是妖孽说起!”

  吴信听到焚尸现场,不由得一缩:“大…大人,小人,小人不明白大人说什么。小人不曾去过瘟疫焚尸现场,也没有污蔑白素贞是妖孽。小人只是听街上的人传言,跟着议论过几回。”

  陈知府:“吴信,你休得狡辩,你那日戴着面罩在焚尸现场两次出言污蔑白素贞是妖孽,虽然没人看清你的脸,却有人记住了你的声音,你推脱不了。”

  吴信愕然:“声音,声音?大人怎知那说话之人的声音是小人的声音?或许只是声音相似呢?”

  一旁的算命先生冷笑道:“吴信,你可知我患了何眼疾?”吴信摇摇头。

  算命先生:“我不是患了眼疾,我是个瞎子,瞎了几十年了。瞎子眼睛看不见,耳朵却有过耳不忘之能。那日在焚尸现场,你第一次站在西北方向说话,第二次又溜到东南方位说话,企图混淆视听,却没逃过我的耳朵。且在那之前,我就曾遇遇到过你。瘟疫开始时,我家里有人染病,因为一直医治不好,我便跑了多家药铺分别求医,其间就去过你们药铺,是你给我抓的药,那时我便听过你的声音,只是时间久了,进过的药铺又多,一时记不起来了。今日和陈大人再去你们药铺,你一说话,我就认出你了。”

  吴信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