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事,胖子是从他伙计那里听说的。

那是更久以前,两人下一个凶斗,吴邪肯定记得自己当时被斗里的玩意捅了个三刀六洞,失血到神智不清。但他只记得自己浑身发冷地躺在解雨臣膝盖上,说了一堆不知所云的胡话,交代完后事就干脆利索地休克了,不知道之后解雨臣捧着他的脸,细致地擦拭去他脸上的血汗和灰尘,用一种瘆人的温柔神色盯着他看。

他还说,我不放你走。

解当家当时把斗里的东西抛到了九霄云外,背起吴邪就要离开,有个伙计想拦,差点被他一枪爆头。

回去的路上又遇到了那怪物,被差不多是单枪匹马的解雨臣砍成了好几截。那伙计还记得他们爬出洞口,找到接应以后,不小心撞见解雨臣坐在医院的病床前,正低头极尽缠绵地亲吻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

伙计当时还骇了一跳,以为当家的失心疯了,人都死了还不放过。

“他对你真是……真是没什么可说的了。”胖子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我也是有些年没见过情种了。”

什么叫情种呢?大抵心上人说完“我爱你”,就一刀捅上他的心口,他却还笑着说:“再来一刀,我还想听你说我爱你。”

吴邪沉默了太久,好似呼吸声都消失不见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用冰冷的、颤抖的手紧紧抓住扶手,手背上崩出了青白的筋脉,恍若无知无觉,只觉得心口疼得发抽,“这么多年了……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胖子却说:“他的心思连我都瞒不过去,你却和没事人一样。我当时觉得,你对他是真没感觉,所以我才答应他瞒着你的。”

吴邪刚想反驳,突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事实的确是这样,当时他想都没往这个方向想。就在不久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几分认真。

而真心这个东西,你需要时它就珍贵,你不需要时,它就可有可无,甚至是多余的,至多激起一点怜悯的涟漪。

解雨臣那么骄傲,怎么忍得了怜悯。

胖子挂了电话后,他还是怔怔地坐在那里。窗前的槐树低影婆娑,瀑布般的白花被风吹拂着,漏下的金色光斑就在屋内摇晃错乱,一如吴邪脑中走马观花闪现的记忆。

他只要闭上眼,许多往事就在心里历历在目。解雨臣多少次赴汤蹈火,在命垂一线的时刻硬是把他抢了回来;解雨臣千里迢迢出远差,回来总是不忘给他带一件他手头正好没有,却又总记不起来要置办的物件;解雨臣和他漫步在翠蔓繁花的河畔,手指摩挲过一块块碎石,然后扬手丢进水里。

当时柳影缠绵,斜阳西照。

吴邪记得他抬起头,对自己微微一笑,漫天阳光滤过枝叶交缠的指节,细碎地落在他的长睫毛上。

那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