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尉一见她就道:“晚上好啊。”

  司云汀看着边尉对面的崔瑾,露出一个笑容:“这位是个稀客,你自己来的还是有人带你来的?”

  崔瑾道:“有人带我来的。”

  司云汀能猜出是谁,颔首道:“有事儿找我。”

  崔瑾看看边尉,边尉道:“你可以当我不存在。反正你这事儿到最后说不定都是要我来管的。”

  司云汀笑了一下,崔瑾道:“那好吧。”

  他抬眼看着面前这个一身慵懒的女人,思索了一下,开口道:“我想找人。”

  司云汀道:“当然没问题。”她一指边上的边尉,“找人的事儿交给他。”

  ……

  司云深和祝冬不是第一次见面,敲门进去后,他对着里面的女人点头:“祝队长。”

  祝冬有些奇怪:“少君有事儿?”

  司云深点点头,祝冬把搁在桌子上的文件袋递给他,道:“被拘住了魂的小孩,命格不太好,八成那人拿他的魂魄来祭祀或者做些什么邪术。”

  司云深翻了翻资料,小孩今年七岁,男,八字轻,阴气重,属于那种大白天都能看见各种各样的鬼在自己身边晃悠的,能平安长大到现在,也可以说是十分幸运了。

  司云深的目光扫过那小孩的名字,叫做姚文煜,他没有什么印象,将文件放回去,拿到姚文煜家的地址,他御剑前去。

  祝冬看着他这么高调,叹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司云汀身边的人做事都有一种怎么喜欢怎么来反正有人给我兜着的架势,他们是爽了,苦的都是他们特案局的人。

  司云深在那家人阳台落下,窗户关着,他就打开来,迈步进去,床上的女人和男人正睡得深,他掠过他们打开房门,转身进了另一间房间。

  这间房间布置得极其充满童心,角落里被收拾整齐的玩具,小书桌边上的书架,桌子上还放着尚未拼装完成的变形金刚。

  司云深记得自己小时候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好的房间,他来到松阳观的时候,比较会宠人的司云汀没在松阳观,大概是在长沙。张敬义又不会照顾小孩子,给他随便在道观里挑了一间可以住的房间,就把他扔了进去。

  等司云汀回来,已经是他来到松阳观的三年后,过了无知的孩童时期。

  而当司云初被捡回来的时候,司云汀还给她好好装扮了一下房间,让她过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就这一点来说,司云深有点小嫉妒。

  司云深走过去,看那小孩躺在儿童床上,安安静静的,胸膛没有丝毫起伏,连呼吸都停了。

  一般来说小孩停了呼吸,家人们都会下葬,这家人是为什么还认为孩子没死?还找上特案局帮忙?

  司云深伸手盖在姚文煜的脑袋上,一丝灵力从他手掌露出去,流淌过孩子的全身,从里面勾出来一丝极浅的阴气。

  非法勾走魂魄,是会留下痕迹的,司云深记得司云汀说过,只不过是深浅的问题,技术高超的邪术师会把阴气留在孩子的心脏里,那里藏的位置最深,一般的修士没点能耐不敢去碰心脏,怕灵气过多摧毁。

  但是强大的修士就不怕。

  司云深捏着那缕阴气,感受了一下,皱起了眉头,拉开窗户,唤来佩剑,朝特案局飞去。

  这事儿有点怪,他得找司云汀商量一下。

  司云汀这个时候正在听崔瑾的长篇大论,他罗列了一条又一条要杀掉那几个败类的理由,并且诚挚地希望他们特案局能不要管,帮忙找人就行了,就算他会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也不要紧。

  司云汀咬着苹果,道:“这事儿跟我说没用,你在特案局的地盘。”

  崔瑾深吸了一口气,又把目光投向了一旁无所事事的边尉,边尉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司云汀,对方朝他轻轻眨了眨眼,他就立即做出一副深思的模样,假装思考了一会儿,一分钟后,他缓缓点头。

  崔瑾轻轻地笑了,道:“谢谢您。”

  司云汀站起来道:“走不走?”她扬了一下手里的地址,眼里一片平静。

  她拉开办公室的门,大步走了出去。

  边尉眯着眼睛看他俩的背影,嘀咕道:“她这又是干什么,资料不是发给她了?”

  司云汀出门的时候恰巧看见不远处负手立在剑上的司云深,少年人身子笔直,清俊出尘。

  “云深?”司云汀道,“怎么回来了?”

  司云深道:“被拘住魂魄的那个小孩身上的阴气跟你身上的一样。”

  司云汀微微一愣,随即笑开了:“有趣。我身上的阴气是那日蛇灾时蹭上的。”

  司云深:“都对上了?”

