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安静得可怕,没有一丝声响,只有马桶哗哗的冲水声。他听不到解雨臣的呼吸声,也不知道他在以什么样的姿势抵御痛苦。

吴邪的手指发着抖,轻轻握着门把手。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放柔了声音道:“你让我进去……行吗?你告诉我钥匙在哪,我……我就看看你。”

那边不说话,他耐着性子,又叫了一声,“花儿?你还醒着吗?”

门板那边终于传来了一句低低的“嗯”,但并没有开门的意思。

吴邪站在这边,他在那边,所谓咫尺天涯不过如此。吴邪把额头轻轻抵在门板上,舒展开手掌,掌心贴在门上,似乎想要越过这一层障碍,碰触到那边的什么人。

可是他碰不到。

他像是找到了金库的葛朗台,却发现那大门严丝合缝,没有一个锁眼,只能面对着满室财宝束手无策。解雨臣聪明,骄傲,执着,冷情到了极点,又长情到了极点。他的世界里,本该是春暖花开的地方总是冰天雪地,本该死寂的地方却又杂草丛生。他像一个冷极了的人,浑身上下结了一层冰壳,只能用火包裹住他,一点点融化那些伤人伤己的利刺。

过了很久,连抽水声都消失了。万籁俱寂,连静默都成了难以忍受的折磨。

吴邪突然说道:“你其实不用做这么多。”

墙灯的微光够不到他的头顶,只能黯淡地拉长他鼻梁的阴影,面容晦明难辨。

隔着门板,解雨臣不知道他是怎样的表情,但从他平淡的语气里砸摸出了一点锋利的气息。

那是掩藏在不动声色后的东西。心机深重,孤注一掷,不甘居于笼中、漠视陈规的轻蔑自负。吴邪表现得再怎样平和可亲,骨子里也绝不是池中之物。

当年他自己都化身为棋,决算于千里间,牵丝引线,排兵布将,以天下为笼,破迷津于无形。

这才叫不可一世。

“就算出了什么事,我难道担不了么?”

解雨臣闭着眼,很久没有答话。

“我知道你很厉害,”他背靠着门,很轻很轻地笑了笑,“你一直都很厉害。”

有些事情,解雨臣不说,吴邪永远都不会知道。

比如他其实早就知道吴家独子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了二十七年。

在桀骜乖戾的少年时期,他对他的看法几经变化。一方面,他有些嫉妒吴邪,凭什么解雨臣就得浑身是血,殚精竭虑,穿梭在各式各样的阴谋和恶毒中,而他只用考虑作业、考试、去台球馆还是电影院?另一方面,他又看不起吴邪,他不信吴三省真可以保护他一辈子,他自己还自顾不暇,到时候这个温室长大的独苗非得被撕碎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