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年,解雨臣来了,却迟了。

他双手插在长风衣的兜里,靠在车门上,看着那片老式居民楼被施工队的塑料隔板围起来,起重机和大卡车发出了长长的轰鸣,里面尘土飞杨,人去楼空。

这么一片热火朝天的搬砖景象实在没什么好看的,解雨臣又想去摸烟盒,想起了医生越来越严厉的、已经不是医嘱而是警告的口气,只好穷极无聊地嚼了条陈年口香糖,口感极其恶劣,好像安全套。

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乱转,却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刻意安排,想让他这一趟不留遗憾,解雨臣竟然无意间走遍了杭州最负盛名的景色。

他看了二月微花,苏堤春晓;听了灵隐晨钟,松涛软莺。

他走过一径入湖心的断桥,目送天水遥远,斜阳又晚,月光在三潭里破碎成一捧散玉乱琼。

正是落花时节,他独自赴了这个无人知晓的约,终于南柯一梦地落空了。

解雨臣没有急着让人调查吴邪搬去了哪里,因为他决定不再来杭州了。他想起这几年的躲躲藏藏,很想洒脱地嘲笑一下自己,可是笑不出来。

此时的他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情绪,但他也知道,自己越是平静,反而越不正常。那心思不知道什么时候种下,一直隐秘而压抑,等他反应过来时,好像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把这点心思藏进心里,一个人默默舔舐,滋味令人着迷,苦涩而甜蜜。

欲望积捱成执念,执念太深,便成了魔障。

解雨臣离开了以后,很多年都没有再回来。那时他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吴邪了,因此纵容了自己片刻去回想那些片段,然后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犯的那些傻,其实用短短八个字就可以概括出来。

万里如云,一片冰心。

(注:《斩妲己》:瑞霭盈庭,妆品粉台砌,玉人成对相迎。兆应三冬,万里如云,一片冰心。)

9.

吴邪觉得要不是自己一时受美色所惑,替解雨臣刷了碗,他是万万请不动这少爷给自己泡茶喝的。

解总翘着二郎腿,一只胳膊抵在躺椅的扶手上,大尾巴狼似的坐在朝阳的落地窗前,闻言要笑不笑地一挑眉毛,“吴邪,你知道我都给什么人泡茶吗?”

吴邪面不改色,“和我一样帅的人。”

“你看武侠小说么?”解雨臣慢悠悠地说,“古代人动手前,大多要摔杯为号,然后大家冲出来把人扎成烤串。我如果要给人泡茶,那人一般活不过第二泡。”

吴邪,“……”

这是一根多么凶残的棒槌啊……