  司云汀往旁边的崔瑾看了一眼,对司云深道:“你那个案子跟进看看,我处理完这儿的事就赶过去,要真碰上了那个邪术师,小心点别受伤了。”

  司云深点点头。

  其实她并不是很想出任务,司云汀在路上又一次打了一个哈欠,这么想着,她想回去睡觉,睡到地老天荒的那种。

  崔瑾看看她的状态,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抱歉啊,让你这么晚了还来陪我。”

  司云汀脚步停都没停:“你要是真抱歉,就不会大晚上的把我叫起来。让我不得不怀疑你们是故意的。”

  崔瑾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干巴巴地“哈哈”笑了两声,把话题揭了过去。

  凌晨两点半,司云汀站在了一栋豪华别墅外,以她的积蓄和阅历,虽然说不是没有看到过这么充满金钱气息的房子,但是作为一个正常人,她还是小小的感叹了一下,然后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保安对她向来不起作用,开门,上楼,她看着崔瑾每走一步路身上的怨气就以次方倍数增加,着实觉得霸气。

  崔瑾推开了紧闭的一间房门,目眦欲裂地看着床上躺着的男人,司云汀立在门框边上,颇有些无所事事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白敬在睡梦中就感觉到了气氛的阴冷,他挣扎醒过来,迷迷糊糊地拢了拢身上的被子,翻身往被子里缩了缩,却猛地看到床边站了一个瘦高的人。

  模样年轻阴郁,黑沉得恐怖的眼眸带着让人窒息的黑暗笼罩着他。

  “崔、崔瑾!!”

  他怎么会在这里?!

  玉没有用了吗?!

  白敬哆嗦着手指摸上胸口发烫的玉,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崔瑾嘲讽地看着他:“真是好久不见了啊,白敬,这么多年你生活得快乐吗?还记得那些因为你而死掉的人吗?”

  “那不是我做的,”白敬往后退了又退,“那都不是我做的!不关我的事!明明是你!是你!”

  “是我?”崔瑾笑了,他身后张牙舞爪地迸发出来一只又一只漆黑的阴气,通通朝着白敬冲了过去,抓住他的手腕,扣住他的脖颈。

  崔瑾的嗓音冷漠得让人心寒:“也许你需要我帮你回想一下吗?我是怎么死的,我姐姐是怎么死的,我妈妈是怎么死的?!全部都是因为你!!”

  “当然,”他妖冶地笑了起来,眼尾通红,猩红的血液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来,“你的那些同伴马上就会去陪你的!我要让你们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你们终将为你们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和我无关——呃!”他眼睁睁地看着崔瑾俯下身来,冰冷的手指捏住他的脖子,眼里是一片恨意滔天,收缩的力道越来越大,他挣扎着,眼前泛起一层一层的黑暗,窒息的感觉降临在他的身上,黑白无常冷漠注视。

  谁来救救他?

  有绝望,有不甘。

  他回想起那个灿烂的下午,年轻的少年清俊白皙的面容,嘴角有勾起的温柔笑意,那一眼望过来,让他明白什么是天使。

  而他现在,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无论是谁都好。

  白敬在心里想,我会为我犯下的一切罪过付出代价,只要我活下来,只要我不这么痛苦而绝望地死去,我会将所有的真相公开,为所有死去的人送上祝福,为罪有应得的人施加罪罚。

  他忽然感觉到一阵白光在眼前闪过,桎梏脖颈的力道骤然消失,白敬捂着脖子翻下床,不住地咳嗽起来,身子抽搐着。

  崔瑾咬着牙看门口,“你说过不会阻拦我的!”

  白敬在朦胧的视线中看见,房间门口倚着一个一身利落装扮的女人,二十岁左右,披肩发,面容姣美,有一双灿烂如星辰的眼眸,双手搭在胸前,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司云汀完全无视崔瑾身上浓郁得快要将整个房间充满的阴气,随手挥了挥,所有的阴气消失不见,她微微歪了一下头,一副无辜的模样:“我什么时候说过不阻拦了?那是边尉说的。”

  “你……!”

  司云汀的声音慢慢冷了下来:“而且,我还说过,不要对我有所隐瞒吧?”

  “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么样的?谁会更加清楚?谁更无辜?谁的罪孽更重?”

  “瞒不过天道,瞒不过我。”

  她放下双臂,看了一眼窗外,“崔瑾,你有十分钟的时间,来阐述真相。”

  崔瑾的脸色白了又黑,黑了又白。

  他想冲上去压住这个女人,最好让怨气杀死她,叫她不能妨碍自己,可他同样清楚,这个女人实力强悍,一手遮天,他贸然冲上去,就和那座凶宅的所有厉鬼是同一个下场。

  司云汀的眼睛透过他的眼睛望进了骨子,好像看见了什么,崔瑾立刻就感受到了灵魂上传来的灼烧感,他恨恨地看了一眼床边趴着的白敬,身形逐渐透明。

  司云汀眸色一凛,冲上去抓住他的胳膊,狂放的灵气瞬间侵入崔瑾的身体,跟他灵魂上的另一股力量争斗起来。

  那股力量来源于另一个人,准确点说,来源于他的主人。

  灵魂契约不可破坏,司云汀灵力再恐怖至极也无法违背契约的力量,手里刚刚从契约者身上扯下来的阴气被盛放的白光吞噬,一片耀眼的昏晕之中,她面无表情地垂着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